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十幾艘商船靜靜地停泊着,場面看起來頗為浩大,在船隻上,都挂着一杆旗子,上面繡着一個大大的“費”字,讓楊琏有些詫異的是,那個“費”字居然是用金線繡成,看來這一家富商的實力不凡。
楊琏随着富商走了一艘最大的船隻,富商一走上去,大多數的人都沖着富商施禮,看來這人頗有些身份,很有可能是管家一類的角色,隻是此人非常年輕,楊琏有些吃驚,這個人必然不簡單。
“楊公子,請!”走了幾十步之後,富商說道,為楊琏揭開了門簾。
楊琏微微皺眉,這人禮數非常周到,楊琏皺眉,隻是因為這個門簾,居然是用珍珠做成的,光憑這一點,楊琏就能看出這家主人不僅财力雄厚,而且此人必定非常奢侈。如此看來,這人身份不低,在蜀國非富即貴。
楊琏點點頭,對富商表示感謝,然後邁步走了進去,這是一間頗為寬敞的屋子,裡面的裝飾十分華麗,地上鋪滿了蜀錦,牆壁上挂滿了書畫,就連燈台也泛着金色,楊琏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家人的财力,當真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可以說是富可敵國了。
富商微微躬身,道:“楊公子請捎待,我這就去通知我家主人。”
“好。”楊琏答應着,目光繼續在屋子裡四處遊蕩,幾名侍女站在兩側,個個長的頗為美麗,雖然不是國色天香,但也是數一數二的美女,堪比羅敷了。
一名女子緩緩走了上來,手中托着盤子,上面放着茶壺、茶杯。女子走了過來,道:“這位公子,請喝茶。”
“有勞了。”楊琏點頭示意。
女子将托盤放在案幾上,為楊琏斟茶,楊琏看着她動作輕盈,而且十分熟練,不覺多看了幾眼,發現她的這套居然和後世倭人的茶道有幾分相似。不過楊琏知道,這必然是倭人偷學過去的。隻是這方面,楊琏不甚了解。
女子忙活了半響,這才将茶杯端到楊琏面前,道:“公子,請喝茶。”
“多謝姑娘。”楊琏笑了笑,端起茶水,品了一口,茶香從舌尖綻開,在這個時代喝了這麼久的茶葉,這一次喝的是最香的,看來巴蜀人民對茶道果然很有研究。
“公子,好喝嗎?”這女子也不認生,很認真地問道。
“很好喝。”楊琏笑着,又喝了一口,這才放下茶杯。
“既然好喝,公子為什麼不多喝幾口?”女子問道。
楊琏很是認真地道:“就是因為太好喝,怕以後喝不到,所以隻喝一口,絕了以後的想法。”
女子噗嗤一笑,道:“公子可真會說話。”
“說得好!”女子的聲音剛剛落下,就聽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這個聲音頗有磁性,讓人一聽,頓時多幾分好感。
女子最先反應過來,沖着男子微微躬身,施禮道:“見過公子。”
楊琏站起身來,笑道:“這位兄台,一定是此間的主人了。”
“在下費雲山,見過楊公子。”男子說道,身後,富商走了過來。費雲山指着富商,道:“這位是我的管家,名叫費硯。”
楊琏忽然有一種忍不住想笑的感覺,費硯,怎麼聽起來像肺炎?
費雲山見楊琏似笑非笑,有些摸不透楊琏在想什麼,不過,他已經通過費硯的介紹,對楊琏有了一定了解,便笑道:“楊公子年輕才俊,年紀不大便是一方節度使,當真是讓人羨慕。”
“為國效力罷了。”楊琏笑道。
“好一句為國效力,楊公子果然是忠君愛國之人,費某佩服。”費雲山說道。
楊琏臉上帶着笑意,卻有些吃不準費雲山說這些話,究竟是不是意有所指?
費雲山見楊琏不說話,笑了笑,道:“楊公子,實不相瞞,這一次我從巴蜀而來,帶來了不少巴蜀的特産,想要來金陵販賣,可惜在這金陵人生地不熟,居然連金陵城都進不去,楊公子深受天子信任,還望楊公子施以援手,費某感激不盡。”
楊琏見他說話始終帶着巴蜀腔調,心中石頭落下,便道:“費公子能來金陵經商,是大唐的運氣。隻是不知道費公子帶了什麼特産?”
