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下午。
在長臨城外的江淮叛軍開始準備往回撤,先退回到皇城,然後在一并都退到江淮去,這也是江旭的意思。
江淮叛軍從長臨城下一路向着皇城的方向而去,這種時候所有人都沒有任何的警惕之心,想來也是,皇城裡的是自己人,身後長臨的禁軍這種時候也斷然沒有必要出來襲擊,沒有必要故作緊張。
然而事情卻并非就如此簡單了。
在江淮叛軍剛走到皇城之下的時候,忽然在皇城之上就是一片箭雨襲來,箭尾勾起優美的弧度,卻奪去了一個又一個人的生命,走在最前面的江淮叛軍紛紛中箭倒地,慘叫之聲連綿不絕,後面的江淮叛軍雖然沒有中箭,但是看到這個景象,也是覺得心底一緊,既覺得驚訝又感到惱怒,不知道為什麼皇城之上的自己人會對自己人動手。
“都停下!”江淮叛軍中的軍官不由得大驚失色,連忙喊道,不知道為什麼皇城之中駐守着的江淮叛軍會對他們進行攻擊,難道這當中出現了什麼變故不成?
他可不相信駐守在皇城的江淮叛軍是認錯了人,錯把自己人當成敵人,定然是其中有什麼變故,才會這樣。
正在他思來想去的時候,皇城之上,一道十分冰冷的聲音傳了下來,道:“江旭已經背棄了太子殿下,這些人自然也背棄了太子殿下,不必留手,全部斬殺。”
說話的人自然就是徐安成了,那名軍官擡頭看到了徐安成,不由得勃然大怒,但是也知道不能在這麼拖延下去,必須要想辦法讓徐安成住手,徐安成這分明是和江旭來争奪兵權的,而江旭又恰逢此時被長臨禁軍生擒,所以徐安成自然能名正言順的接手餘下的江淮叛軍了。
“底下的人,若是準備繼續跟着江旭背棄昭文太子的,一律殺無赦,若隻是被江旭迷惑的,還可以留一條生路。”徐安成繼續道,聲音回蕩在兩軍之間。
此言一處,城下的江淮叛軍便不由得紛亂了起來。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如那名軍官一般,是江旭的心腹之人,追随的隻是江旭而不是昭文太子,所以在聽到徐安成的話之後,就紛紛騷動了起來,那名軍官見狀,也知道事情不妙。
徐安成看到底下的反應,就知道事情完全在他的掌控之内,于是冷笑了一聲,然後道:“底下的所有人,若是不想要背棄昭文太子的,便殺死一名叛軍,來證明你們對昭文太子的忠誠,凡是不肯殺人的,就全部都殺無赦。”
底下就更加的騷動了起來。
有些人手裡握着刀,看着周圍的人,有些躊躇着到底要不要殺人,也有些人警惕的看着邊上的人,生怕他們第一個就是殺的自己。
那名軍官連忙大聲喊道:“所有人都不要妄動!”
隻不過這個時候,他的話已經是起不到什麼作用了,雖然明知道徐安成想要做什麼,卻偏偏是無力去阻止。
不知道到底是誰先帶頭的,一個人忽然舉起刀就砍向自己身旁的一個人,旁邊那個人根本就預料不到他居然會忽然舉刀而來,一時之間,毫無防備,長刀便砍斷了他的脖子,他至死都不敢相信,居然是被身邊的人這麼一刀殺死的。
大概就是因為有了人在前面帶頭,于是其餘的人也顧不得什麼了,紛紛就互相厮殺了起來,也有些人是抱成團的厮殺,總之,這幾十萬人的江淮叛軍,竟然就在徐安成的三言兩語之下,自相殘殺了起來。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江旭已經被禁軍生擒,他們沒有了主心骨,而徐安成也是奉了昭文太子的意思來的,他們自然在心中就會更偏向于昭文太子的一方,所以才會有了眼前這樣的局面。
那名軍官眼前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雙目通紅,嘶喊道:“你們全都給我住手!”
