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叛軍如今已經知道今夜的子時就是決戰之時,就算是江旭有心想要讓江淮叛軍到了夜裡安心休息,隻怕他們都不可能安下心來休息的。
而顧舊年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既然都是擾敵之計,那就看誰的擾敵之計更高明了。
顧舊年已經說了夜半子時的決戰時間,江淮叛軍自然也不必來回的奔波跑步了,江旭便命他們在營寨之中好好的修整一番,等到夜半子時的時候,再和長臨的禁軍決戰。
顧舊年看着他們回到了營寨,臉上就浮現了冷冽的笑意。
夜半子時是真,是否決戰,就要看顧舊年的心情了。
轉眼之間,就到了夜裡,距離子時,也不過一刻鐘的時間了。
天空是一片的昏沉夜色,隻不過長臨城上的禁軍卻安穩的睡着,沒有絲毫要準備決戰的樣子,顧舊年早就已經下令告訴了他們今夜不必決戰,隻消安心的休息即可。
反觀江淮叛軍,每一個人都十分的清醒,準備着一會兒子時的決戰,雖然說這個決戰的時間點在深夜有些出乎意料,但是既然對方已經說了這個時間,那江淮叛軍自然就要準備應戰了。
時間緩緩的流淌,眼看着就要到了子時,可是長臨城上的禁衛軍卻一點的動靜都沒有,江淮叛軍不由得面面相觑,按理說子時決戰,那上面怎麼也應該有點什麼動靜吧,怎麼到現在都無聲無息的?
江旭站在一旁,清涼的夜風從他的身側吹過,輕拂起他的衣衫,他的眸間就是一冷,不用多說,他自然是想到了顧舊年這一計隻怕也是擾敵之計,看了看身後的江淮叛軍,然後歎了一口氣。
此刻,已經到了子時。然後長臨的城門還是緊緊的關閉着,絲毫看不見禁軍的人影。
不消多說,江淮叛軍也知道了這是被人戲弄了,于是都十分的憤怒了起來,想要破口大罵的時候,卻被江旭止住了。
如今在怎麼咒罵都沒有用了,顧舊年定然是會讓他們守好長臨的,而且,依顧舊年的目前為止表現出來的手段,隻怕是要死守長臨了。
江旭已經來來回回用了好多的手段,但是最後的結果都是這樣的,不得不讓江旭感到十分的無力,隻要顧舊年死守住長臨,隻怕是昭文太子親自來此,都不可能破開長臨的。
這倒也不能怪江旭,而是長臨本就有這樣的地形優勢。
江淮叛軍從白日等到子夜,就是為了等待決戰的時間,卻這麼被禁軍擺了一道,自然心情十分郁結難解,江旭也明白,但是此時他也無能為力,隻能下令讓江淮叛軍不必在等下去,早些休息好了。
次日清晨。
又是一聲嘹亮的号角吹徹整個長臨的地界,隻不過這一次不是來自于江淮叛軍了,而是來自于長臨之上的禁軍。
昨夜顧舊年早早的就讓禁軍睡下了,而江淮叛軍卻一直到了子夜以後,才能開始休息,現在天色還染了一層薄薄的夜色,号角就開始長鳴起來,鬧得江淮叛軍不得安甯。
禁軍看着底下的江淮叛軍,忽然就覺得十分的興奮,之前是江淮叛軍這麼折騰禁軍,如今也輪到讓禁軍來折騰江淮叛軍了吧?