費雲山呵呵一笑,道:“多半是蜀錦,茶葉,此外還有一些陶瓷器之類的東西。”
楊琏點點頭,道:“這些東西,都是稀罕的東西。”兩淮雖然也産茶,但巴蜀的茶葉也不差,有人喜歡,自然有不小的銷量。
“此事還請楊公子多多幫忙,費某自然是不甚感激。”費雲山說道。
“我與齊王相識,這不是難事。隻是,我也有一事想要請費公子幫忙。”楊琏說道。
費雲山笑了笑,道:“可是公子需要大量的船隻運輸東西?費硯已經給我說了,這不過是小事。”
楊琏忙拱拱手,感謝道:“多謝費公子,不過楊琏還有一事想要請公子幫忙。”
費雲山正色,道:“楊公子還有什麼事情不妨說來,費某能辦到,一定竭盡全力。”
“巴蜀自古便是天府之國,盛産糧食。費公子可能也知道了,大唐多處暴雨泛濫,土地被淹,糧食産量受到極大的影響。如今這個時節還好,百姓多少還有一些餘糧,秋收過後,恐怕糧食也隻能支持一個兩月,那時候大唐就會缺糧。如今楊某身為順天節度使,掌管海楚二州,自然希望能為一方百姓做些好事,還望費公子施以援手,從巴蜀運一些糧食,價錢嘛,自然是要商量。”楊琏說道。
費雲山與費硯有些詫異地相視一眼,費雲山很快笑道:“原來是這等事情,巴蜀這幾年風調雨順,糧食有豐盈,但不知道楊公子要多少糧食?”
“自然是越多越好。”楊琏回答,即使赈災過後,還剩下大批的糧食,對于楊琏來說,也是非常劃算的。争霸天下,固然需要金錢,但糧食更為重要。
“這……”費雲山略略猶豫,想了想,道:“但不知道楊公子什麼時候要糧食?”
楊琏算了算日子,陛下撥給他五十萬石,恐怕也就隻能支撐一兩個月,當然也要看災民多寡而論。便道:“我希望一個月以後能得到。”
費雲山伸出指頭算了算,有些勉強,但趕一趕還是可以的。便道:“這樣吧,我先運第一批糧食一百萬石,預定一個月之後抵達,價錢嘛,就按金陵市面上八成的價格算。”
楊琏微微一愣,這個費雲山不僅沒有坐地漲價,居然還降低了兩成。忙道:“費公子能幫忙楊某已經感激不盡,不用降低兩成的糧價了。”
費雲山哈哈一笑,道:“楊公子不必客氣,巴蜀一向産糧,因此糧價頗低,我雖然是降低了兩成,但也有利潤。”
楊琏施禮,道:“既然如此,楊某多謝費公子。日後費公子有什麼需要,盡管說來,楊琏一定竭盡全力幫忙。”
“好,楊公子快言快語,當真是英雄好漢。”費雲山笑道。
楊琏見費雲山答應,便道:“費公子,我這就去找齊王,盡快搞定此事。”
“有勞!”費雲山說道。
楊琏施禮,道:“告辭。”
“費硯,幫我送客!”費雲山擺擺手,笑道。
“是,公子。”費硯答應着,帶着楊琏走了出去。
楊琏下了船,陳鐵正牽着戰馬在一旁等待,楊琏快步走了過去,翻身上馬,朝着費硯拱拱手,道:“費公子請回,明日一定就會有消息,到時候我再派人來通知。”
“多謝楊公子。”費硯回答,施了一禮。
楊琏勒轉戰馬,朝着金陵城奔去,陳鐵緊緊跟上,兩人跑了半響,陳鐵道:“楊節度,他們答應了?”
“答應了,另外他們還答應從巴蜀運輸糧食,緩解糧食危機。”楊琏說道。
陳鐵一愣,道:“這人居然如此好?莫不成有什麼陰謀不成?”
楊琏搖搖頭,道:“應該沒有,但此人身份絕對不是商賈那麼簡單。”
陳鐵道:“楊節度,你的意思是,他們是蜀國朝廷中人?”
“很有可能,那個費公子,很有可能是花蕊夫人的親人,當然了,更有可能這是他的化名。”楊琏說道。他知道花蕊夫人姓費,但根本不知道長什麼樣。
陳鐵道:“無論他姓什麼,隻要他願意拿出糧食賣給我們,這就好了。”
楊琏哈哈一笑,道:“走,去齊王府!”
