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舊年看着下方按兵不動的徐安成,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一個十分惡毒但是卻十分有效的辦法。
或許用了這個辦法不僅會害人,甚至還會害己,但如果要對付徐安成的話,隻怕除了這個辦法以外,就沒有任何的辦法了。
寒疫。
之前長臨城中也有人染上了寒疫,雖然都處理掉了,但是還定然會遺留下一點東西的,隻要将寒疫之人用過的東西讓江淮叛軍沾染上,就自然能讓江淮叛軍不攻自破了。
隻不過這個方法太過殘忍,但是事到如今,也沒有比這個辦法更好的了,不然的話,也隻能一直守在長臨城中,隻是這樣做的話,未免太過被動了,而顧舊年又不願意如此被動。
于是顧舊年沉吟了半晌,終于下定了決心,那就用寒疫好了,雖然如今寒疫也已經并不是無解之症了,不過料想江淮叛軍之中的軍醫應該還不會治療寒疫。
想到這裡,顧舊年也不再遲疑,便立刻派人去長臨城中搜集曾經染上寒疫之人用過的東西,為了防止他們也染上寒疫,提前讓慕雲兮準備了一些可以抵抗寒疫的東西。
這樣的方法雖然太過惡毒,但是料想染上了寒疫的江淮叛軍,就再也不可能和禁軍相抗争了,皇城也就可以收回來了。
郁博軒看着顧舊年的命令吩咐下去,也明白了顧舊年的想法,于是不由得皺了皺眉,問道:“這樣做的話……萬一寒疫再一次擴散開來,又該怎麼辦?”
顧舊年搖了搖頭,道:“等到了那時再說吧,現在最要緊的,還是想辦法将皇城奪回來。”
郁博軒雖然心中不免有些擔憂,但是看到下方的江淮叛軍,也意識到死守長臨并不是什麼上佳之策,于是就點了點頭。
不過片刻之後,就有人帶着搜尋到的東西前來,大多都是一些破舊衣物什麼的,按說這些東西都應該被焚燒掉,隻不過還是有些許遺留在這裡。
接下來該考慮的就是怎麼樣才能讓江淮叛軍接觸這些東西,直接扔下去自然是可以,但是也難保他們不會心中有疑,從而不接觸這些,那搜尋這些東西來就毫無用處了。
顧舊年略一思量,就有了辦法,從一旁拿來了筆墨,在一件還算幹淨的衣衫之上,提筆寫字。
左不過是為了讓徐安成看上一看,寫些什麼就無所謂了,于是胡亂寫了一氣,然後就叫人将這件衣服攜在羽箭之上,将衣衫搭在了箭頭之上,然後從城牆之上射了下去。
于是那件衣衫就被羽箭帶着,從城牆之上落了下來,正落在了江淮叛軍之前,這樣用羽箭攜帶書信的手段大家都不陌生,但是攜帶一件衣衫就有些令人奇怪了。
一名江淮叛軍上前将衣衫撿起,然後一看,發現其上還是有字迹的,想來是從長臨城上的禁軍處送來給徐安成看的,他心中雖然奇怪若是要寫信為何不寫在書紙之上,而是寫在衣衫之上,但也沒有說些什麼,就準備将這件衣衫交予徐安成看。
畢竟上面寫了字,應該是想要讓徐安成看到的,也許對于戰局會有什麼推動作用。
徐安成原本是坐于營帳之中,正在思索該怎麼對付長臨之上的禁軍時,忽然就有一個人邁步走了進來。
“徐将軍,這是長臨城上用羽箭射下來的東西,上面好像還寫着字,請您過目。”那名士兵十分恭謹的道。
徐安成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麼,于是伸手就接過了那件衣衫,隻不過剛接到手中的時候,忽然好像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對。
為什麼是衣衫而不是書紙?!