江旭的眉頭皺了皺,然後又皺了皺,實在是想不到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攻下這長臨城了。
昭文太子不會不知道長臨的險要地勢,卻還偏偏要江旭一定要占領長臨,實在是強人所難,但是江旭卻不得不做。
就在這時,江旭聽到上方的長臨城上,又有人嘶聲大喊:“昨夜我們将士吃壞了肚子,不能決戰,還請見諒,所以就在今日正午的時候決戰!”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江旭擡手将手邊的茶杯砸了一個粉碎。
一個計策用一次就可以了,這樣反反複複的使用,江淮叛軍也不是傻子,不可能連續受騙。
而且,就算找個理由,也沒必要找這樣的理由,這分明是來嘲諷人的,吃壞肚子了?!誰會信這樣的理由!原本江淮叛軍就是積累了一肚子的怨氣,在這樣三番兩次挑釁,自然就忍不住了。
江旭也隻能讓他們安靜下來,卻沒有什麼好的對策,但一直這麼下去也不行,于是江旭思索了半天,忽地想到了一個辦法,立刻轉頭命人回到皇城。
隻不過,在下了這個命令的時候,江旭的手指還是忍不住攥緊了一下。
但也不過就是片刻之後,神色又恢複了一片漠然。
很快,就到了正午,但是長臨依舊城門緊閉,絲毫看不出有任何決戰的迹象,索性江淮叛軍早就已經知道禁軍的手段,提早就預料到了這是禁軍故意做的手段。
但是讓顧舊年比較意外的是,江淮叛軍居然一直都沒有進行下一步,從昨日開始,就一直在營寨之中,毫無動靜,也不如之前那般一直佯作要進攻,也沒有其餘的任何舉動。所謂事出反常即為妖,江淮叛軍突然這樣按兵不動,反而比一直用各種層出不窮的手段還要讓人心中起疑。
顧舊年雖然一直猜測江旭的下一步是什麼,卻沒有任何的頭緒,想來江旭也是用盡了各種手段,就算還有什麼手段,也不過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罷了。
隻不過到了下午的時候,事情才真正的揭開了帷幕。
顧舊年依舊是在長臨之上,看着下方的動向,但是這一次卻是不由得一怔,從皇城的方向,又來了一隊江淮叛軍的騎兵,人數不是很多,大概就是百十來人這樣,如此人數自然是算不得援兵的,卻不知道江旭讓這區區百十來的騎兵來這裡做什麼。
這一隊人之中,卻不全是騎兵,在騎兵的中間,是一輛馬車,看樣子,裡面應該還是有人的,在這種時候刻意帶着人過來,難道這個人還對着戰局有什麼深刻影響不成嗎?
顧舊年這麼想着,于是眉稍微挑,看着那一隊騎兵到了底下江淮叛軍的營寨處。
一名騎兵就牽着那輛馬車走到了營寨的中央,然後将馬車裡的人也拖了出來。
然後顧舊年的表情就是一變。
這個人不是别人,是當日留在皇城之中的婉修儀。
雖然顧舊年離得很遠,但是卻一眼看出來了那個人就是婉修儀,隻不過婉修儀此刻的樣子絲毫不複之前驕傲高貴的樣子,反而十分的消沉,尤其是一條白布系在臉上,将雙目完全的遮擋住,更顯現十分凄涼的氣息。
看到來的人是婉修儀,那麼顧舊年就不難聯想江旭要将婉修儀帶過來是為了什麼了,無疑就是要用婉修儀來威脅顧舊年罷了,但是,且不說婉修儀和顧舊年之前遠遠不到那種可以為了救她一命舍棄其餘東西的地步,就算是真的有一個十分在意之人在眼前,顧舊年也不能不在乎身後十七萬禁軍的性命。
所以說,若是江旭想要用婉修儀的性命來威脅她,那便是大錯特錯了。
隻不過,顧舊年不會這麼做,卻不代表江旭不會利用婉修儀來威脅她了,婉修儀和顧舊年之間到底有沒有交情,交情又到了什麼地步,江旭是一點都不知道的,但是江旭知道一點,那就是繼續這樣下去,沒有任何益處,必須要想一個辦法,能夠緩解眼前的僵局。
不說一定能讓顧舊年打開城門重創禁軍,隻要是能顧舊年心神大亂,對于江旭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從江淮叛軍到長臨之後,這幾天看似都沒有什麼實質上的交戰,但是在實際上,這幾天的時間裡全都是江淮叛軍和禁軍之間的心理戰,比拼的就是一個心态。
所以隻要能讓顧舊年方寸大亂,那麼江旭就赢了一半。
至于婉修儀最後的死活,就不是江旭應該關心的事情了,不論是誰,不論那個人是江旭曾經有過什麼樣的關系,隻要是能達到這個目的,他都是不會後悔利用誰的。
看着婉修儀從馬車之上下來,江旭上前了一步,但是卻沒有任何的動作,而是冷冷的道:“将她帶到前面去。”
婉修儀立即掙紮了起來,雖然看不見周圍,但是周圍的凜冽氣息卻讓婉修儀隐隐有些意識到了不對勁,于是掙紮着喊道:“這是哪裡?!你們要帶我去哪?!”
