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女子看見楊琏露出笑容不由就是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楊琏笑容中的含義,他居然會想着從舊閩軍那邊入手,這個反應速度,讓蒙面女子有些詫異。
楊琏仔細地聽着,從醉漢的言語中,聽到了他的種種不滿,不過,很快就有人帶走了他,同樣是個年輕的漢子,不過看起來儒雅的多,不知道姓甚名誰?
楊琏默默的想着,蒙面女子也不說話,兩人吃完一頓飯的功夫,楊琏已經得到了不少信息,至少大緻上了解了朝廷的信息,這南唐朝廷,無論是地盤還是實力,看起來在江南諸國中首屈一指,但卻不是鐵闆一塊,隻要有了縫隙,楊琏有信心一點一點将它給敲爛。
兩人吃完了飯,步下酒肆。街頭依舊繁華,人流如織,誰又能想到,數十年後,南唐的皇帝會在悲歎着: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顔改?這天下的事情,誰又能說的清楚。就像當年楊行密留下的南吳朝廷,很快就被徐溫所控制?
一路無話,兩人牽着馬兒朝着城南走去,南唐自稱大唐後裔,實際上李昪與大唐李氏沒有關系,建國初期國号曾經為齊,後來為了增強其正統性,冒認李氏為祖先,并改國号為唐。可惜天下不是所謂的正統就能延續的,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弱小的國家隻有滅亡一途。
城南多是平民居住的地方,雖說南唐富裕,也有不少貧苦人家,一路行來,到處都是污水雜物,讓人想不到這居然便是南唐國都金陵。蒙面女子皺着眉頭,祖父怎麼會将楊琏安置在這裡?
按照祖父的遺言,蒙面女子又詢問了半響,終于找到了一間頗為衰敗的房子,房子占地面積不大,也沒有院子,看起來格外寒酸,那門隻需輕輕一敲,便吱呀一聲倒在地上,發生沉悶聲響,激起灰塵無數。
蒙面女子腳尖輕點,忙躲避開來,一襲白衣依舊一塵不染,倒是楊琏反應雖然不慢,動作卻慢了半拍,吃了不少灰塵。楊琏咳嗽了幾聲,不由失望極了。
他原本以為,老奴有所安排,必然會他日後複國有所幫助。但這間屋子顯然荒廢已久,就算曾經有什麼複國的組織,恐怕早就煙消雲散了吧?楊琏微微搖頭,雖然失望,但也隻是一瞬,從他決定來金陵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單打獨鬥的準備。如今雖然失望,卻沒有絕望。
蒙面女子微微歎息一聲,她也想不到會是這麼一個結局,想了想,道:“這件屋子衰敗已久,恐怕有一兩年已經沒有人來過了吧。”
楊琏握緊了拳頭,道:“姑娘将我送到了這裡,已經完成了任務,姑娘可以自便了。”
蒙面女子見他說的鄭重,微微一愣,難道他想要在這裡住下嗎?遲疑間,不由問道:“你接下來要去哪裡?”
“找個客棧,先住下。”楊琏淡淡的道。剛才塵埃落得差不多了,他觀察過屋子,屋子裡隻有幾張胡椅,一張軟榻,似乎沒有什麼特别的東西。這個地方已經沒有價值了,不值得留戀。
蒙面女子點點頭,想要說話,卻又忍住了,她實在想問個清楚,這個有着複雜背景的男人,這個讓她看不透的男人,真的會走上複國這條路嗎?
“多謝姑娘一路相助之恩,這份恩情日後再報。現在我想靜靜,就不送了。”楊琏又道。
蒙面女子微微歎息一聲,有些不适應楊琏突然變得這般正經,隻得拱拱手,道:“告辭了。”說着,輕輕挪動腳步,走了出去。
楊琏傻了一般,依舊站在那裡,忽然,腳步聲又響了起來,蒙面女子匆匆回來,從懷中掏出一本書,遞給楊琏,道:“祖父曾讓我照顧你,隻是我對這複國之事毫無興緻,是幫不了你了。我這裡有一本書,是當年遊曆天下所得,希望對你有所幫助。”
楊琏伸手接過,道:“大恩不言謝,日後姑娘需要幫助,隻管來找我即可。”
蒙面女子微微一笑,昏暗的屋子裡,頓時明媚了許多,讓楊琏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就憑你這句話,日後你若有事,可以去江都古鎮仙女廟來找我。”蒙面女子想了想,道。
“多謝姑娘,隻是不知姑娘閨名?”楊琏問道。
蒙面女子瞪大了眼睛,楊琏忙解釋道:“若不知道姑娘姓名,又怎能找到姑娘?”