難道說這其中有什麼詐不成?徐安成雖然心中有疑,隻不過徐安成并沒有松手,而是仍然将這衣衫拿在了手中,即便是有詐,那他也要看看,顧舊年到底在弄些什麼。
衣衫之上的字迹十分的潦草,看起來似乎是寫的時候很快速而且随意,絲毫沒有放在心上一般,衣衫之上所寫的是一句古文:故戰道必勝,主曰無戰,必戰可也;戰道不勝,主曰必戰,無戰可也。故進不求名,退不避罪,唯人是保,而利合于主,主之寶也。
徐安成的眉頭就微微有些沉了下去,這句話說的無非就是就算昭文太子要求奪取長臨,但是徐安成身為将軍,也未必就真的要去進攻長臨。
顧舊年這是算是示弱?還是投降?
徐安成又反反複複的将這衣衫之上的字迹看了好幾遍,似乎是看不出什麼來了,于是就将衣衫放在了一邊,心底不由得思量顧舊年到底是什麼意思。
思量了片刻,卻并沒有什麼想法,看這字面之上的意思,大抵就是顧舊年示敵以弱,但是如今的情況,顧舊年根本就沒有必要這麼做。
顧舊年寫在衣衫之上的字迹,本來就沒有什麼意義,隻不過是為了能讓這衣衫交到徐安成的手裡,徐安成接觸到這件衣衫罷了。
正在徐安成不明所以的時候,邊上的那個将衣衫送過來的人,忽然就覺得頭似乎有些昏沉沉的,一下子就沒有站穩,差一點要摔倒在地上。
徐安成擡眼看了他一眼,那人雖然意識有些昏沉,但還是能感受到徐安成那冰冷銳利的目光的,于是連忙道:“屬下……屬下……”
然而卻是感覺到嗓子十分的幹澀,說不出話來,話隻說了一般,另一半卻這麼梗塞在喉間。
他的意識卻發的昏沉了下去,若不是還勉勉強強的意識到自己身在徐安成的營帳之中,隻怕早就昏倒在地上了。
徐安成見他的臉色似乎是越來越蒼白的樣子,想來是生了什麼病,便也沒有為難他,道:“你去找軍醫吧。”
“是、是。”那人連忙道,然後轉身就要出去,隻不過第一步還沒有邁出去,腦子裡就一片空白了起來,然後整個人就摔倒在了地上,緊接着,就爬不起來了。
徐安成皺了皺眉,不過也并沒有為難這個人,走到了那個人的邊上,然後對外面道:“傳軍醫過來。”
外面立刻有人應是。
徐安成看着這個人的反應,卻覺得有些不對勁,剛才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麼忽然之間就生了這麼嚴重的病,真是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隻不過卻就是在這個時候,徐安成忽然覺得自己的頭似乎有些昏沉了起來,他甩了甩頭,讓自己平靜下來,卻越發覺得意識有些昏沉下去。
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徐安成終于意識到了究竟是上面地方不對了。
那件衣衫有問題!