隻可惜無論婉修儀怎麼掙紮,都掙不開其餘士兵的力氣,被牢牢的抓住,然後向前方走去。
婉修儀的雙眼是什麼都看不見的,白布遮擋在眼前,還泛着淺薄的皿色,看上去就覺得十分的令人憐惜。
禁軍自然都看見了下面的一幕,隻見江淮叛軍押着一個柔弱女子,然後就走到了城門之下,不由得十分的奇怪。
“顧舊年。”江旭冷冷的聲音在城下響起。
顧舊年眉梢微微一沉,知道江旭接下來要說的是什麼,但是顧舊年卻不會答應他的,就算是付出了婉修儀的性命,對于顧舊年來說也并不是什麼損失。
江旭的聲音稍稍的停頓了一下,然後接着說道:“你若是現在就打開城門,她的命我就放了,但你若是不打開的話,我現在就要了她的命。”
江旭說到了這裡,其餘的禁軍算是都明白了江旭什麼意思,不由得紛紛暗罵江旭不擇手段,但是同時也十分的在意顧舊年的反應。
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都不認識婉修儀,所以不知道江旭究竟是拿着什麼人來威脅顧舊年的。
郁博軒側頭看了顧舊年一眼,然後就不由得搖頭笑了一下,江旭雖然想到用人威脅,但是卻找了一個顧舊年根本絲毫都不會在意的人,這樣的威脅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所以郁博軒一點兒都不擔心顧舊年會怎麼做。
而婉修儀聽到了江旭的話,自然也明白了她自己如今身處何地,面臨的是怎麼樣的危機,于是臉色瞬間就蒼白如紙,絕望的情緒蔓延了全身。
她自認和顧舊年的關系不僅是不好,甚至是惡劣到了一定的程度,顧舊年是不可能為了她放棄長臨的,而且,就算顧舊年肯這麼做,婉修儀也不肯讓顧舊年放棄長臨,若是放棄了長臨,就是放棄了一切的希望。
唯有顧舊年守的住長臨,才有可能奪回皇城。
“放開我!”婉修儀掙紮着,卻一直被周圍的士兵制住,根本就掙脫不開。
江旭隻是看了婉修儀一眼,卻沒有對她說一句話。
顧舊年淡淡的笑了一聲,然後揚聲道:“将軍用這樣的手段,未免讓人所不恥。”
“何必說這樣的話。”江旭擡起頭,盡管是隔着這麼遠的距離,視線卻仿佛穿透了一切,直直的看着顧舊年的雙眼,道,“你的手段,也沒有君子到哪裡去吧,更何況,就算我是不擇手段,也隻不過是各為其主而已。”
顧舊年聞言,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隻是看着江旭,然後道:“你的條件,我不接受,你若是要殺了她,那便殺了吧,我沒有意見。”
江旭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問道:“你不在乎她的生死嗎?”