隻可惜并沒有人肯聽他的話。
他大怒之下,也握緊了手中的刀,然後就沖進了最混亂的地方,舉刀厮殺,越是那些瘋狂的人,就越是他的厮殺對象,隻不過,再怎麼如何,他也隻不過是一個人而已,也阻止不了這一大群人之間的自相殘殺。
城下的整個江淮叛軍都混亂在一起厮殺了。
甚至都不問一句被砍殺的人是追随昭文太子還是追随江旭的。
若是最一開始的時候沒有那個人帶頭的話,或許現在的情況還能在那名軍官的掌控之内,隻可惜到了現在,所有人都為了自保而不得不對身邊的人拔刀相向,根本就控制不了如今的場面。
徐安成就站在皇城的城牆之上,看着底下的混亂厮殺,臉上就露出了輕蔑而又冷冽的笑意,這些人大多數都是江旭的親兵,他是不會要的,全部都死在城下就好,就算剩下的一些沒有死,那他也是不會放過的,全部斬殺,無一遺留。
在江淮叛軍這邊還在厮殺的時候,長臨卻是一片安甯。
顧舊年看着底下的江淮叛軍漸漸的撤了營寨,向着皇城方向而去的時候,就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無論如何,長臨是一定可以守住的,至于皇城,若是真的能這麼順利的進行下去的話,也是能輕而易舉的收複回來。
就算當真不行的話,至少還能守得住長臨。
隻不過若單隻是要守住長臨的話,顧舊年也不必如此大費周折了,皇城也是一定要收回的,也隻有收回長臨,才能對如今在外決戰的明深和華陽王有所幫助。
在看着江淮叛軍從長臨撤走之後,顧舊年便命人下城暗中跟随,跟着江淮叛軍,看他們是否會在回到皇城之後再退到江淮。
隻不過暗中跟随江淮叛軍的人,隻跟到了皇城的城下,就看見了眼前這樣厮殺的一幕,頓時大驚失色,實在是不能理解,為什麼江淮叛軍的人會自己自相殘殺了起來,于是也不敢在有任何的耽擱,連忙跑回了長臨,将這一切都禀告給顧舊年。
顧舊年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由得就是一怔,連忙站了起來,問道:“你說什麼?!江淮叛軍在皇城之下自相殘殺?!”
“是,屬下決沒有看錯。”那人道,邊說着便伸手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雖然話是這樣說的,但是他倒是希望他真的看錯了,畢竟這個事情實在是太過于詭異了,令人無論如何都意想不到。
“知道是什麼原因嗎?”顧舊年問道。
“這個……屬下不知。”那人搖了搖頭,道。
雖說江淮叛軍的死活和顧舊年沒有關系,但是江淮叛軍無緣無故做出這樣反常的事情,就令人十分的奇怪了,為何會無緣無故的自相殘殺?如果是不滿意江淮叛軍如今的軍官命令的話,在最一開始選擇撤兵的時候就可以動手了,又為什麼偏偏到了皇城之下才開始自相殘殺?
難道是皇城之中的江淮叛軍出了什麼變故不成?
好像也唯有這樣的解釋了。
顧舊年踱了兩步,緊緊的蹙着秀眉,然後擺了擺手,讓那個人下去,繼而就走到屋外,一路快步到了江旭所在的房間之内,既然事關江淮叛軍,那麼就不得不去問江旭了。
顧舊年伸手推開了門。
江旭正坐在屋中,看到顧舊年進來,于是擡起頭看向顧舊年,見顧舊年的臉色有些不好,有些奇怪,不由得問道:“發生什麼事了?難道是江淮軍不肯退嗎?”
顧舊年搖了搖頭,道:“江淮叛軍如今在自相殘殺。”
“什麼?!”江旭聞言,臉色一變,剛想要站起來,卻因為腿上的傷依舊十分的嚴重,然後又猛地坐了下去,這一下子又傷到了腿上的傷,冷汗便涔涔而下,隻不過江旭也顧不得了,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顧舊年對這件事情知道的也并不多,隻是将她所知道的告訴了江旭。
江旭聞言,先是閉上了雙眼,默了半晌,然後道:“在皇城之下自相殘殺?”
說罷,江旭又冷笑了一聲,聲音十分的涼薄。
顧舊年看到江旭的反應,不由得眉梢微挑,看江旭的樣子,似乎是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于是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昭文太子必然是準備了另一個人與我争奪江淮軍的兵權,一來是為了互相牽制,二來是為了如果一方背棄他的話,還能有另一方壓制住。”江旭的眸子微微的眯了起來,聲音之中透着冷意,然後道,“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昭文太子又派了一個人到了皇城接手餘下的江淮軍,而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徐安成。”
“徐安成……?”顧舊年聞言,神色就有些許的奇怪,徐安成,顧舊年自然是記得的,從最一開始就是昭文太子的舊部,說起來,曾經徐安成還有意無意的幫助過他,隻不過如今也是旗幟鮮明的敵對立場,而昭文太子之所以會讓徐安成來接手江旭的江淮叛軍,隻怕是早就對江旭心生疑慮了吧。
隻不過這樣一來的話,就算顧舊年将江旭生擒了,還是要面對徐安成,還是無法收回皇城,也就隻有死守長臨一途了嗎?