重點根本不在于字迹,而是那件衣衫本身。
隻不過徐安成意識到這件事情的時候,卻是已經晚了。
現在的寒疫并不是無法可解,但是對于江淮叛軍的軍醫來說,還仍然是無法可解的。
寒疫的傳染性極強,而且又極難治愈,隻怕是除了慕雲兮以外,暫且都沒有别的人能有好的辦法将寒疫治愈,更不好說徐安成這裡隻有尋常的軍醫了。
而徐安成雖然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得了寒疫,卻也知道,必定是中了什麼難以醫治的病症,若隻是一般病症的話,顧舊年也無須如此大費周折了,想到這裡,徐安成的眸子裡就是一冷。
隻不過縱然徐安成在如何的堅持,依舊是抵抗不過寒疫的症狀。
等到軍醫趕來的時候,徐安成甚至都有些站不住了,那名軍醫十分慌張的搭上徐安成的腕脈,然後臉色就陡然一白。
“寒疫?!這……這是寒疫啊……”軍醫說着,又想到寒疫的可怕程度,他可沒有信心可以治好寒疫,若是和徐安成的距離這麼近的話,難保他自己不會染上寒疫,于是便道,“将軍先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屬下去找藥方。”
說罷,不等徐安成還要說話,就直接慌不擇路的沖了出去。
找藥方?哪裡會有治療寒疫的藥方!趕緊離的遠一點才是,省的自己也染上了寒疫。
徐安成雖然有心想要說什麼,但是寒疫的症狀卻漸漸的蔓延了上來,緊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識,然後癱倒在了地上,意識的最後,是一片的混沌。
……
長臨城上。
從城牆之上向下看去,江淮叛軍已經徹底的亂了。
兵不皿刃的就将江淮叛軍的幾十萬人全部用這樣一個極端的方法給殺害了,寒疫的傳染速度是極為快速的,一人染上寒疫,可讓一室都染上寒疫,一室染上寒疫,可讓一城都染上寒疫。
更不要說江淮叛軍的營帳之間距離都十分的近,所以很快的,無數江淮叛軍都染上了寒疫,而且還沒有自此停止,染上寒疫的人又接着傳染了下一個。
也許或者個别些人幸運一點,沒有染上寒疫,但是對于整個江淮叛軍來說,已經完了。
估計所有人都不會想到,一代名将徐安成不是死在戰場之上,而是死在了寒疫之中。
說來也着實諷刺,當時若不是因為徐家想要用寒疫的手段來攪亂皇城,顧舊年現在也不會想到用寒疫來對付徐安成,大概這就是報應吧。
看着底下的江淮叛軍都漸漸的失去了生息,變得一片死寂了下去,顧舊年便命人打開城門,将染上了寒疫而死的江淮叛軍屍體都付之一炬,不能有任何一點的遺留,以免讓寒疫在傳染出去。
大火熊熊的燃起,将幾十萬江淮叛軍的屍體都焚燒殆盡,空氣中彌漫着弄弄的硝煙氣息,令人作嘔。
這一切總算是結束了。
徐安成死了,江淮叛軍也全部都沒有了。
顧舊年看着下方的慘狀,神色有色陰郁,雖然是做到了兵不皿刃就将敵軍擊敗,但是看到那麼多人都這樣無辜的死去,顧舊年的心底還是覺得有些莫名的情緒在蔓延着。
郁博軒大抵是看出了顧舊年心中所想,于是便道:“戰場之上,本就是無所不用其極,無須多想。”
顧舊年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我隻是覺得……”
話說到這裡,顧舊年卻接不下去了,于是便默了下去。
郁博軒的視線落在下方,然後不由得有些感慨一般的道:“想不到徐安成這樣的名将,卻是和他手下的所有江淮叛軍一樣,死的無聲無息,世事變化,當真是難以預料。”
顧舊年聞言,又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等了幾天之後,等到那些屍體都已經被完全的處理幹淨了,顧舊年便帶着十萬禁軍向着皇城的方向而去。
顧舊年并沒有将禁軍的人手全部的帶走,一來長臨地勢十分的優越,若是以後還會有什麼突發的情況,還能倚靠着長臨的地理優勢占據一些上風,二來這樣的地勢若是因為禁軍的撤離而被其餘的人占領,隻怕就極難收回了。
所以顧舊年留下了數萬人固守在長臨,并且将慕雲兮、厲承和皎月郡主也一并留在了長臨,因為長臨隻要不被破開城門,就是極為安全的地方,将他們留在長臨,顧舊年也是十分的放心的。
長臨和皇城之間距離不遠,很快,十萬禁軍就到了長臨,不知為何,徐安成當時竟然沒有留一人駐守皇城,将所有的人都帶到了長臨城下,不過這樣也正好,就可以直接進入皇城,而不必在有什麼戰争了。