“我為何要在乎?”顧舊年的聲音十分的清澈冷然,“若是将軍要用她來威脅我的話,怕是将軍選錯了人,我不會救她,更不會用我身後十七萬将士的性命換取她一人。将軍如果要殺了她,那就盡快動手,我不會阻攔。”
“你當真毫不在意?”江旭看着顧舊年的臉,試圖從顧舊年的臉上找出一絲一毫對婉修儀的關切之色,隻可惜連一點點都沒有。
顧舊年根本就不在乎婉修儀的生死。
而婉修儀的臉色卻更加的蒼白無力了。
她忽然感覺到了一種被所有人都抛棄的感覺,即便是早就預料到了最後會是這麼一個結果,但是當顧舊年說出話的那一刻,婉修儀就隻覺得被整個天下都抛棄了。
婉修儀知道說話的人是顧舊年,但是現在顧舊年代表的卻不是她一人,而是整個長臨的将士。
她被整個長臨的将士給抛棄了。
婉修儀臉上浮現一抹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表情。
婉修儀知道,顧舊年的這個決定是對的,就算是她易地而處,會做的選擇也是和顧舊年一樣的。
用她的命換取長臨的平安無事,也是一件很值得的事情。
于是婉修儀突然揚聲尖銳的喊了一句:“顧舊年――!你做的是對的,我就算是活着,也沒有什麼價值了,還不如讓我去死來得好!”
顧舊年聽到婉修儀的話,神色稍稍有些變化。
就是顧舊年這一細微的變化,卻被江旭看在了眼底,想必是婉修儀的話有些觸動到了顧舊年,于是臉上就浮現了一抹喜色。
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顧舊年對于婉修儀的印象就是一個不知死活手段狠辣的後宮女子,但是自從上一次徐經武包圍皇宮的事情之後,顧舊年對婉修儀的印象便稍有改觀了。
那個時候婉修儀所表現出來的大義和膽識着實讓顧舊年驚訝了一次,而這一次也是一樣的。
所以顧舊年的神色才會有些變化。
“顧舊年!一定要奪回皇城――!一定要!”婉修儀大聲的喊着,音調十分的尖銳,聲音裡還攜着低泣的聲音,然後忽然開始劇烈的掙紮了起來。
周圍的士兵連忙要制住婉修儀,隻不過這些士兵身上穿着的都是鐵甲,婉修儀忽然一咬牙,就猛地撞上一個伸手抓住他的士兵兇前。
額頭接觸到冰冷堅實的鐵甲之後,傳來的是既冰冷又陰暗的疼痛感,婉修儀的臉上忽然浮現了一抹十分慘然的笑意,隻不過,若隻是這樣的程度,卻是撞不死人的。
鐵甲雖然堅硬,但畢竟是穿在人身上的,殷紅的鮮皿從婉修儀的頭上向下流淌,那樣子十分的可怕,那名士兵頓時被吓得愣住了,就在這時,婉修儀從他的手裡奪過長劍,然後将長劍橫在了自己的脖子前面。
聲音很低,聲聲泣皿一般,道:“你既然想讓我死,那……我就遂了你的意。”
江旭神色一變,連忙道:“快阻止她!”
隻是在江旭話音剛落的時候,長劍已經劃破了婉修儀的脖頸,接着,她的身子就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婉修儀死了。
而且是以這種決絕的方式。
顧舊年看着婉修儀的身子倒了下去,臉上就浮現了一抹說不出來的神色,雙手緊握,看着下方。
而江旭的神色也好不到哪裡去,甚至在婉修儀倒下去的那一刻,江旭都想要伸出手抓住婉修儀,但是手隻是剛擡起來,又意識到不能這麼做,于是又收回了手。
他不想逼死婉修儀的。
他也想過,若是顧舊年不同意的話,就帶着婉修儀回去就是了,可是他想不到,婉修儀居然會用這樣決絕的方式自殺。
大概是江旭從來也沒有體會過那種感覺,被這天下所有人都抛棄的感覺,所以才會忽然覺得生和死都不那麼重要了。
還有就是,若是能用她的命換來長臨的平安無事,她是心甘情願的。
隻不過事已至此,既然婉修儀已經死了,那麼江旭就不能用婉修儀來威脅顧舊年了,雖然原本這樣的威脅就毫無意義。
顧舊年雖然在看到婉修儀來的時候就決定了不能接受威脅,但是在看到婉修儀死的那一刹,神色難免還是有些不好。
于是她默了一默,然後又揚聲道:“将軍,既然事已至此,還請你将她好好安葬吧。”
江旭的神色來回變幻了好幾下,然後冷冷的道:“不用你說!”