船隻上,費雲山站在甲闆上,看着楊琏遠去的背影,不由眯起了眼睛,直到楊琏消失在視線裡,費雲山依舊定定地看着前方。
費硯快步走了過來,拱手道:“公子,楊公子走了。”
費雲山點點頭,道:“派人去打探一下,這個楊公子究竟還有什麼身份。”
費硯道:“小奴已經派人去安排了,想必戌時就能有結果。”
“費硯,這個人,你怎麼看?”費雲山問道。
“此人雖然與我相交不深,但以小奴看來,此人倒也講義氣,應該可以結交。”費硯思索了片刻,說道。
費雲山歎息了一聲,道:“講義氣隻是一方面,關鍵是此人在大唐要有一定的說話權。我曾聽說那齊王已經被大唐天子立為皇太弟,說起來此人認識齊王,又是一方節度使,自然有他的本事,有他的門路,但願這一次,我沒有看錯。”
費硯拱拱手,道:“公子,小奴有一事不明。”
“你說。”費雲山道。
“公子不僅答應為他運輸這一批的糧食,甚至還答應為他從巴蜀運輸糧食,糧價降低兩成,可是加上運輸的費用,似乎掙不了幾個錢。”費硯搖搖頭,覺得公子居然會吃虧,有些不可想象。
費雲山哈哈一笑,道:“我哪裡掙的是他的錢,這樣做,無非是賣個面子給他罷了。如今大蜀即将對僞漢用兵,所希望的,不過是大唐能夠在東線牽制僞漢的兵力罷了,一旦大蜀奪取了關中,占據了潼關,形勢就好了很多。”
“可是,聽聞大唐已經和僞漢簽訂了盟約,大唐應當不會毀約吧。”費硯不解地問道。
“會不會毀約,這事情誰也說不準。在利益面前,父子尚要仇殺,何況大唐與僞漢沒有半點關系,國家的利益之争,尤其是一紙盟約能夠約束的?若是大唐不願,我不介意為他們加一把火。”費雲山捋着胡須笑了笑,他的胡須整理的非常順滑,是他最為鐘愛的。
費硯不由笑道:“公子果然高見。”
“今夜,我就修書一封,你派人速速送回成都,先讓人準備糧食。”費雲山說道,這一次他幫了楊琏的忙,自然能夠博取楊琏的好感,日後或許能鼓動大唐在背後捅僞漢一刀。至于糧食,先準備上,若是楊琏不值得他投資,也沒有損失什麼。
費硯點頭,道:“是,公子。”
楊琏一路狂奔,這時候天色已經暗淡了下來,日頭挂在山間。楊琏在日落前,終于進了城,便直奔齊王府。齊王李景遂并不在府上,倒是懷柔公主在,楊琏與她說了半響話。
懷柔公主已經知道陛下的聖旨,有些擔心,見楊琏來了,便道:“你這一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海楚兩州是小地方,公主不用擔心,最多兩三年,我就能回來。”楊琏笑道。
“兩三年?這麼久。”懷柔公主幽幽地說了這麼一句,突然瞪圓了眼睛,看着楊琏,道:“你不會是打算在海楚兩州什麼事情也不做,不立下任何功勞,這樣好和曾憶齡雙宿雙飛吧?”
楊琏微微一愣,心想這丫頭聯想能力當真是厲害,便寬慰着她,道:“公主放心,我去了海楚兩州,最多半年,就能讓陛下另眼相看。”
“真的?”懷柔公主不死心。
“真的!”楊琏點頭肯定,如今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海楚兩州有了糧食,隻要平息了災情,安撫災民,休養生息,鼓勵種植,一兩年内就能恢複元氣。當然了,在此之間,楊琏還有其他事情要做,這一點楊琏已經想好了。
懷柔公主見楊琏如此肯定,内心忍不住一喜,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而是闆着臉,道:“說話可要算話,不然,我一定向伯父告你欺君之罪。”
“你敢。”楊琏笑了笑,伸出手,去吓懷柔公主。
懷柔公主當初可是吃了虧的,對楊琏的巴掌有些懼意,想到這裡,又覺得有些害羞,畢竟是女子,當初楊琏如此對她,怎能不讓她生氣呢?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這時,一個突兀的聲音響了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