“哼。”蒙面女子冷哼一聲,轉身就走,将要到了門口,聲音傳來過來,道:“我叫米詩薇。”
“好名字,姑娘對我不薄,日後我定以身相許,将姑娘納入後宮。”楊琏瞬間覺得心情好了起來,他知道米詩薇的身份了,也知道她的父親是誰了。
米詩薇人已經在了門口,聞言冷哼了一聲,手一甩,一隻飛镖擦着楊琏身子而過:“你再亂說,剁了你喂狗。”說着飄然而去,不帶走一絲雲彩。
楊琏慢慢踱步到了門外,米詩薇已經消失不見。他靠在已經腐爛的門框上,眯起眼睛沉思着。
蒙面女子,應該說米詩薇離開之後,一個黑衣人從巷子裡轉出來,出現在她面前:“師妹,果然是他?”
“應該是他。”米詩薇點點頭。
如果楊琏能看見黑衣人,他一定會十分驚訝,因為黑衣人和米詩薇他實際上是見過的。就在那一日,他在樹林邊上,與太湖水賊搏鬥之際,救了他的那兩個人。
黑衣人聞言,皺了皺眉頭,道:“我想不到師妹受祖父之托,來找的人居然是他,真是湊巧!”頓了一頓,又奇怪地說道:“可是當年他入棺之時,我可是親眼看見的,又怎麼會錯?”
米詩薇也皺眉道:“當年祖父消失不見,肯定有什麼隐情,或許就是去救了楊琏也是很有可能的。甚至有可能這一切都是祖父的策劃,也許有可能,當初死的楊琏是假的,也有可能,這個才是假的。”
黑衣人默默點頭,道:“一個人可以改變名字,但他的相貌,無法改變。這個楊琏,我看着眼生得很。”
米詩薇想了想,道:“我倒是覺得後者很有可能。他的性情和我們打聽到的,一點都不同。”
黑衣人遲疑了一下,道:“師妹,你似乎對他有點不同。”
米詩薇搖搖頭,道:“能有什麼不同,我隻是好奇,看他的樣子,是不甘于寂寞之人,如果他真的是楊琏,将要如何複國?
黑衣人笑道:“所以你給了一本秘籍?”
“談不上什麼秘籍,隻是一些練功的心得罷了。”米詩薇說道,擺擺手,道:“走吧,回江都。”
楊琏等了半響,始終沒有看見米詩薇再返回,這才這才慢慢地掏出了米詩薇給遞給自己的書,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誇張,隻是講了一些強身健體的東西,至于讓楊琏驚訝的輕功之術,其實是長期練功的結果。
身輕如燕的趙飛燕,也不過是長期練習後的結果。這麼一來楊琏釋然了,還以為這個世界與正常的世界不同,現在看來差别不大。楊琏還仔細看了看關于所謂輕功的練法,不由啞然,隻是在腿上綁着裝了重物的袋子而已。袋子的重量可以随着鍛煉的進度增加。等到适應了,跑起步來格外輕快罷了。
楊琏在秘籍的最後,發現了一封信,打開一看,原來是老奴的信件。在書信裡,老奴點明了楊琏的身份,希望孫女也就是米詩薇能将楊琏送到金陵。地址便是此地,據說,這裡曾經是心系南吳的愛國将士建立的秘密聯絡據點。
老奴之所以帶着楊琏藏身于蘇州,一來是蘇州屬于吳越國,南唐插手相對困難,楊琏的安全性較大。而從蘇州趕去金陵,如果是快馬,也就兩三日的路程,一旦金陵有變,便可在最短的時間内,趕到金陵,主持大局。
楊琏這才明白,為何他會在蘇州。
楊琏微微歎息了一聲,當年李昪奪了南吳的江山,也不是沒有忠心之臣,隻不過,随着時間的流逝,這個秘密的聯絡據點,或被南唐查封,或因其他原因而荒廢了。
在布滿了灰塵的屋子裡轉了轉,楊琏并沒有發現值得注意的東西,太多的灰塵将,太長的時間,将一切都湮滅了。就在這時,楊琏聽見門外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
楊琏反應極快,他迅速走出了屋子,躲在一旁。不久,一個黑衣人走了進來,此人剛走進屋子,便停下了腳步,仔細地打量着地面,他分明看見了幾個腳印。
是什麼人來到了這裡?黑衣人迅速離開了屋子,站在門外仔細地看着,“什麼人,出來!”黑衣人低喝。
楊琏沒有動,在沒有确定此人身份之前,他絕不會暴露出來。
屋子裡黑暗異常,黑衣人不敢貿然進去,喝了兩聲,見屋子裡沒有反映,遲疑着又走了進去。屋子裡十分安靜,黑衣人舉目四顧,仔細地搜查着,地上太多的灰塵影響了他的判斷,讓他誤以為這個腳印,是數日前留下的。
也許,是乞丐曾經來過這裡吧。所以,才會留下腳印。畢竟這裡荒廢了三年多,還有人死在這裡,是不詳之地。
黑衣人在屋子裡慢慢走着,良久,悠悠歎息了一聲,又默默走了出去。
屋子裡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楊琏才從最裡出的黑暗角落站起身來,目光炯炯,這個黑衣人,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