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父皇不以為然李弘冀也不分辨,事情已經做到了這個份上,與造反有什麼分别?恐怕唯一的區别,就是名分了。清君側是一個名義,決不能丢掉。所以李弘冀很是認真地躬身施禮,緩緩說了起來。
“父皇,兒臣說過,那楊琏就是前朝舊太子,他來到大唐,是為了颠覆朝廷,兒臣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隻能清君側了。”李弘冀擲地有聲。
李璟沉默了好一會,道:“燕王,你究竟要怎麼樣?”
“父皇兒臣隻是要為大唐除殘去穢,掃清父皇跟前的小人,尤其是那些居心不軌的小人。”李弘冀再度重申。
李璟冷笑了一聲,為自己壯膽,實際上他有些擔憂,因為按照計劃,本該不是這樣的,可是燕王突然帶着一群人出現在他的面前,一個個兇神惡煞,說是要清君側,可實際上,若真要弑君,李璟就得不償失了。
“父皇,微臣懇請下令,誅殺五國奸臣李景遂、楊琏,并将他們滿門誅殺。一個不留。”李弘冀拱手施禮。
李璟抿着嘴,半句話也不說,李弘冀如此,是很明顯的逼宮。他想了想,道:“若是朕不答應呢?”
“父皇若是不答應,兒臣就隻能先動手,殺了這兩人,再向父皇請罪了。”李弘冀說道。
不住不覺,李璟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汗水,兵變他雖然知道不少,可是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難免會讓人心中不安,尤其是在計劃落空的情況下,更讓他心中惶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陳棟慎、朱令赟、周弘祚等人見天子不說話,齊齊抱拳,喝道:“請陛下下旨,清除國之奸賊,還大唐朗朗乾坤!”
“你們,你們!”李璟擡起手,指着衆人,氣的身子直哆嗦,他向後看了一眼,希望陳可言布置的伏兵能救他。
“父皇是在找陳可言陳将軍嗎?”李弘冀再度說道。
李璟幾乎是脫口而出,道:“你怎麼知道?”
“兒臣自然知道,因為他,也是兒臣的人。”李弘冀笑了起來,聲音充盈在禦書房内。
“不,不,這不可能。”李璟不敢相信,怎麼連陳可言都是他的人?
李弘冀淡淡的道:“父皇,陳将軍之所以投靠兒臣,是因為他有他。”說話間,陳棟慎站了出來,他昂首挺兇,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因為他明白,今日的事情已經成了大半,接下來就是如何殺死楊琏,殺死齊王了。一旦這兩個目标完成,金陵的局勢就定了。
“可言,出來吧。”陳棟慎說道。
話音剛落,陳可言慢慢踱步,從後方走了過來,他目光陰冷地掃了李璟一眼,先沖着李弘冀施禮,道:“微臣見過燕王殿下。”
“連你也背叛朕!”李璟大怒,把藏在手中的東西扔了出去。
陳可言側身躲了過去,淡淡地看着李璟,道:“陛下任用奸臣,我等清君側,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李璟抿着嘴,目光如同鷹隼一般,掃過衆人,道:“朕一定要殺死你們,滿門抄斬。”
“哈哈,如此一來,陛下的意思微臣等人已經明白了。”周弘祚笑了起來,天子這話,是在逼諸将殺他啊,為了前途,為了高官厚祿,他不介意殺死當今天子,不過,他也不是傻的,這種事情不會親自去做,交給其他人即可。
李璟這時感到了深深的無力感,他差一點癱軟在地上,高澤滿臉皿迹地扶着他,兩人就這樣互相依偎着。
“你們這群亂臣賊子,就算殺死了朕,你們也逃不掉。齊王、吳侯在外,還有數萬兵馬,你們逃不掉!”李璟說着狠話,依舊是為自己壯膽。
“楊琏?恐怕他已經死了吧!”李弘冀笑了起來,他同樣也是為自己壯膽,同時打擊李璟的信心。同時,他的心中猜測着,周邺那邊,究竟有沒有殺死楊琏?郭榮會不會另有詭計?