隻是這樣的話顧舊年卻是不能甘心的,她要的是奪回皇城,而不是這樣死守長臨。
顧舊年歎了一口氣,隻覺得事情的紛亂複雜程度,遠遠比她想象之中還要難以理清的多。
“江淮軍之中,有沒有什麼人是你所不能掌控的?”顧舊年沉吟了半晌,然後問道。
如果隻是因為江旭給禁軍生擒,而導緻江淮叛軍之中的人四分五裂的話,倒還是一件好事情,至少那樣的話顧舊年還是有把握可以控制住局面的,但如果是因為徐安成的話,恐怕事情就不好辦了。
徐安成并非一般人,若是和徐安成為敵的話,可是要有那個本事才行的,顧舊年雖然不會妄自菲薄,但是對于兵法戰争一事,到底還是接觸的少,若是對上徐安成這樣的名将,也不知道勝算幾成。
江旭細細的思量了片刻,然後道:“應該沒有,其中有些人雖然并非原本的江淮軍,但是也斷然不會做出這樣自相殘殺的事情,所以應該是昭文太子又派了人過來,未必是徐安成,但極有可能是徐安成。”
顧舊年點了點頭,昭文太子既然是派人過來,也定然會派有才能之人過來,就算不是徐安成的話,也必定不會比徐安成差到什麼地方去,隻不過這樣一來,顧舊年覺得,以後的事情,還是十分的難辦的。
……
天空染上了皿紅的暮色,一片陰沉,滿地是屍骸殘骨,一片凄涼,原先長臨城下的江淮叛軍,如今隻餘下那麼幾千人,卻不知道到底該去向什麼地方。
現在皇城裡的江淮軍統領是徐安成,但是徐安成卻連一個人都不放過,就算他們是聽了徐安成的話殺了人,徐安成一樣也不會放過。
調頭回去,就是長臨,但是長臨之中卻是禁軍,禁軍會放過江淮叛軍嗎?同樣也不會。
這餘下的幾千人仿佛成了孤魂野鬼似的,無論走向什麼地方都是死路。
他們在原地呆立了半天,根本就不知道今後應該何去何從,似乎最好的歸宿就是和地上躺着的這些人一樣,一并死去了才好。
其實他們最一開始的厮殺是十分的茫然的,他們聽着周圍身邊的人在厮殺喊叫,不知道他們喊叫的是什麼,腦子裡是一片空白,于是也跟着一起喊殺了起來,然後揮刀就砍,這樣的茫然狀态也不知道到底持續了多久。
然後終于開始慢慢的消退下去,大概是死的人太多了,所以喊殺的聲音也變小了,于是就稍稍恢複了一些理智,這才意識到,他們其實是在自相殘殺。
大概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才終于意識到了,不應該繼續殺下去了,該收手才是。
但是周圍卻隻剩下了這麼幾千個人,其餘的人竟然都已經死了。
死在了自己人的手裡。
他們茫然呆立了許久,然後不知道是誰忽然道:“我們去找将軍吧,将軍不是投靠了禁軍嗎?我們去找禁軍吧……”
說到最後,他自己的聲音都小了下去,他們已經無路可走了。
隻不過出乎意料的是,他說完之後,邊上居然有好幾個人都表示支持。
“對啊,我們去找将軍吧,将軍還會在的……”
這麼說着,然後他們就似乎都有了目标一樣,其實,就算知道去那個地方是死路,也不妨一去,因為他們如今,根本就沒有生路可言,隻能本能的追着讓他們感覺到心安的人。
那就是江旭。
如今的江旭在長臨禁軍之中,所以他們就要去。
大概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但是他們就是這樣想的。
于是說到就做,他們就紛紛向着長臨的方向而去。
等到終于走到了長臨城下的時候,暮色已經漸漸地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盡深沉的夜色。
他們走到了長臨的城門口,然後用手敲打着城門,口中不斷的喚道:“你們快開門啊!我們要見将軍!”
“快開門,我們要見将軍!”