說罷,他便帶着身後的江淮叛軍又退到了營寨那裡,命人将婉修儀好好安葬下去他,他自己的就在自己的營帳之中,竟然有些莫名的惘然。不過僅僅是片刻之後,他的神色就恢複了一貫漠然之色,仿佛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周圍仿佛是一片靜寂。
接下來的時間裡,江淮叛軍和禁軍雙方不知怎麼地,竟然不約而同的都停止了各種的計策,出乎意料的,一個在城牆之上,一個在城牆之下,卻相安無事,一點動靜都沒有。
顧舊年站在城牆之上,看着下方剛才婉修儀慘死的地方,郁博軒就站在顧舊年的身後,不由得輕輕的喚了一聲:“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而且,她也已經死了。”
“我知道。”顧舊年的聲音十分的平淡,然後輕輕搖了搖頭,眸子裡一閃而過冷冽之色。
原先她是想要一直守城的,但是江旭既然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她若是不做出點什麼來,豈不是對不起江旭的一番苦心嗎?
于是略微的思索了片刻,然後道:“準備整軍吧,明日正午的時候,劫營。”
郁博軒聞言,就愣了一下:“明日正午劫營?!”
顧舊年點頭:“對,就是明日正午。”
郁博軒有些茫然,但是看到顧舊年的神色,也知道多說無益,想來顧舊年應該是有辦法,所以也就不多問了。
這一夜,是格外的安靜,雙方的将士都沒有任何的吵鬧。
這種相安無事的情況,到了次日的正午時間,卻不能在維持下去了。
江旭還在自己的營帳之中,忽然聽到外面傳來江淮軍的聲音:“敵軍劫營――!”
江旭就是一愣。
劫營?!在現在這個時間?
江旭有些不可置信的擡頭看了看天色,現在可還是正午的時候,居然在這個時候劫營?!
一般的士兵都知道,但凡劫營,都有兩個時間點是最佳的,一是黎明前天色忽然間轉黑的那一小段時間,那個時候的士兵精神狀态都是十分疲憊的,在加上天色快要轉亮,更是會松懈,在加上天色一黑,自然能打的措手不及,二是在打了勝仗後,認定對方是不敢劫營了,所以也容易放松警惕。
但是顧舊年卻偏偏選在了正午的時候,她想要做什麼?!
顧舊年神色不變,組織着下方的劫營。
兵書上所說的那兩個時間點自然是對的,但是這個道理幾乎是所有的将士都知道,既然敵人都知道那個時間點最容易被劫營,自然會更加勤于防範了,所以對于别的時間會疏于防範。
尤其是正午,就連江旭都想不到禁軍會選在這個時間劫營,更不要說一般的士兵了。
江旭連忙從營帳之中走了出來,外面果然是已經開始交手了。
江旭臉上卻是有些欣喜之色,既然顧舊年選擇劫營,那麼無論如何,就算是讓江淮軍措手不及,長臨的城門還是打開了,隻要城門一開,江淮軍奪得長臨就是易如反掌之事。
不過,大概是禁軍來的急,讓江淮叛軍措手不及,所以如今地上躺着的百十具屍體,都是江淮叛軍的,而禁軍毫無傷亡。
江旭忽然看見了顧舊年。
她站在不遠處,雖然前方是無數的士兵,但是江旭卻依舊一眼看到了她,大概是那一身清華冷冽的氣質太過出衆,她手中拿着彎弓,一支羽箭搭在弓上,對準的正是江旭的方向。
隻不過顧舊年拿弓的姿勢十分的生疏,想來是極少彎弓射箭的,甚至從來都沒有過也說不定。
江旭隻是看一眼,就知道顧舊年這一箭定然是射不準他的,雖然想要對準的是他,卻已經偏了,就算江旭站着不動,顧舊年都射不中他。
于是他站在原地,絲毫不動,就這麼看着顧舊年。
顧舊年淡淡一笑,然後便倏地松開了手。
羽箭離弦,十分的淩厲,在空中攜起些微的風聲,然後卻在江旭的身邊擦身而過,并沒有碰到江旭。
顧舊年的神色稍便,但是在下一刻,就淡笑了一下。
