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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驚豔(1)

歃血 墨武 2605 2024-01-31 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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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去春來,梅落雪殘。

  光陰如水般沖刷着年年歲歲留下的刻痕。飛龍坳一戰,雖是驚天動地,詭異莫測,但日子過得久了,除了當事人,已沒有幾人記得當初的慘烈和詭異。

  可隻要經曆過的人,這輩子也不會忘記當時所發生的一切!

  這一年又是暮春草長,群莺啼飛的季節,開封府的英武樓内外,喧嘩陣陣,禁軍來往,有如螞蟻一般。

  因這幾日是禁軍的磨勘大限,所以京城禁軍多來應考。

  大宋崇文抑武,科舉常開,武舉若不是非常時期,少有開榜。武人若無出身資曆,朝廷又無人的話,單從廂軍徑補至禁軍之人,要升職唯一途經就是參加磨勘。能進英武樓内試演武技的人,職位最少都要是副都頭以上,而大量低級軍官要想升職,都隻能在英武樓外的八大營進行考核。

  八大營的骁武營中,有考官唱道:“王珪試射。”

  一人出列。衆人見那人臉黑如炭,年紀也不算大,隻在演武場上一站,就有股凜然彪悍之氣。這時有人遞上硬弓,王珪雙臂用力,已拉開硬弓,衆人一陣喝彩。

  衆禁軍指指點點,一人道:“王珪這次若再過了考核,那就是副都頭了。以後我們在這裡就看不到他了。”

  “那當然了,你以為都和你一樣嗎?看你這些年從未長進,九年過不了一考,到現在還是個承局呢。人家王珪朝中沒人,可有志氣,每考必過,一次機會都不錯過,愣是從普通的軍兵考到軍頭,眼看又要變成副都頭,真的是條漢子。”

  被質疑那人不滿道:“那又能如何?就算是個都頭,上面還有都虞侯和指揮使。指揮使在京城裡又算得了什麼?你要不進三班,這輩子不過是個低等軍人。隻有入三班使臣,才算真正有了盼頭。那王珪再勇,要想打入三班使臣之列,恐怕胡子也要白了吧?這麼努力地混進三班,卻也快要死了,又是何苦呢?”

  先前那人歎口氣,卻又道:“話雖這麼講,但升職總是好事,就像将虞侯總比承局要好。”說完得意地笑。原來這人是将虞侯的官階,比承局要高出一級,是以譏諷對方。

  被諷那人有些臉紅,忿然道:“老子是承局又如何?老子畢竟是憑自己本領升職,不像某些人,就憑吹、憑混過關。老子年年不變是不錯,可有些人好像反倒年年倒退了。但人家是十将,比你這将虞侯可還高一級呢。”

  先前那人笑道:“你是說狄青嗎?”

  “可不是嗎,那家夥被吹噓的上天入地,無所不能,聽說殺了個什麼增長天王的。本來以為郭遵在禁軍中還算不錯,不想竟也是個任人唯親之輩。這狄青本來連廂軍都不是,可郭遵為狄青請功,讓他直接進了禁軍,還徑直當個十将……但狄青屁本事都沒有,真讓人看着來氣。”那承局忿忿道。

  那将虞侯道:“你氣憤,是因為郭遵不是你的親戚吧?嘿嘿,想必那增長天王是和泥塑的菩薩一樣,這才能讓他一擊得手吧?”二人均是嘿嘿地笑。

  這時,營中傳來一陣喝彩,原來王珪拉弓開弩後,飛身上馬,手挽長弓,一箭射中了靶心,引起了衆人的轟然叫好。

  “這才是真本事!”将虞侯贊道。

  “誰說不是呢,像狄青那樣,真的讓人羞于為伍呀。”承局接口道。

  這時候考官唱道:“王珪優等,狄青試箭。”

  那承局和将虞侯二人四下張望,都道:“不知他今天還會不會出來丢人現眼?”張望了半天,聽到後面有人道:“讓讓。”二人回頭望去,不由略顯尴尬,慌忙閃到一旁,原來出聲那人正是狄青,适才就站在他們身後。

  幾年的功夫,狄青又長高了些,卻也瘦了些。他額頭有點疤痕,如同紅痣,左頰刺着‘骁武’兩字,颌下胡子拉茬,容顔很是憔悴。

  見二人讓開,狄青緩步走到監考官前,遞上腰牌。監考官驗明無誤,點頭道:“狄青試箭。”有人送上弓箭,狄青緩緩接過,望着長弓,神色複雜,手也有些發抖。

  低級軍官升職,必要考步射、馬射、武技和開弩四種技藝。狄青要想由十将升為軍頭,就必須步射開弓六鬥力,開弩一石七鬥力,馬射三箭中的,試演武技,這才由監考官審核,決定是否升遷。

  步射開弓六鬥力對從前的狄青而言,一點不難,他雖武技不高,但終日去鐵匠鋪打鐵幫手,腕力極強,當年就算郭遵猝不及防,都拿他不住。可是現在開弓六鬥力對他而言,卻是天大的難題。

  “狄青試箭!”監考官見狄青不是開弓,而是誤工,微有不耐。衆人見狀,噓聲已起,有人叫道:“不行就回去抱孩子,莫要浪費大夥兒的功夫。後面還有人等着呢!”

  狄青暗自咬牙,一聲大喝,雙臂用力,隻聽‘喀嚓’一聲響,長弓竟被他生生拉斷。衆人肅然,面帶畏懼。可随後狄青晃了兩晃,已軟軟地倒了下去。他一手握拳,指甲入肉,神色很是痛楚。

  衆人一陣嘩然,不知道怎麼回事。承局歎道:“拉弓都能把自己拉昏,這位可算是空前絕後了。”

  “你若是不說話,沒有人把你當做啞巴。”一人冷冷道。

  承局回頭一望,見身後那人獅鼻闊口,唇邊短髭,容顔很有威勢。慌忙施禮道:“指揮使,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那人不理承局,走到狄青身邊,和監考官點頭示意,親自背負狄青出了大營。

  那将虞侯見獅鼻那人走遠,忍不住問道:“這人是誰呀,挺狂的呀?”

  那承局抹了一把冷汗道:“此人叫做王信,是神衛軍的指揮使,也是郭遵的朋友。指揮使你知道嗎?與你這個将虞侯相比,不可同日而語呀。”

  那将虞侯吸了口涼氣,隻能搖頭道:“這個狄青命好,竟然有郭遵、王信等人關照。唉……若是你我能得他們關照,說不定早就混個都頭當當了。”

  二人唏噓的功夫,王信已将狄青安置在軍營外的樹蔭下。

  狄青清醒過來,見是王信,掙紮着起身道:“王大人,又是你背我出來了?”

  王信道:“若是不行,何必勉強呢?”

  狄青嘴角露出苦澀的笑,說道:“我這人就是魯莽,考慮不了太多。”

  王信望了他良久,這才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他轉身離去,等狄青望不到自己的時候,這才搖搖頭,喃喃道:“唉……可惜了這個漢子。”

  狄青坐回樹下,還感覺腦海轟鳴,隐隐作痛,擡頭望着柳枝依依,飛絮蒙蒙,神色黯然,自語道:“難道我狄青這輩子,真的就這麼一事無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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