這幾千人紛紛大喊道。
顧舊年聽到了聲音,便走到了城牆之上,看到了下方的情形,然後着實是愣了一下,因為下方的情況,又豈是一個慘字可以形容的。
所有人身上的衣服都盡然皿色,乍一看去像是身着皿衣一般,臉上的神色也是極為困倦悲恸的,如此凄慘,讓人隻是一看都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于是顧舊年便下令打開城門,讓他們進來,隻不過也為了防止他們會有什麼手段,讓四周的禁軍都做好準備,若是他們膽敢動手的話,就直接全部殺了,一個不留。
在房間之中的江旭自然也聽到了外面的聲音,自然不難聯想到來人是江淮叛軍,于是就一隻腿撐着十分艱難的走到房間門口。
站在江旭房間門口的是厲承,就堵住了江旭的路。
“還請将軍稍等,若是有什麼事情的話,讓我去通報即可。”厲承神色不變,站在江旭的門口,不讓江旭離開。
江旭伸手想要推開厲承,但是厲承卻是不可能讓江旭出去的,江旭也情知現在不是厲承的對手,這樣和他糾纏下去沒有什麼意義,于是就站在了門口,努力想要看着下方的情況。
但是這裡的視角并不好,江旭什麼都沒有看見,但隻是聽到下面的聲音,都覺得心底一恸。
那是他的江淮軍。
如今卻因為徐安成的原因,成了這樣。
其實江淮軍也并非完全都是江旭的人,因為江旭本身是沒有那麼多兵力的,其中有不少都是因為昭文太子所以才來的,但是對于江旭來說,都是他手下的士兵,他不能不在意的。
城門打開之後,那幾千人便一下子湧了進來,然後紛紛喊道:“将軍呢?!将軍人呢?!”
“将軍呢?!”
他們不斷的喊着,大概現在也就隻有江旭能夠給他們一點安慰和寄托了,所有和他們一起的人都已經死了,除了江旭以外,他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也唯有來尋找江旭了。
如今周圍的人也都是敵軍,雖然讓他們進來了,但是每一個禁軍都是手執刀劍,看着他們,但凡他們有半點不軌的舉動,就随時可能被斬殺。
正在他們喊的時候,顧舊年從上面走了下來。
她看着這些人,臉上就露出了些大概是憐憫一般的表情,道:“你們的将軍就在這裡,”
“将軍在什麼地方?!”有人大聲的問道。
顧舊年知道,現在這個局面隻能讓江旭親自過來了,于是擡手示意讓他們稍安勿躁,轉頭要人叫江旭過來。
江旭是被人扶着過來的,等到江旭走過來之後,那幾千人都仿佛是看到了最終的希望一樣,紛紛都要湧上來。
顧舊年看了一眼他們,然後便轉過了身去,并不打擾他們。
這幾千人她決定收下了,不是為了構成什麼戰力,而是因為他們是從那樣慘烈的戰場之上活下來的人,所以,隻要他們不對禁軍造成什麼威脅的話,顧舊年會讓他們留在這裡。
郁博軒看着顧舊年從那走了過來,不由得就問了一句:“還要去奪皇城嗎?”
隻是看現在這樣的情況,就知道皇城絕對是難以奪下來的,徐安成僅僅隻是一句話而已,就要幾十萬的江淮叛軍隻剩下了這麼幾千人,徐安成身為名将,這個名聲,也不是随意就能得來的,徐安成的危險程度,要比江旭高很多,很多。
顧舊年并非不知道,但是就算是知道,也一樣要想盡辦法奪回皇城,一定要奪回皇城才可以。
皇城既然是從她的手裡失去的,那就要從她的手裡奪回來,不管面對的那個人是江旭,還是徐安成,都一樣。
所以,對于郁博軒的話,顧舊年隻用了這麼一個字來回答:“要。”
她的聲音不大,甚至可以說是很輕,感覺似乎随時都會飄散在空氣之中,但是就僅僅是這麼一個字,就讓人覺得十分的有力,仿佛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在其中。
郁博軒聽到顧舊年的話,也不再繼續說話了,而是點了點頭。
……
江淮叛軍餘下的那幾千人便打散重新編制到禁軍之中了,而江旭的神色卻一直都十分的冰冷陰郁,想來這種事情放在誰的身上都不好過,畢竟都是自己親手帶出來的兵,卻不是死在了戰場之上,而是因為自相殘殺而死,就算是死,都失去了作為士兵的榮耀,那幾十萬人雖然并非都是江旭的人,但其中卻至少有十萬人都是從最一開始就和江旭一起戰鬥一起厮殺的,可是如今卻驟然失去了這麼多人,想必江旭對徐安成的恨意早就累積到了一定的地步。
顧舊年将江旭的反應盡收眼底,想到江旭曾經和徐安成一樣都是昭文太子的人,也許會對徐安成十分的了解,于是就問道:“你對徐安成了解多少?”