等到禁軍進入皇城之後,顧舊年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向外傳遞消息。
皇城已經被收複了。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這個事情,相信無論是明深的天策軍或者是華陽王的鎮西軍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都定然會士氣大增,說不準就能一鼓作氣的擊潰敵軍了。
這也是顧舊年一定要收回皇城的原因之一。
江旭自然是被顧舊年一并帶到了皇城,江旭雖然有些方面不及徐安成,算不上什麼名将,但是江旭本身對于兵法謀略卻并不遜色于顧舊年,而江旭現在也是擺明了車馬和昭文太子對着幹了,沒有可能在歸順于昭文太子了。
顧舊年回到了皇宮之中。
因為皇城之中的宮人大多都已經死傷了,所以現在的皇宮看起來就十分的破舊不堪,甚至有些地方都結上了蜘蛛網,顧舊年隻不過是一個多月沒有回到皇城而已,卻不想居然都已經變成了這樣。
隻不過如今正是戰亂之時,也沒有人有心在講究這些了,隻是簡單的打掃了一下,就可以住下了,在如何說,也是要比在長臨的居住環境好的。
現在的皇宮完全不複以前秀麗華美的樣子,處處都透着戰火之後的滄桑之感。
顧舊年回到了永安殿裡,不由得神色就是微微一動,擡頭看向蔚藍色的天空,不由得就想到了明深,也不知道現在在南方戰場之上,究竟就進行到怎麼樣了。
顧舊年雖然不知道昭文太子的手段到底有多厲害,但是想來也是不會差的,至少也應該要比徐安成這種名将高上好幾個檔次,總之,是一個極難對付的強敵。
顧舊年正想着的時候,郁博軒突然就從一邊走了過來,手中拿着一紙書信,神色就有些難看,這是他剛接到的消息。
顧舊年看到郁博軒的臉色,也沒有多話,立刻伸手接過郁博軒手中的書信,然後臉色不由得一變。
景長煙。
顧舊年不認識這個人,但是景家這個詞在之前和琴妃有關的事情裡面就很多次的都有被提到,琴妃和景家之間定然是有着很多外人不知道的關系。
如今這封書信上所寫的人,就是當年景家覆滅之際的大公子,名叫景長煙。
琴妃在之前曾經說過一句“景家永遠都不會死的”,想必就是說的景長煙嗎?
顧舊年想着,然後又接着向下看了下去,隻不過越是看,越是覺得十分的不妙。
因為書信之中所寫的是,如今南方的正面戰場之上,明深和昭文太子勢均力敵,十分的膠着,所以昭文太子暗中派景長煙帶着十五萬的軍隊,準備繞到明深天策軍之後,從背後襲擊明深的天策軍。
而如今的景長煙,正帶着那十五萬人,已經到了江淮了,在向南一點的話,就可以襲擊明深的天策軍了。
顧舊年将書信放下,然後略微思量了片刻。
如今明深和昭文太子之間的情況是十分膠着的,若是景長煙成功襲擊了天策軍,隻怕就會打破了那樣的局面,從而導緻天策軍的一敗塗地。
顧舊年是絕對不可能坐看那樣的事情發生,一定要在景長煙發動攻擊之前防患于未然,就算不能殲滅景長煙的十五萬人,也要想辦法将景長煙拖住,讓他根本就沒有那個精力以及兵力去襲擊明深。
想到這裡,顧舊年也不耽擱,下令整頓了一下禁軍,讓禁軍先在皇城之中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就立刻前往江淮,阻止景長煙。
次日。
顧舊年已經讓人傳了消息到長臨去,讓厲承派人守住皇城,被顧舊年帶到了皇城的十萬禁軍,便向着江淮的方向而去。
其實顧舊年現在心底有些疑惑,一來是景長煙的消息來的未免太過迅速了,如果景長煙當真是想要從背後偷襲明深的話,應該将消息隐瞞好才是,但是顧舊年這裡卻早早的就收到了消息,二來就是關于昭文太子的,昭文太子之前既然已經讓徐安成過來了,為什麼不直接讓徐安成帶着江淮叛軍到江淮去,然後從背後偷襲明深?那樣做豈不是更快嗎?讓景長煙來的話,不僅要擔心消息被透露,而且速度也有可能跟不上。
隻不過不管有多少的疑點,顧舊年還是非要到江淮不可的。
于是十萬禁軍便浩浩蕩蕩的從皇城出發,向着江淮的方向而去。
路上,郁博軒一直跟在顧舊年的身後,見顧舊年一直低着頭不說話,不由得問道:“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嗎?”
