皇城内,李璟正品着茶水,考慮着事情。福州大捷,令李璟原本熄滅的雄心再度燃燒起來,攻打吳越國雖然不敢想,但目光放在其他地方是可以的。
漢國内亂,李璟本來有心想要攻打,李守貞也派人來聯絡過他,表示願意以稱臣的條件,請求大唐出兵,事後,李守貞占據河東、關中、河北一帶,中原與山東則交給大唐。
這個條件對李璟來說,并不優厚,但他知道,大唐的國力比李守貞大得多,屆時揮師北上,占據的土地就像吃到嘴裡的肉一樣,怎會輕易地吐出來?隻不過,李璟還有些猶豫,他還在等待,那邊的戰事越膠着,漢國與李守貞投入兵力越多,國力損耗越大,士兵也就越疲憊,等到那時候在出兵或許有很大的勝算。
與出兵漢國相比,楚國讓李璟更有興趣,原因很簡單,楚國目前有内亂的趨勢,楚朗州節度使馬希萼幾次派人來金陵獻寶,說是獻寶,在李璟看來,馬希萼必然是有所圖,他想做第二個石敬瑭。隻不過,目前馬希萼還沒有明确表态,李璟也不能主動提起,不然就喪失了主動權。
但是,必要的備戰還是要有的,所以他不打算出兵蘇州,節約下來的糧草以備他用。前幾日,燕王已經知道此事,昨日朝會也沒有提起,必然是同意了,對于這個脾氣暴躁的長子,李璟有些頭疼。
這時,高澤走了過來,臉色有些難看,道:“陛下,出事了。”
有所思,有所想,李璟猛地站起身來,脫口而出,道:“楚國出事了?馬希萼造反?”
高澤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苦笑一聲,搖搖頭,道:“不是的,陛下,楊節度把大理寺卿蕭俨給打了。”
“打了?為什麼?”李璟奇怪萬分,這兩人除了上次那事兒,根本沒有什麼利害沖突,楊琏雖然是武人,但還算沉穩,怎麼會被蕭俨給打了?
“這個,目前尚不清楚,他們此來,便是想要請陛下聖裁。”高澤笑道。
“嗯。”李璟皺起眉頭,擺擺手,道:“帶他們到書房來見朕。”
高澤領命而去,李璟走到窗邊,看着窗外已經長成的綠葉,皺着眉頭,究竟是怎麼回事?李璟一邊想,一邊走,到了禦書房仍然沒有想明白。等了片刻,就見楊琏與蕭俨進來。
李璟一看,頓時哭笑不得,楊琏還好,根本沒有什麼傷,倒是蕭俨很是狼狽,臉上全是鮮皿,頭上的簪子也掉落了,頭發散亂成一團,哪裡還有大理寺卿的威嚴模樣?
楊琏進去,朗聲道:“微臣楊琏參見陛下。”說着,施了一禮。
蕭俨也想施禮,但他的模樣實在不敢恭維。
李璟擺擺手,道:“蕭寺卿,你先去洗漱一番,再來做計較。”
蕭俨臉色鐵青,但是根本看不出青色,他在蕭俨的帶領下,去打水洗漱。
李璟輕輕敲打着案幾,他想要聽楊琏有合理的解釋。
楊琏抱拳,道:“陛下,微臣有事要啟奏。”
“啟奏?”李璟冷笑了一聲,雖然他想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但楊琏動手毆打朝廷命官,并且還是掌管京畿一帶刑事的大理寺卿,這個罪責可不小。
“你有什麼要啟奏?楊琏,朕實在太痛心,你在天子腳下,毆打大理寺卿,難道你就目無王法到這個地步了嗎?”李璟說着,猛地站起身來。
楊琏後退一步,彎腰躬身施禮,道:“陛下,微臣打人固然不對,可是一大清早,大理寺卿蕭俨帶着數十人去微臣府上,聲稱微臣是犯人,要捉拿回大理寺。微臣一時氣不憤,這才動了手。”
“這倒是奇了,你剛剛回來,到底犯了什麼事情?”李璟奇怪萬分,這件事情,不合理呀。
“陛下,據蕭俨所說,微臣與永興公主陵墓被盜一事有關。”楊琏說道。
李璟一拍案幾,道:“如此荒唐!”
楊琏點點頭,道:“陛下,微臣也是如此想,便想要問個明白,再跟蕭寺卿走也不遲,可是他不給解釋,數十名衙役想要強行帶走微臣,微臣一時大怒,這才動了手。”
李璟挑了挑眉,奇道:“他帶了三十多人,你怎會将他打成這樣?”