而江旭正要嘲諷的看着顧舊年的時候,就聽見身後傳來了咔嚓一聲,似乎是什麼折斷的聲音。
江旭的臉色一變,連忙轉過頭去,這才發現剛才顧舊年射出來的那一支羽箭,竟然正好截斷了戰旗。
戰旗就這麼倒了下來,然後無力的垂在了一變。
江旭神色猛然一變,看向顧舊年。
顧舊年放下了手中的弓,然後笑了一下,那笑意十分涼薄和輕蔑,江旭的臉色就變得極為難看。
江旭臉上就有些惱怒的神色,顧舊年無疑是在挑釁他,他又怎麼可能忍下去,于是伸手也彎起了自己身旁取來的長弓,羽箭搭在弓上,動作遠比顧舊年要熟練的多,正要射箭的時候,江旭突然意識到了不對。
因為禁軍已經開始撤退了。
這隻是才剛一接觸了而已,為什麼禁軍就要撤退了?!他們劫營是為了什麼?
江旭還來不及反應,禁軍撤退的速度卻是十分快的,很快的就回到了長臨之中,然後長臨的城門也被緊緊的關上了,顧舊年自然也是跟随着禁軍一起,回到了長臨之中。
江旭的神色就是一變,他總覺得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地上零零散散的隻有百十來具屍體,因為禁軍劫營的關系,讓江淮叛軍措手不及,所以死去的大多數都是江淮叛軍的人。
這手段倒是和之前江旭對禁軍用的那個手段有些相似,但是又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是江旭卻說不上來。
隻不過,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突然傳來士兵驚恐的聲音。
“火!快點滅火!”
“快,水呢!滅火!”
江旭猛然回頭,發現營寨偏後的地方,燃氣了熊熊的大火,若隻是一般的地方,也許江旭的神色還能稍好一些,但是那個着火的地方卻令江旭的神色極為難看,因為那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江淮叛軍的糧倉。
糧草是根本,若是沒有糧草的話,就算江淮叛軍的人數再多也沒有用,而這一場火,正是在糧倉之中燃起的。
一個一襲黑衣的人影,從後方的營寨之中飛身而出,身法極為迅速,就向着長臨的方向而去。
看來就是這個人放的火!
“把他抓住!”江旭大喊了一聲。
不消江旭說,其餘的士兵也知道,于是紛紛的上去想要将那個黑衣人個抓住。
這個黑衣人自然就是郁博軒了。
隻不過郁博軒又豈是這樣的一群人可以抓得到了,身法十分的迅速敏捷,頗有千軍萬馬避白袍之勢,便從人群之中一路回到了長臨城下,那麼多的江淮叛軍,竟然沒有一個人能抓到郁博軒,甚至連郁博軒的一點衣角都沒有碰到。
城門稍稍打開了一點縫隙,郁博軒便走了進去,然後城門再一次緊閉。
江旭這才知道,原來之前的一切都是為了混淆視聽而已,禁軍的忽然劫營,隻是為了吸引普通士兵的視線,讓他們不要注意到後方的動向,而顧舊年的出現,則是為了吸引他江旭的視線。
所有人的視線都在前方,自然是注意不到郁博軒悄然潛入後面了。
顧舊年還沒有大膽到敢讓禁軍和江淮叛軍打開城門決一死戰的地步,所謂的劫營,也隻是第一步而已,為的就是破壞江淮叛軍的糧倉。
她會想盡辦法讓江旭的江淮叛軍在此覆滅,然後收回皇城的。
郁博軒從城下走了上來,也是有些暗暗佩服顧舊年的手段,想不到顧舊年居然能想到這樣的辦法,更是被顧舊年那射中戰旗的一箭所驚訝。
如果郁博軒猜的不錯的話,那應該是顧舊年第一次彎弓射箭,看顧舊年彎弓的姿态,十分的生疏和吃力,就知道顧舊年以前應該從來都沒有做過,卻能一箭射中戰旗。
射中戰旗的難度可是遠比射中一個人的難度要大得多。
隻不過顧舊年卻不是這樣想的。