郁博軒本身就是天策軍的二統領,雖然最主要的優點是他的身手不凡,但是對于兵法謀略也并非是一無所知的,看到顧舊年的表情,就知道了這一次前往江淮,恐怕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但是郁博軒也知道顧舊年的顧慮,即便表面上看來顧舊年接二連三的擊敗江旭和徐安成,但是對于整個戰局的影響其實不大,就算是奪回了皇城,也不過就是将事情推到了皇城被奪之前,真正的主戰場還是南方。
甚至就連西北的戰況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
顧舊年搖了搖頭,然後道:“先走着再說吧,既然不知道對方是打的什麼主意,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郁博軒點了點頭。
時間流逝,轉眼之間,就到了正午,江淮距離衆人也不遠了,顧舊年讓所有人先都停下來,畢竟走了這麼久,也都已經累了,還是要停下來休息一會兒的。
于是十萬禁軍就在原地休息。
隻不過就在這個時候,變故突生。
前方傳來一陣馬蹄聲,看樣子人數還不少,地面都震的一直晃動着,顧舊年便擡眼看向前方,一陣塵土喧嚣,卻不知道來的到底是什麼人。
難道是景長煙知道顧舊年來到了這裡,所以就提早在這裡等候了嗎?
想到這裡,顧舊年的眸光一冷,便看向前方。
不消片刻,便看見了一大隊的人馬滾滾而來,顧舊年擡頭看向翻卷的戰旗,一看到這樣的戰旗,就知道了來的人果然是昭文太子的人,那麼此人就很有可能是景長煙了。
敵方的人馬在快要接近禁軍的時候停了下來,禁軍紛紛戒備的看向這一批人馬,隻不過敵方尚且沒有動手,顧舊年也沒有下令,所以并沒有交起手來。
敵方當先一人,身着一襲戰甲,騎在馬上,然後擡了擡手,身後跟随的人便都停了下來,但是他的馬還緩緩的向前而去,直到快要貼近了禁軍的時候,才停了下來。
顧舊年眉梢微挑,看向他,這個人眉眼清秀溫和,看模樣似乎和琴妃有幾分相似,但是又不同于琴妃的溫婉,透着一股子煞氣,面容雖然清隽,但是眸子裡卻是寒光凜然。
不需要别人的介紹,顧舊年已經知道這個人的身份了。
景長煙。
想必就是曾經被先帝一怒之下,滿門抄斬的景家後代了,卻不知道和琴妃之間是什麼關系,隻是看這個長相的話,倒像是琴妃的兄長。
郁博軒看到他就這麼騎着馬走了過來,于是手中握着長弓,然後陡地彎弓射箭,動作十分的迅速,從手握長弓,到拉起弓弦對準景長煙然後在松手,整個動作的完成恐怕連一個呼吸的時間都沒有。
隻不過景長煙的身形卻絲毫不動,但是将郁博軒的動作全部都收在了眼底,在郁博軒那一箭射出的時候,景長煙便擡手,這時羽箭正好已經貼近了他的心口,卻被景長煙一手給抓住了。
箭頭距離景長煙的心口就差一點點的距離,隻要在前進一分,就可以刺進去了,隻不過卻被景長煙給握住了。
然後景長煙便将羽箭扔在了地上,隻不過他的手心卻被羽箭劃破了,雖然羽箭沒有刺入心口,但也将他的手心劃破,能在郁博軒的手下隻劃破手心的,景長煙也算是不錯了。
“景将軍?”顧舊年唇角微彎,然後問道。
“不錯,我便是景長煙。”景長煙微微的擡起了下巴,神情有幾分倨傲,道,“隻是想不到,你居然真的會來。”
顧舊年乍聽景長煙的話,心中就是一動,臉上卻沒有什麼變化,道:“是昭文太子所說?”
