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中,一處宅子裡。
先前給城東禁衛軍營送糧食衣衫的布衣男子跪在地上,坐在主位的是一個中年男子,此時中年男子的臉色森然,問道:“你不是說已經送到了嗎?為什麼至今都沒有聽到禁衛軍營染上寒疫的消息?”
布衣男子跪在地上,但也是十分的迷惘不解,道:“這個,屬下也不知道啊,但是屬下是真的将東西送到了,他們沒有染上寒疫,屬下也覺得奇怪。”
“你也覺得奇怪?”中年男子頓時勃然大怒,“你奇怪什麼!東西若是送到的話,他們此刻就已經染上了寒疫,為什麼還遲遲收不到消息!”
布衣男子明顯是畏懼中年男子,向後瑟縮了一下,但他也确實是十分的不解,他分明将東西送到了,這一點确鑿無疑,可是為什麼城東禁衛軍營的人還是沒有染上寒疫呢?
殊不知,明深既然早就算到了有人想要針對城中的禁衛軍,自然不會隻讓郁博安一人跟蹤,所以也暗中讓郁博軒前來,防止出現任何意外。
郁博安和郁博軒是一對兄弟,隻不過兩個人的長相并不相似,大部分的人都隻認識名面上跟在明深身邊的郁博安,卻不知道明深暗地裡還雪藏着郁博軒。
所以即便東西已經被布衣男子送去了禁衛軍營,也被郁博軒暗中處理掉了,根本造成不了威脅。
不過中年男子卻顯然沒有這樣的想法,于是冷笑了一聲的,道:“既然如此,那你再去一次!若是還無用的話,你下次就直接拿着你的人頭來見我!”
布衣男子連忙點頭,中年男子又加了一句,道:“你還不趕緊去!”
布衣男子聞言如蒙大赦,連忙退了出去。
隻不過出去之後,布衣男子又犯了難,他昨日可是才送過一次,現在要是用同樣的理由再送的話,難免不會讓人生疑,但若不去的話,中年男子必然第一個不放過他。
但是事到如今,也隻好硬着頭皮去了。
……
永安殿裡。
因為寒疫的原因,所以顧舊年便要慕雲兮每一日都給永安殿裡的所有人診脈一次,不管是什麼人都無一遺漏,如今就連皇宮之中都鬧起了寒疫,隻怕皇宮之外的情況更糟糕。
而皎月郡主雖然身在永安殿,心卻在華陽王府裡,一直都十分的擔憂華陽王的情況。
“慕太醫。”顧舊年出言喚住了慕雲兮。
慕雲兮一怔,轉過身看向顧舊年。
“你有沒有把握可以治療寒疫?”
“這……”慕雲兮自然不敢說有把握治療寒疫,寒疫自古有之,但是至今都沒有人能治好寒疫,他也不敢貿然說是,但是當面對上顧舊年的目光,似乎其他的困難也便無所謂了,于是便點了點頭,道,“可以一試。”
顧舊年的唇角微彎,然後道:“那就交給慕太醫了。”
慕雲兮看到顧舊年臉上的笑容,忽然呼吸就是一窒,然後十分認真的點了點頭,道:“我會努力找到治療的方子。”
正在顧舊年和慕雲兮說話的時候,皎月郡主就站在大殿的門口,隻覺得心裡煩躁的很,也不知道在宮外的華陽王府怎麼樣了,有沒有被寒疫的災情波及到,華陽王又怎麼樣了,是否還安好?
皎月郡主自小便和華陽王十分的親近,自從華陽王妃病逝了之後,皎月郡主和華陽王之間更是離不開彼此。
正在皎月郡主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看見了一旁站着的厲承,隻見厲承一臉的肅然,看着院子裡來往的宮人。
皎月郡主不由得暗暗的佩服起厲承來了,此時正是盛夏時節,十分的炎熱,但是厲承就站在陽光之下,身形卻十分的安然,一動不動的看着來往的人。
于是皎月郡主便上前一步,想要看看到底是什麼人,隻不過她的視線都在厲承的身上,這一下子就沒有站穩,差一點就要摔下去。
顧舊年和慕雲兮這才注意到了皎月郡主,眼見皎月郡主就要摔倒了下去,那可是還有這好幾級的台階,若是摔下去,隻怕就算身體無恙,臉上也會摔出傷痕來,就此毀容也未可知。
顧舊年頓時心急如焚,想要上前拽住皎月郡主,隻不過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相距甚遠,就隻能眼睜睜的看着皎月郡主摔下去,而慕雲兮距離皎月郡主的距離更遠,便更不用說了。
到底還是厲承身為禁衛軍,看到皎月郡主差一點就要摔下來,便飛身而上,直接将皎月郡主接在了懷裡。
顧舊年見狀,這才松了一口氣。
而皎月郡主落入厲承了懷裡,忽的心底就慌亂了起來,隻感覺到厲承的臂彎十分的堅實有力,隻不過這種感覺僅僅隻有瞬間而已,厲承松開了手,然後退後一步。
“屬下無意冒犯郡主,還請郡主原諒屬下無心之失。”
皎月郡主一時之間被這變故吓到了,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而顧舊年這時也趕了過來,握着皎月郡主的手,十分關切的道:“你沒受傷吧?”
