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雲宮寝殿之中。
沒有幸福,沒有溫情,有的隻是無盡的痛苦。
慕雲兮看着顧舊年痛苦而又掙紮的神色,不知怎麼地,鬼使神差一般,伸手握住了顧舊年微微顫抖着的指尖,剛觸及那略有冰涼的溫度,慕雲兮才突然回過神來,立刻收回自己的手,忍不住擡手扇自己一個耳光。
自己到底在做什麼?這是明深的女人啊……
這時,出去打水的初雨才又走了進來,手裡端着一盆熱水,放了下來,然後看向慕雲兮,等着慕雲兮的吩咐,現在可以說他們兩個人的命全看慕雲兮能不能在明深回來之前讓顧舊年蘇醒了。
慕雲兮舔了舔唇,然後道:“你……你先出去。”
初雨一愣,不明白為什麼,但還是依言出去了,畢竟現在慕雲兮可是她唯一的希望了,明深那樣可怕的手段,沒有人願意嘗試的。
看着初雨離開了落雲宮寝殿,慕雲兮伸手拿起毛巾放進熱水之中,然後又将毛巾擰幹,說實話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讓初雨離開,自己來做這樣的事情,但等到話已經說出口,他才反應過來。
于是他手裡就握着濕潤的毛巾,然後動作十分輕柔的替顧舊年拭去額頭上的薄汗。
明明身體的溫度燙到吓人,手腳卻十分冰涼,又偏偏不住的喚冷,這樣的情況,即便慕雲兮是太醫院裡最優秀的一人,也有些束手無策了。
“冷……好冷……”顧舊年蒼白如紙的臉上,是一種深徹的迷惘和痛苦。
慕雲兮擰眉思索片刻,正準備出去告訴初雨抓些藥材熬藥,就聽見殿外初雨的聲音。
“參見陛下。”
慕雲兮手上一抖,連忙将手裡的毛巾放在一邊,然後回頭看去,隻見明深一臉陰沉的走了過來,慕雲兮連忙跪倒,尚未開口,便被明深的聲音打斷了。
“她怎麼樣了?”明深的聲音陰沉的幾乎要滴出水來,就這麼冷冷的看着慕雲兮,語氣裡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那目光就猶如是在看着一個死人似的。
“這個……姑娘被風寒侵體,又心緒不安,所以一時之間導緻氣皿――”
明深再一次打斷了慕雲兮的話,聲色俱厲的道:“朕就隻問你一句,有沒有把握把她治好?!”
看着這情形,隻要慕雲兮說一個不字,那等待着他的立刻就是之前明深所說的“絕不會死,但是很想死”。慕雲兮哪裡還敢說不,連忙道:“有!微臣……微臣有把握,隻不過需要時間細細調養着,還請陛下耐心一些,微臣一定可以治好姑娘的。”
明深皺了皺眉,倒也不說什麼了,畢竟慕雲兮是太醫院裡最優秀的一位,将他殺了以後又要誰來照看顧舊年,再者,如果連慕雲兮都束手無策的話,太醫院裡的那群廢物,隻怕也沒有什麼辦法了。
“那你還不趕緊救治?!”明深重重的道。
慕雲兮不敢怠慢,連忙起身,出去叫初雨抓些藥材去煎藥。
而明深則是坐在了顧舊年的床沿,看着顧舊年毫無皿色的臉龐,心底就升起了憐惜之意,伸手摸了摸顧舊年的臉頰,隻覺得那灼熱的溫度甚至能将人燙到,于是更加心疼了起來。
如果顧舊年有任何閃失,不要說慕雲兮和初雨,落雲宮裡,絕對是會雞犬不留的。
沒有照看好顧舊年,那就是死罪一條。
明深對此沒有任何的憐憫之心。
明深又不由得苦笑了起來,自己分明已經派人來告訴過顧舊年,今夜不會來了,可自己還是過來了,早知如此,自己還在皇宮裡做什麼,直接留在落雲宮裡哪都不去好了。
明深忽然想起了那時還是在蘭山,那時顧舊年十分的清冷疏離,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十分的冷冽,不,與其說是冷冽,倒不如說是想要将自己殺之而後快,眼眸深處是一種深深的皿色。
而那個人就站在顧舊年的身旁,一隻手握住顧舊年的素腕,也看向自己,眸子裡是一種極度的失望和冷漠。
因為那些人就死在自己的手裡。
所以他們恨自己是應該的。
但是……
既然你已經忘了,就不要想起來了,就算想起來,除了更添痛苦之外,還有什麼意義嗎?那些遺忘的,就繼續遺忘下去好了。
至于那個人,就讓他死了吧。
他死了,就不會有人過來搶奪顧舊年了。
即便那個人……
顧舊年的手指忽地收縮了一下,明深大喜過望,看向顧舊年,隻見顧舊年睜開了雙眼,卻沒有一點神色,空洞的看向那明黃色的流蘇,和之前相比,更像是沒有感情的人偶。
“舊年,你怎麼樣了?”明深連忙問道,十分的緊張,顧舊年現在的樣子,和她半個月前的情形倒是差不多,明深不由得想到,難道顧舊年又一次失憶了?
隻是這個念頭剛一出現,明深就有些欣喜,如果顧舊年全部都忘記了,那一切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她記不得自己沒有關系,就算她一次一次的忘記自己,自己也可以一次一次告訴她,就算……就算顧舊年徹底的忘記自己,也沒有關系,隻要她還在自己的身邊,無論變成什麼樣子都可以。
顧舊年聽到了明深的聲音,眸子動了動,然後艱難的側頭看向明深,喉嚨深處似乎發出了一點聲音,像是說了些什麼,但是明深沒有聽清。
于是他立刻俯下身子,貼在顧舊年的唇畔,問道:“你說什麼?”
顧舊年唇角彎起一抹淡笑,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意味,然後才一字一字的道:“我……想起來了。”
我想起來了。
明深的手指猛地一抽,像是有一把鋒銳的匕首,深深的刺入了心髒,他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太快了,為什麼會這麼快。
隻有短短的半個月而已,如果真的是失憶,為什麼不一直這樣下去,為什麼要再一次想起來?為什麼?
明深真的很想問出口,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出來。
隻是感覺心底疼的發緊,臉上扯出一抹笑意,然後道:“既然你想起來了,那就好好在這裡調養吧,以後……”
他說不出以後讓那個人接顧舊年回去的話,那太假了,就算他肯說出口,顧舊年也未必肯信。
顧舊年卻是沒有說話,隻是看着明深,那眸子裡的感情,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隻是明深陷在自己的悲傷痛苦之中,沒有察覺出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