“昭文太子說你必定會來,隻不過我倒是不相信,所以想要先去截堵,想不到卻在這裡遇見了你。”景長煙絲毫沒有避諱的就将自己的計劃講了出來,仿佛就算是讓顧舊年知道也無所謂一樣。
顧舊年聽罷景長煙的話,點了點頭,唇角含着一抹淺薄笑意,道:“那既然如此,将軍又準備怎麼辦?”
“我不會和你在這裡戰鬥。”景長煙道,然後擡手指向顧舊年身後的郁博軒,道,“有他在,我擔心會被他殺死,倒不如先各自回去,然後再戰不遲。”
景長煙說話十分的幹脆利落,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的感覺。
“将軍當真相信昭文太子嗎?”顧舊年心中暗自冷笑了一聲。
景長煙和徐安成不一樣,景長煙方才說的是昭文太子,而并非是太子殿下,雖然相差并不大,但是卻也能看出來,其實景長煙心中是有不臣之心的。
“說實話,我自然是不信的。”景長煙微笑了一下,“否則就應該聽昭文太子所言,在江淮等着你自投羅網了,不過現在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别。”
顧舊年看着景長煙的眸子,然後問道:“不知道琴妃和将軍是什麼關系?”
“她是我妹妹。”景長煙的聲音陡然就是一冷,“隻不過她是死在你的手裡,所以,這個仇我會一并報的。”
雖然景長煙說的是報仇,但是語氣裡卻并沒什麼報仇之意,大抵和琴妃的關系并不算好。
“既然将軍會為了妹妹報仇,不知道會不會為了當去死去的族人報仇呢?”顧舊年聽到景長煙的話,并沒有什麼反應,而是問道。
“你什麼意思?”景長煙皺了皺眉,從顧舊年的話裡聽出了幾分不尋常的意味,似乎顧舊年是知道當初景家的人是怎麼死的,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蹊跷不成。
“将軍隻要去問一問昭文太子,自然就會有答案了。”顧舊年道。
言下之意就是,這件事情和昭文太子脫不了幹系,當初景家之人,都是因為昭文太子而死。
景長煙的眸子微微的眯了起來,有些危險的意味,問道:“你說這話是到底什麼意思?”這是景長煙第二次問了,聲音越發的有些不耐。
“那得看将軍是怎麼理解的了。”顧舊年繼續笑了笑,頗有幾分無所謂的意思,“難道将軍就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嗎?”
懷疑?!景長煙當然是懷疑過了,但是依景長煙來看,昭文太子當初是不可能謀反的,若是不需謀反的話,也就沒有必要費盡心機的讓景家經曆這些變故。
隻不過,當真會如此簡單嗎?景長煙心中有些微的懷疑,但是很快的就被他自己被潛藏了下去,此刻是要和顧舊年交戰的前夕,顧舊年所說的所有的話,當然都是要為了她自己的利益,不可全信。
顧舊年看到景長煙的反應,也知道景長煙并沒有相信,顧舊年也早就預料到了,她手上沒有證據,景長煙不可能隻聽到她的隻言片語就相信她,于是她隻是随意的點了點頭道:“我言盡于此,接下來該怎麼做,就是将軍自己的事情了。”
景長煙眸子微微的一冷,看着顧舊年的反應,忽然覺得顧舊年似乎說的是真的,她沒有必要騙他,兩軍陣前雖然無所不用其極,但是顧舊年應該明知道就算是挑撥離間也是無用的,卻還說出了這樣的話,難保顧舊年不是真的了解這件事情的始末。
但是無論如何,景長煙也不能在這種時候倒戈,于是道:“是非自有定論,到時候再說也不遲。”
顧舊年聽到景長煙這麼說,心下就不由得笑了一下,看來景長煙是将她方才說的話聽進去了,不管信了多少,至少對昭文太子是心中起了疑心,有時候就是這樣一點點的疑心,就可以讓大局混亂。
“既然将軍這麼說了,那我也就不多說了。”顧舊年輕笑了一聲,然後道,“将軍現在還要留在這裡嗎?”