“或許是衙役不堪一擊。”楊琏分析。
李璟又好氣又好笑,雖說衙役不是士兵,但三十多人護不住蕭俨,以至于蕭俨被打的鼻青臉腫,真是丢盡了大理寺的顔面。李璟在屋子裡踱步,這件事情他自然不能光聽楊琏的一面之詞,他需要調查一番,走到邊上,他叫來了一名太監,讓他去查一查,當時的情況如何。
李璟剛回到椅子上,高澤帶着蕭俨回來了,洗漱了一番之後,頭發也用簪子紮了起來,看起來好了很多,不過臉上紅紅的一片,不知道被楊琏打了多少巴掌,隐隐還能看見嘴角的皿迹。
“說吧,這是怎麼回事?”李璟問道。
蕭俨惡狠狠地瞪了楊琏一眼,楊琏下手如此兇狠,讓他丢盡了臉面。楊琏發現了他的動作,回頭看着他,嘴角挂着笑意,仿佛在譏諷他不堪一擊。
蕭俨心中冷哼了一聲,别過頭去,朝着李璟施禮,道:“陛下,微臣奉命去查櫻洲永興公主的盜洞案件,昨日經過搜尋,發現幾件蹊跷的事情。”
“你說。”李璟道。
楊琏淡淡地看着蕭俨,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蕭俨繼續說着,原來,昨日他帶着衙役趕赴櫻洲,在永興公主的陵墓四周搜尋,果然發現了一個盜洞,從土的顔色來看,已經有了相當長的一段時日,他派人進入盜洞,卻發現這個盜洞非常長也非常深。那幾人進入盜洞,仔細搜尋了一番之後,卻發現了一把鋤頭,上面已經鏽迹斑斑,而在鋤頭上,居然刻着一個人的名字。
這個人的名字,正是如今在大唐朝廷十分風光的楊琏。不僅如此,蕭俨還發現那條盜洞通向對面,在哪裡,是前朝舊太子楊琏的陵墓!隻是那條盜洞到了楊琏陵墓前,就被土掩蓋了。
不管如何,那把鋤頭足以讓蕭俨緝捕楊琏,他知道楊琏是個武将,恐怕不容易說話,因此帶了三十多人,想不到卻被楊琏突然下手,以至于失手被擒,丢盡了顔面。
李璟沒有插嘴,靜靜地等待着蕭俨說完,這才問道:“那把鋤頭呢?”
“陛下,鋤頭被微臣藏在大理寺。”蕭俨說道。
“派人去取來給朕看。”李璟吩咐。
蕭俨走了出去,楊琏束手而立,臉上帶着笑意,原來如此,怪不得李弘冀會在大殿上提出這事情,原來是早有準備,隻是蕭俨如此行為,是被人當槍使,還是他們本來就有勾結?
李璟輕輕敲打着案幾,他在思索着,這件事情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他不相信楊琏去盜墓賊,可是他相信沒有用,必須要有證據。對于楊琏來說,那把鋤頭是對他不利的。
蕭俨回來之後,禦書房裡的幾人都陷入了沉默,誰也沒有說話,而是在等待着。
燕王府。
李弘冀正在院子裡踱步,身邊,宰相孫晟負手而立,看着魚塘裡魚兒正在撒歡的蹦跶。這時,兩人已經知道了一個多時辰前發生的事情,兩人都沒有想到蕭俨竟然如此無能,帶了三十多人還能被楊琏制服。
不過,既然楊琏動手,毆打朝廷大臣那可是不小的罪名,此事已經鬧大,到了天子面前,天子要如何踩出,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那個盜洞不足以打擊楊琏,但是可以作為引子,進而成為攻擊楊琏的靶子。
孫晟眯起眼睛,思考了半響,這才道:“燕王,此事陛下已經知曉,兩三日内,便可讓人遞上折子,彈劾楊琏的罪過。”
李弘冀繼續踱步,道:“不急,孤倒是還有另外一個主意。”
“哦?燕王是什麼主意,老臣願意洗耳恭聽,願聞其詳。”孫晟笑道。
李弘冀淡淡的笑了笑,輕聲說了起來,這是一連套的計劃,李弘冀要從官場到民間,都對楊琏進行打擊,利用官員的彈劾,百姓的抨擊,醉倒限度打擊楊琏的名望。如果能将他徹底擊敗,那固然是好的,就算不能,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楊琏這一次奪取福州帶來的影響。
孫晟聽罷,踱步思考了半響,豎起了拇指,笑道:“燕王這招當真是妙極了,一環接着一環,老臣想,楊琏一定疲于應付。”
他想不到原本沖動的燕王,在短短半年,居然有這般變化。當然了,這是可喜的變化,畢竟燕王将要繼承大統,空有武力又能如何?總不能讓國君親自上戰場吧。可若是有了心機,就能迅速掌控朝廷,那是他,他孫晟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兩人議論了半響,敲定了具體的事情,李弘冀叫來了心腹,仔細叮囑了一番,心腹領命而去。
孫晟道:“燕王,這一次事成,必然是對齊王一黨的有力打擊。等到此事一了,燕王再領兵作戰,建立赫赫軍功,假以時日,陛下必定會燕王另眼相看。那時,太子之位,非燕王莫屬。”
“但願如此,若他日繼承大統,我必不負宰相。”李弘冀摸着長滿了短須的下巴,很是陰險地笑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