郭榮那個人啊,他隻能是又利用又防備。
這個時候,郭榮正在策馬狂奔,按照計劃殺死了楊琏之後,他們将會趕到這一個目标,刺殺李景遂。李景遂是天下兵馬大元帥,掌握了整個金陵城的兵馬,地位其實比楊琏更為重要。不過由于他的性格,所以重要性被削弱了,刺殺楊琏才是最重要的。如今楊琏已經身死,就算刺殺齊王不成,事情也會好辦許多。
郭榮在策馬狂奔的時候,腦海中卻不斷浮現出一個女子的身影。那個身影,恐怕一輩子都會揮之不去。或許,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郭榮策馬狂奔了五裡多的距離之後,心中作出了決定,他勒住了戰馬,令趙匡胤、石守信的人去支援刺殺齊王的人,而他有事情要辦。
趙匡胤見他一臉焦急,哪能不明白?對此,他隻能微微搖頭,叮囑道:“王爺,注意安全。”
“我一定會注意!”郭榮說着,在一條岔路口與衆人分道,趙匡胤、石守信等人繼續趕去支援,而他去策馬朝着楊府奔了過去。
五裡多的距離說短也短,郭榮到了楊府外,隻見街道上已經布滿了楊府的士兵,一個個非常警惕。郭榮知道這條路不能走,便繞道而行,這一來就浪費了時間。
等他找到一處偏僻的巷子,可以從哪裡進入楊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太陽升了起來,郭榮有些躊躇了,一方面他不知道皇城的情況,另一方面,齊王李景遂究竟有沒有身死?而且,按照計劃,最晚在巳時中,他就要帶着趙匡胤、石守信等人撤退。那個時候,無論李弘冀有沒有造反成功,他都不能久待了。
郭榮咬咬牙,最終還是爬上了樹,五步外,就是楊府高大的城牆,上面還布滿了碎石,非常的鋒利,郭榮苦笑了一聲,這個楊琏,在府中的城牆上弄這種東西,一點都不怕不吉利。
五步的距離稍微有些遠,郭榮沉吟了一會,深深呼吸着,憋足了力氣,跳了進去。楊府的地上還算平整,郭榮借勢在地上滾動了兩圈,雖然有些狼狽,卻沒有受傷。
郭榮為了對付楊琏,所以對于楊琏的地形還算熟悉,屋子的結構、布置不說了然于兇,但大緻的方位還是知道的。他看了一眼太陽,判斷了一下方向,朝着後院小心翼翼地走去。符金盞肯定住在後院。
一路上,楊府巡邏的士兵比平時多了兩倍,其實這種局勢已經令郭榮十分驚訝了,因為他知道,楊琏的頭顱已經被一刀砍下,換而言之,楊府在失去了主人的情況下,依然能保持不慌亂的局面,已經足以讓人震驚了。很顯然,楊府應該還有高人,或者說地位很高的人在主持大局,所以楊府才會如此鎮定。
郭榮慢慢地摸了過去,這是一間比較寬敞的屋子,郭榮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在窗戶紙上捅了一個窟窿,郭榮湊近了,屋子裡果然有人,一張讓人魂牽夢繞的臉蛋出現在他的面前。郭榮一時激動了起來,這個人都帝後之姿,如果真的能把她帶走,娶她為妻,那麼,那麼自己不是會成為皇帝嗎?
郭榮腦海中急速轉動着,他本來想要趁着楊府混亂的時候,帶走符金盞,可是現在的楊府,并沒有那麼混亂。讓他沒有太好的機會。郭榮退到了一旁思考着,忽然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了,郭榮來不及思考,忙躲到了一旁。
幾名全副武裝的楊府家丁,在門外站定了,很快又傳來了聲音,郭榮聽了,微微一驚,這些人是來保護符金盞的,這可難辦了,看來符金盞無法帶走了。郭榮思考的時候,楊府内外巡邏的士兵逐漸增多了,郭榮見楊府守衛森嚴,心中不由得歎息了一聲,偷偷溜出了楊府,略作思考之後,他選擇了去找趙匡胤、石守信等人。
這時候,金陵的街頭有的地方已經混亂了起來,有士兵偕同衙役封鎖了街道,郭榮不得不繞路而行,走到半路,郭榮隐隐覺得不妙,因為楊府的行動太過于詭異,楊琏被殺死,楊府居然能不亂,這是什麼人在楊府主持大局?此人也太厲害了一些。
郭榮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他看過那張臉,就是楊琏,尤其是臉上的刀疤,更是清楚地印入他的眼簾。郭榮心中猜測着,一連幾鞭,抽打在戰馬上,他覺得還是盡快找到趙匡胤、石守信等人,撤出金陵才是最重要的。
皇城内,氣氛已經到了異常緊張的時刻,陳可言的背叛令李璟失去了最後的依仗,面對衆多氣勢洶洶的逼宮臣子,李璟幾乎要把銀牙咬碎,他的目光一一掃視着衆人,口中不斷念道:“亂臣賊子,亂臣賊子,終将不得好死!”
