嵊泗列島附近的海域上,海風呼嘯,軍旗招展,唐軍水師沿着東西擺開,潤州水師在東,廣陵水師在西,金陵、靜海軍等水師在中壓陣,海州水師戰艦最少,因此落在了最後。
方進昭最終還是拗不過衆人,盡管他貴為兵部尚書,但這些都是各地的桀骜牙将,尤其是朱琦,方進昭有些鬧不明白他為何主動挑起出征一事。令其他各地的水師也都動了心思,想要攻入杭州,奪取功勞。
方進昭站在船頭上,凝視着遠方,吳越軍的戰艦也都齊聚在海上。吳越軍的水軍将領叫過邵可遷,是舟山水師主将餘安的麾下大将,此人善于水戰,當年餘安援助李弘義,馮延魯讓出沙灘,意圖半渡而擊,當時便是邵可遷一馬當先,登上沙洲,進而大敗唐軍,改變了福州一戰的局面,邵可遷因功被升為舟山水師統軍。
方進昭在觀察着吳越軍水師的時候,邵可遷同樣也是如此,事實上吳越與大唐開戰之後,舟山水師就一直在積極備戰,一軍從運河北上,抵達蘇州,進入太湖,威逼常州,與唐軍的太湖水軍交戰。
常州之戰雖然是以陸軍為主要,但水師的力量仍然不容小視。尤其是兩國的水師從楊吳時代便開始交手,比如的了解比較深,就水戰而言,吳越國的水師勝多敗少,是有心裡優勢的,不過這幾年來,水師交戰較少,如今大唐水師什麼實力,誰也不清楚。
吳越國的水師總共有大小戰船五百多艘,樓船與艨艟是主力,約莫有一百五十艘,剩下的都是鬥艦、走舸、遊艇等大小不一的戰船。當然了,舟山水師沒有那麼的戰艦,樓船與艨艟這等大型的戰艦五十多艘,占吳越國大型戰船的三分之一,但實力已經不容小視。
舟山水師有擊敗靜海軍的光榮曆史,所以邵可遷在心裡上沒有什麼壓力,而且唐軍的戰艦雖然多,但樓船與艨艟戰艦數量卻較為稀少,讓邵可遷對這一戰充滿了信心。
在海上作戰,必要要大船,船太小,海浪很容易把船隻給掀翻,邵可遷作戰經驗豐富,自然知道這一點,所以他的信心很足,認為這一戰吳越必勝。
雙方的戰艦在海上起伏不停,誰也沒有助攻發起進攻,而是在觀察着彼此的實力,尋找着進攻的機會,海浪撲打着戰艦,戰艦輕輕搖晃着,邵可遷始終表現的非常沉穩,反而是方進昭有些按捺不住了。
方進昭說是兵部尚書,卻沒有帶兵打過仗,經驗難免不足,這時,吳越軍已經布好了陣,雙翼微微後縮,中間突出,擺出一副要進攻的勢态。不過吳越軍卻遲遲沒有進攻,雙方都在拼着耐性。
方進昭身邊的謀士終于忍不住了,他建議方進昭進攻,吳越國的戰艦很多,但唐軍的戰艦更多,隻要一鼓作氣,就能拿下吳越國的水師。方進昭略作思考,也覺得唐軍在數量占有的情況下,沒有害怕的必要,而且三軍作戰的情緒很高昂,說不定能一戰擊潰這股敵人,趁勢奪取嵊泗列島呢?