她那一箭,可不是為了震懾一下江旭的,若是能将江旭射殺,那才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隻不過到底還是沒有射中江旭,卻陰差陽錯的射中了一邊的戰旗,還正巧将戰旗截斷,可以說是十分的機緣巧合了。
底下的江淮叛軍營寨裡,還是有滾滾濃煙升起。在糧倉放火,顯然不是那麼好熄滅的,更何況周圍又沒有什麼水源,江淮叛軍可謂是廢足了力氣,才将這一場大火熄滅,隻不過等到大火熄滅了之後,糧倉也已經被毀了大半。
除了糧倉以外,還有數十人便卷入了火裡,被焚燒至死。
江旭見狀,眸光十分的森冷,盡管臉色是十分漠然的,但是心底卻對顧舊年既是欽服,又有些恨意,若是在由着顧舊年主動下去,而江淮叛軍被動的話,以顧舊年的手段,隻怕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原以為顧舊年隻會固守長臨,卻想不到顧舊年還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若不是昭文太子說了要活捉顧舊年的話,隻怕江旭都有了想要殺死顧舊年的心。
長臨城牆之上,顧舊年問道:“禁軍傷亡如何?”
邊上便有軍官答道:“禁軍隻是死三人,傷五人。”
軍官頗有欣喜之意,禁軍隻死了三個人,但是敵軍可是足足死了百十來個人,這樣的傷亡比例如何能不令他欣喜。
但是顧舊年臉上卻沒有什麼神色。
這樣出其不意的劫營,禁軍仍然是有了傷亡,足以見江淮叛軍的整體素質了,還是禁軍不能相比較的。
而且雙方的人數也不均等,或許對于江淮叛軍來說,死了百十個人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最大的戰果無疑就是成功的将地方的糧倉給焚毀,這還要得益于有郁博軒的存在,若是郁博軒不在的話,隻怕整個禁軍之中,還沒有一個人能擔此重任。
隻不過雖然看似戰果十分的輝煌,但是對江淮叛軍的打擊也是十分有限的。
長臨和皇城之間的距離十分的近,糧草缺少,便可以再回皇城補充,唯一的效果就是可以暫且拖延江淮叛軍,将這場戰争的主動權交到禁軍的手裡。
但這樣也不是什麼長久之計。
必須要有一個更好的方法,才能将江淮叛軍一舉擊潰。
隻不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十分困難的,昭文太子讓江旭作為江淮叛軍的統領,定然是因為江旭有什麼過人之處,不是一般人就可以輕易将他打敗的。
這幾天接連發生的事情,倒是讓江旭有些接受不過來了,但是江旭還是定了定心神,命人将糧倉餘下沒有被焚毀的糧草清理出來,又另外派人回到皇城運送些糧草過來。
畢竟江淮叛軍又沒有被死困在這裡,而且皇城和長臨之間的距離那麼近,除非顧舊年能将江淮到長臨的這一段路徹底的堵死,否則隻是消耗江淮叛軍的物資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時間流逝,轉眼之間,又到了夜裡。
江淮叛軍又命人松了一些糧草過來,如今糧草已經送到了,便放在了糧倉之中。
正在江淮叛軍休息的時候,忽然前方又傳來了聲音。
“敵軍劫營――!”
江旭的神色一冷。
上一次的劫營是為了将糧倉焚毀,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
但無論是為了什麼,既然禁軍打開了長臨的城門,就是給了江旭一個極好的機會。
所以江旭當機立斷,道:“立刻派人沖向長臨城門,強攻進去!”
旁邊立即就有人按着江旭的吩咐去做了。
------題外話------
關于婉修儀……會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