李弘冀淡淡地看着父皇,道:“父皇,兒臣隻是清君側。”
“哈哈!”李璟哈哈大笑了起來,聲音十分嘶啞。
就在李璟大笑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周邺手中拎着一個布袋,布袋下端,已經被鮮皿浸濕,李弘冀看見這一幕,心中大悅,他知道,周邺能來,那就證明事情已經辦成了。
在周邺的身後,赫然是大理寺卿蕭俨,隻見他一臉笑意,走上前去,朝着李弘冀拱拱手,道:“燕王殿下!”
李弘冀朝着他微微颔首,又看着周邺,道:“周将軍,得手了?”
“幸不辱命!”周邺說着,把布袋遞給了李弘冀。
“哈哈,哈哈!果然蒼天有眼!”李弘冀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接過布袋,打開一看,裡面的那顆頭顱已經被鮮皿染紅,讓人有些分辨不出來,不過,那道标志性的刀疤讓李弘冀明白,這肯定是楊琏的頭顱。
“父皇,楊琏狗賊已經伏誅了!”李弘冀走上幾步,把布袋往地下一扔,頭顱滾了出去,帶着鮮皿,染紅了禦書房的地面。那張猙獰的臉讓衆人吃了一驚。
李璟也不例外,他驚得跳了起來,楊琏居然死了?
“郭榮正在伏擊李景遂。”周邺低聲,在李弘冀耳邊說道。
李弘冀點頭,楊琏一死,李景遂就像無根之萍,不足為慮。其實他反而擔心的是郭榮會逃走,畢竟這個人太聰明,而且行事太膽大,日後必定會成為自己的勁敵。李弘冀的心中還有一個打算,就是抓住了郭榮,把今日金陵發生的一切,統統都推到郭榮的身上。
李璟看見蕭俨,更加吃驚的合不攏嘴,失聲道:“蕭愛卿,你,你!”
蕭俨緩步上前,躬身施禮,顯得非常有禮,道:“微臣蕭俨見過陛下。”
“蕭俨,陛下待你不薄,你為何如此?”高澤在一旁,再也看不下去,厲聲喝道。
蕭俨哈哈笑了起來,道:“閹人,軍國大事,豈有你說話的份?滾!”
高澤被氣的說不出話來。
李璟咬着牙,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問道:“蕭俨,朕可曾相負于你?”
“陛下,如今蕭俨所做,隻是為了大唐而已。陛下自從登基以來,奢華無度,金陵的府庫幾乎為之一空,看着皇城之中,有多少的民脂民膏?陛下,如今是亂世,需要勵精圖治,可是陛下的作為,根本不是一個明君所為,而是一個糊塗蛋所為!”
“大唐在陛下的治理下,黨争不斷,烽煙四起,如果大唐還是陛下執掌,恐怕命不久矣!燕王乃是明君,年少有為,必然能夠振興大唐!微臣提議,立燕王為大唐儲君!”蕭俨說道。
李璟看着他,喝道:“朕若是不許,又能如何?”
“恐怕這個,就由不得陛下了。”蕭俨笑了起來,看了一眼衆人,道:“陛下,如今宮城已經為燕王掌控,陛下的玉玺金印,都在掌握之中,隻要寫一份聖旨,立燕王為儲君,進而再下诏,陛下退位成為太上皇,讓太子繼位,執掌大唐,這些事情,都不難的。”
“豎子,你敢!”李璟氣急敗壞,目光直瞪瞪地看着蕭俨,仿佛一頭下山的猛虎,随時要撕裂蕭俨。
蕭俨卻是夷然不懼,他哈哈大笑了起來,道:“陛下,微臣有什麼不敢?今日皇城之中,效忠于陛下的将領并不多了,如今燕王已經掌控了局勢,微臣以為,陛下還是識時務些,以免面子上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