方進昭果斷下令了,左翼的潤州水師、右翼廣陵水師率先從兩頭進攻,靜海水師微微上前,但沒有進攻,而是保護着金陵水師,以免方進昭受到傷害,如果主帥被擒,或者逃走,整個戰場的局勢就會發生改變,那就大大不妙了。
唐軍進攻,吳越國的水師卻在邵可遷的率領下撤退,吳越軍水師戰船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唐軍戰艦鼓足了力氣,居然追不上,吳越軍的撤退沒有引起唐軍水師的注意,他們甚至覺得,在唐軍兵力占優的情況下,吳越人的撤退是有道理的,潤州、廣陵水師就像離弦之箭,飛一般地追了上去,雙方你追我趕,海面上顯得十分熱鬧。
朱琦站在遠處,凝視着海面上的戰鬥,不由皺了皺眉,潤州、廣陵水師太過于冒進了,尤其是在速度并不占優的情況下,這種追擊反而沒有意義。他立刻讓旗手揮動旗幟,建議在主艦上的方進昭下達命令,暫停進攻。
方進昭收到消息,也有些狐疑,吳越軍的行動太過于蹊跷,他立刻下令,停止追擊,兩軍馬上返回。軍令下達的還算及時,不過這時候兩軍已經追紅了眼,旗手雖然收到了方進昭的命令,但兩軍的主将卻沒有放在心上,繼續選擇了追擊。
就在唐軍追擊的時候,船快的吳越軍卻忽然轉頭,朝着唐軍戰艦撞了過來,吳越軍出人意料的行動讓唐軍士兵沒有反應過來,他們迅速靠近了唐軍,箭羽射出,密密麻麻,唐軍措不及防,士兵損失很大,與此同時,吳越軍還使用鐵爪,勾住了唐軍的戰艦,奮力拉過來,距離近了,吳越軍的士兵跳了過來,手中舉着兵刃,奮力砍殺。
兩軍在戰艦上厮殺着,更有裝了撞角的吳越軍戰艦,狠狠地撞擊着唐軍戰艦的船舷,船身一陣搖晃,不少戰艦受損,搖搖欲墜,就要沉江了。
方進昭看見了這一幕,頓時明白了吳越軍的狡猾,他們先是示弱,然後突然反擊,讓覺得勝券在握的唐軍中計。該怎麼辦?方進昭一時沒有了注意,再繼續投入兵力,把靜海軍、金陵水軍再搭進去嗎?
方進昭抿着嘴思考,戰場的變化瞬息萬變,不等他想到辦法,吳越軍已經占據了上風,唐軍的戰艦或被奪,或沉沒,或逃走,方進昭隻是掃了一眼,便發現逃回來的戰艦不足三分之一。這樣的損失是極大的,而且吳越軍開始趁勢追擊,進入了反攻階段,他們的船快,仗着這個優勢,一旦追上了唐軍戰艦,就甩出鐵爪,牢牢抓住唐軍戰艦,密集的箭羽落下,唐軍士兵躲無可躲,大部分都成了馬蜂窩。
逃走的唐軍戰艦,有五成被吳越軍生擒,成了戰利品。撐着石頭,吳越軍沖殺而來,靜海軍已經做出了準備,密集的箭羽射出,拍杆也發揮了作用,與吳越軍厮殺在一起。雙方一場大戰之後,邵可遷選擇了撤退,他押着唐軍的戰艦,緩緩退回了嵊泗列島。
盡管吳越軍是主動撤退,但方進昭沒有絲毫的開心,這一戰損兵折将,潤州水師、廣陵水師損失過半,靜海軍、金陵水師的戰艦也損失了一成,倒是作為後翼的海州水師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二十多艘戰艦一點傷痕都沒有。
方進昭很是郁悶,他舉行了一場小型的會議,對今日的戰事進行了總結,吳越軍的水師太強,唐軍不是對手,他告誡衆人,再也不能提出擊,否則軍法從事。
之意戰報,方進昭很是頭疼,損失了這麼多的戰艦,讓他如何想天子交代?
舟山,林仁肇打扮成一個商人,在碼頭轉悠,這幾日,北上的戰艦越來越多,他仔細打聽了一番,這才知道唐軍的水師南下,想要攻打嵊泗列島,奪取進入杭州灣的通道。
舟山水師的北上,意味着駐紮在舟山的水師勢力進一步削弱。稍等了兩日,吳越國靜海節度使從溫州發來急報,說福州查文徽水陸并進,陸軍已經抵達福安,唐軍數萬兵馬,正在猛攻城池,南方告急。
靜海節度使正在積極備戰,水師布防在溫州外側,以防唐軍北上。
又等了一日,杭州方面傳來消息,處州、台州兩地的精銳兵馬南下禦敵,絕不能讓查文徽奪取福安,打通北上的大門。
林仁肇接到消息,心中更加笃定,他花費了不少錢财,購買了糧食、黃羊、美酒,朝着舟山水師駐地大營趕去。
這時舟山水師還有十五艘樓船、艨艟戰艦駐紮在這裡,水軍将士約有兩千人,步卒五千人,隻要應對得當,足以拱衛舟山。巡邏的士兵看見林仁肇帶着大批的黃羊趕來,很是詫異,有人大聲喝道:“你們是什麼人?還不速速離開?”
林仁肇呵呵一笑,高聲說道:“這位軍爺,我是本地商人,聽聞唐軍水師來犯,念着軍爺辛苦,這才購買了糧食、黃羊、美酒等物,前來慰勞将士們!”