皎月郡主搖了搖頭,又看向厲承,臉上便隐隐約約的有些古怪的神色。
顧舊年也側過頭看向厲承,眉眼一彎,道:“你做的很好。”
厲承神色不變,向後又退了數步,然後到一側站定。
顧舊年看向皎月郡主,總覺得皎月郡主的神色有些不大對,于是就喚慕雲兮過來,讓慕雲兮給皎月郡主把脈。
皎月郡主見狀連忙搖頭,道:“我沒事,不用擔心。”
就在這時,忽然邊上就宮人前來禀報,道:“姑娘,郡主,長秋宮傳來消息,說是……說是……”
長秋宮?顧舊年眉梢便有些沉了下去,長秋宮是皇貴妃的住所,如今看着宮人吞吞吐吐的樣子,也知道發生的定然不是什麼好事情,于是便問道:“長秋宮怎麼了?”
“皇貴妃染上了寒疫。”
宮女此言仿佛是一個驚雷一般在耳邊炸響,之前顧舊年還疑心皇貴妃在宴會之時出現在附近的原因,想要找個時間着手調查一番,如今看來也不用調查了。
皇貴妃本來就體弱多病,如今染上了寒疫之後,哪裡還會有命在。
隻不過顧舊年略微思索片刻之後,覺得還是不能看着皇貴妃死去,這皇宮之中隐藏的秘密實在是太多了,所以隻停頓了片刻,便道:“慕雲兮,你和我來。”
然後顧舊年就帶着慕雲兮匆匆趕去長秋宮,皎月郡主等人雖然有心阻止顧舊年,但是顧舊年卻是十分堅決要去,皎月郡主等人也阻攔不了,隻能讓顧舊年小心一些。
等顧舊年到了長秋宮之後,隻見所有的宮人都站在院子裡,而長秋宮主殿的大門卻關閉的死死的,沒有露出一點點的縫隙。
眉頭稍稍的蹙起,繼而随手叫來一個站在院子裡的宮人,顧舊年便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宮人答道:“今天早上,皇貴妃娘娘就覺得身體不舒服,身子發熱,而且頭昏腦漲的,結果……結果剛才就突然暈了過去,奴婢們去找太醫過來,然後太醫就說,皇貴妃娘娘這是染上了寒疫,太醫也束手無策,讓奴婢們趕緊遠離。”
“你禀報陛下了沒有?他怎麼說?”顧舊年問道。
“奴婢們已經讓人去了,隻不過陛下如今還在和朝臣議事,管不了這裡。”
顧舊年略一沉吟,然後揮了揮手,對站在院子裡的所有人道:“你們所有人都站在一側,排好隊,讓太醫一個一個的檢查,若是沒有染上寒疫的,就到長秋宮外面等着,若是染上了寒疫,就留在長秋宮裡,哪裡也不能去。”
顧舊年讓宮人們都排好隊站着,慕雲兮依次檢查,若是沒有染上寒疫的便先離開長秋宮,防止染上寒疫,至于染上了寒疫的人,那就隻能留在長秋宮裡了,任由自生自滅了。
必須将寒疫的範圍縮小到一個可以控制的範圍之中。
宮人們站好隊,慕雲兮便依次檢查,不過所幸并無一人染上了寒疫,顧舊年眉梢微微的一沉,覺得有些奇怪,這其中必然有什麼蹊跷,不過這倒也是好事,于是就讓宮人們趕緊出去,不要留在長秋宮裡。
宮人們自然也是不願意留下來的,不消顧舊年說,就連忙如避蛇蠍般的到長秋宮外面去了。
片刻之後,長秋宮院子裡就隻剩下了顧舊年和慕雲兮二人。
想必如今皇貴妃的情況已經是岌岌可危,但是顧舊年還不願意讓皇貴妃現在就死,恐怕皇貴妃還知道些什麼,暫時還不能死。
最讓顧舊年奇怪的一點就是,長秋宮裡的宮人都不曾染上寒疫,皇貴妃竟然就染上了寒疫,而皇貴妃又不太可能選擇這麼一個法子自殺,隻怕這背後還有别人的推動。
不過暫且還不是想這些的事情,救下皇貴妃是當前最要緊的事情,便趕緊帶着慕雲兮走到了長秋宮的主殿裡。
長秋宮的主殿裡彌漫這一股藥香氣息,十分的濃郁,甚至都有些嗆人了,幸而一旁還有着沉木檀香,甯神安定,兩相之下,倒還勉強可以接受。
顧舊年揮了揮手,用手帕捂住,然後想榻上看去。
之間皇貴妃就這麼倒在榻上,面色蒼白如紙,雙目緊閉,額頭上還有着薄薄的汗水,顯然是病的不輕了。
顧舊年剛想要上前一步,就被慕雲兮擡手止住了,然後慕雲兮自己上前去,查看皇貴妃的情況。
顧舊年也知道寒疫的危險,倒也沒急着上前,而是站在原地,但是也有些憂心慕雲兮,不過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因為皇貴妃不能死。
她幾乎已經可以斷定,寒疫是有人在幕後主使的,不然不可能這接連發生的一切都是這樣的巧合。
而那幕後之人想要得到的,并不難猜想,隻怕就是這天下江山吧。
寒疫的幕後主使卻想要殺了皇貴妃,那顧舊年就非要将皇貴妃救回不可,就算真的救不回皇貴妃,至少也要從皇貴妃的口中知道,這一切的背後到底是什麼原因。
而皇貴妃定然是知道這一切的,否則,那幕後之人也不會先殺了皇貴妃來滅口。
雖然之前皇貴妃想要用長葉蘭混着香料的辦法毒害顧舊年,但是此時此刻,顧舊年還是知道該如何抉擇的。
慕雲兮伸手搭上皇貴妃的腕脈,臉色也十分的蒼白無力,他是第一次照看染上了寒疫的病人,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說寒疫那極強的感染性,被寒疫染上的人,幾乎就等于被宣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