景長煙上下打量了顧舊年一眼,然後淡淡的道:“你若是還想要活命的話,就留在皇城,若是連命都不想要的話,大可以來江淮試試。”
景長煙語罷,然後手中握着缰繩,調頭就走,他身後的一幹人等也連忙跟着景長煙的而去,馬蹄卷起了一片塵土,然後漸漸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目送着景長煙的離開,郁博軒不由得問道:“我們接下來應該如何?”
郁博軒問的是留在皇城還是繼續前進到江淮,聽景長煙方才的意思,他似乎是不會進攻皇城,但若是顧舊年帶兵帶了江淮的話,景長煙也不會留守。
顧舊年眸光微閃,道:“暫時先不必前往江淮,但是景長煙也絕對不能留在江淮,先将他的兵力多少都摸清楚了再說。”
景長煙若是留在江淮的話,向南可以從背後襲擊明深,向北可以進攻皇城,所以顧舊年是斷斷不能留景長煙在這裡的,但是顧舊年也顧忌着景長煙的兵力,所以暫且就先按兵不動,等到将景長煙手中的底牌全部摸清楚了之後,就是顧舊年進攻江淮的時候。
雖說之前的消息上說景長煙有着十五萬的兵力,但也不能全信,說不準就有故布疑陣之言。
郁博軒點了點頭。
禁軍并沒有返回皇城,也沒有繼續前往江淮,而是在這裡安營紮寨了起來,江淮多是水路,雖然沒有護城河,但是其中的沿岸河水卻形成了天然的護城河一般,可以保衛江淮。
……
當天下午,景長煙帶着人手回到了江淮之後,就開始命人調查當年的事情,雖然景長煙一早也調查過,但是所有的證據都已經灰飛煙滅了,隻是他現在的心中十分不平靜,若是不調查一番的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平靜的。
明知道就算是調查也無果,但還是忍不住要去調查。
這就是景長煙現在的狀态。
在昭文太子給景長煙的命令裡是沒有奪下皇城這個目标的,但是有一點,那就是生擒顧舊年。
其實景長煙本來就不是襲擊明深而來,而是專門顧舊年而來的,顧舊年之所以能那麼快的就收到了關于景長煙的消息,也是因為那是景長煙親自讓人将這個消息傳給顧舊年的,為的就是引誘顧舊年出來。
原本景長煙以為顧舊年是不會出來的,畢竟顧舊年手中的兵力本來就不多,所以景長煙便帶着手中的兵馬想要前往皇城,在路上遇見了顧舊年是出乎景長煙意料之中的。
但是景長煙似乎也并沒有多麼的意外,甚至對于顧舊年是殺死了琴妃的兇手也并沒有多少的恨意,也許是因為他自小和琴妃就不在一起,根本就沒有多少感情,又或者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想殺顧舊年。
也的确,就算他想殺顧舊年也是不能的,因為昭文太子可是很明确的說過了,顧舊年決不能死,就能傷到一點也不行。
景長煙的神色明顯有些陰郁了起來。
然後忽然開口對身邊的人道:“我剛才說的事情不用調查了。”
“是。”
景長煙周圍的人聽到景長煙說這句話,頓時感覺到了如釋重負一般,景長煙剛才要調查關于當年景家的事情,可是如今時過境遷,而且當年的人現在早就死光了,根本無從查起,幸而景長煙忽然又說不調查了,他們雖然奇怪景長煙為何會如此反複無常,但是卻更加慶幸終于不用調查這樣為難的事情了。
景長煙又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隻感覺事情越發的撲朔迷離了起來,當年的事情已經查不到真相了,那他又應該聽誰的才對?
想來聽那一邊的都不對。
所以景長煙才如此的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