說起來自從錢氏主宰了兩浙之後,便一心一意當起了土霸王,錢镠很清楚,他幾次想要擊敗楊吳,卻大敗而歸,吳越被死死地堵在了兩浙之地,很難有所發展,所以他遵奉中原朝廷,隻想做一個節度使,繼任的吳越國王始終沒有稱帝,也是有這個原因。
錢氏對吳越百姓剝削甚為嚴重,不過吳越國經商很有一套,因此百姓還算能承受,有的家庭也隻是勉強度日而已。
士兵聽說有商人前來犒軍,很是興奮,但他不敢做主,便高聲叫了一聲,讓林仁肇稍等,他匆匆跑回去禀告了。
這時候餘安接到邵可遷的報告,為了一舉殲滅唐軍水師,進而威脅唐軍的長江口,甚至以水師殺奔金陵,給李璟壓力,餘安禀告了吳越國主之後,便率兵出擊。留守在舟山的水師主将隻是一個都頭。
都頭名叫餘慶,是餘安的侄兒,此人聽到消息,聽說有美酒,頓時垂涎三尺,他十分好酒,又覺得唐軍水師已經被擊敗,叔父已經率兵北上,舟山也有一定的防備力量,他還害怕什麼?
餘慶做出決定之後,立刻蹦了起來,親自到了門口,迎接林仁肇。
兩人寒暄了一會,林仁肇表示吳越的将士勞苦功高,他身為吳越百姓,能夠生活安穩,是将士們拼死厮殺換來的,他願意犒軍。
伸手不打笑臉人,餘慶看見五十多頭黃羊,頓時喜上眉梢,拉着林仁肇的手走進了大營,林仁肇一陣惡寒。
餘慶知道,林仁肇如此,一定還有原因,所以他很是機智地把林仁肇帶到了一間屋子裡,林仁肇知道餘慶雖然代理舟山事務,但實際上還有好幾個都頭,所以他沒有動其他心思。
林仁肇從懷中掏出一塊金餅,遞給餘慶,笑道:“餘将軍,這是小人的一點心意,還望笑納。”
餘慶瞄了一眼黃燦燦金餅,就像看見美女一樣,咽了咽口水,不動聲色地收下之後,笑道:“如此大禮,必然有所求,你想要什麼好處?”
林仁肇歎息了一聲,搖搖頭,道:“将軍英明,果然瞞不過将軍呀。”
餘慶捋着下巴的短須,面有得意之色,心想縱然你是三頭六臂,那點心思還不是被我看在眼中?
林仁肇繼續道:“将軍,小人不過一個商人,如今兩國交戰,水師封鎖了海面,商船一律不得出入,對于小人來說,這個損失太大呀。”
“你想出海?”餘慶猜到了林仁肇的要求。
林仁肇點點頭,道:“将軍,小人已經購買了一批絲綢、瓷器,準備販賣到倭國,可是如今戰事一起,商船不得外出,這可是一大筆的損失呀,還望将軍通融通融,小人感激不盡。”
餘慶抿抿嘴,身為吳越人,他自然知道與倭國通商的利潤有多大,這個商人想要用區區一塊金餅收買他,也太便宜了一些,他決定加碼,便搖搖頭,道:“唉,你也知道,如今與大唐的戰事如火如荼,任何來往的船隻都有可能是唐軍的探子,不得不防呀。”
“将軍,小人隻是外出販賣貨物,等到歸來的時候,想來戰事已經結束了,吳越一定能擊敗唐人!”林仁肇說道。
“這個是自然,唐狗膽小如鼠,自然不足為慮!”餘慶笑了笑。
林仁肇陪着笑,希望餘慶能答應。
餘慶眼珠一轉,問道:“說說,你這一趟去倭國,能掙多少錢?”
“這個嘛,物價也是起伏不定,掙多少也看要時情。”林仁肇回答。
餘慶笑了笑,這個商人很是狡猾嘛,一點風都不透,但他還是有辦法,便道:“放你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将軍請說,隻要能做到,小人一定雙手奉上!”林仁肇道。
餘慶踱了兩步,道:“我也不要多,這一次你外出,所獲得的收入,我要五成!”
林仁肇吃了一驚,道:“将軍,海運雖然獲利不少,但人工的成本、船隻的損害等等,也是不小的開銷,将軍要五成,恐怕小人入不敷出呀。”
餘慶愣了一愣,道:“那你說多少?”經商一事,他半點不懂。
林仁肇很是猶豫,半響這才道:“将軍,你看利潤的五成如何?”
餘慶想了想,哈哈一笑,道:“行,這個使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