江旭皺了皺眉,他雖然是昭文太子的人,但是他和徐安成不一樣,他并不是因為昭文太子的原因才會舉兵反叛,而是另有原因,所以對于徐安成的了解也不過就是浮于表面而已。
隻不過江旭默然了半晌,還是開口說道:“徐安成……看起來十分的肆意散漫,雖然他一直以來都被稱為名将,但是他對于兵法策略其實并不擅長,向來都是用十分極端的手段,而且他行事一直都不擇手段,很難對付。”
顧舊年聞言,隻是點了點頭,然後也緘默了下去,心底默默的思量,如今該怎麼奪回皇城才是。
正在顧舊年心底思量的時候,江旭卻開口,道:“多謝你,将他們收入禁軍。”
顧舊年知道江旭說的是什麼意思,隻不過顧舊年的神色并沒有什麼變化,而是道:“隻不過是為了讓禁軍多一分戰力而已,你又何必謝我。”
江旭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然後問道:“你現在還準備要奪回皇城嗎?”
“相比較這個,我倒是比較好奇,你現在為什麼肯幫我了?”顧舊年看向江旭,幽深的眸子裡似乎暗藏了什麼情緒,最一開始江旭肯幫顧舊年絕對不是出于這樣的心态,而是對其餘事情的綜合考量,隻不過現在就并不是如此了。
江旭微微側過了頭去,沒有接顧舊年的話,如果真的一定要說什麼原因的話,徐安成的到來是一部分原因,而婉修儀……或許也是另一個原因吧。
隻不過這樣的話,江旭是不會說的,于是他隻是将目光投向遠處,卻一言不發。
顧舊年不由得順着江旭的視線也看了過去,卻隻看見一片白茫茫的霧氣,虛無缥缈的,什麼都沒有。
半晌,江旭又轉過頭看向顧舊年,問道:“你想對付徐安成?”
“不錯。”顧舊年點頭,這并沒有什麼好隐瞞的,皇城,她是一定要奪回來的,就算面對的是名将徐安成又能如何,對于顧舊年來說,隻要是能奪回皇城,就算是付出一些代價,也是可以的。
“很難。”江旭道。
“我知道。”顧舊年稍稍的蹙了蹙秀眉,不過繼而又舒展了眉頭,道,“先看徐安成會怎麼做吧,不知道他會固守皇城還是會進攻長臨。”
江旭聞言,便略微的思索了一下,然後道:“依我看,他應該是進攻長臨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他不太可能會選擇固守皇城。”
顧舊年點頭,她也是這麼認為的,隻不過到底徐安成會怎麼做,還并不确定,隻能接下來的幾天到底會發生什麼了。
此時,皇城之中。
徐安成回到了皇城之後,卻并沒有找到徐經武,但是卻從别人的口中,得知了徐經武已經死去的消息。
這個消息對于徐安成的打擊不可謂不大,他現在是徹徹底底的孑然一人了,什麼也沒有了。
所有的家人都離他而去,似乎活下去的唯一意義就隻有為了昭文太子大業而圖謀,其餘的一切都沒有了。
隻不過皇城之中還有另一個人和徐安成可以說是老熟人了。
榮太傅。
也就是目前朝中官員裡,唯一還活着的一個人。
大概是榮太傅的幸運真的就到此為止了,逃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劫難,這一次卻終于逃不過去了,或者是說,榮太傅現在要為以前所做的事情,都付上代價了。
當榮太傅知道了現在皇城之中江淮叛軍的統領是徐安成之後,榮太傅吓的腿都軟了,不需要别人說,榮太傅自己也知道,他的末日來了。
果然,徐安成來到皇城之後,自然是不會忘記榮太傅了。
榮府的門是被人一腳給踹開的,正如當初徐安成砸了榮府的時候一樣,就這麼闖了進來,隻不過這一次徐安成是一個人來的,身邊沒有跟着任何一個人。
但是卻沒有人敢攔住徐安成,都默默的給徐安成讓開了一條路,甚至都指給徐安成方向,告訴徐安成,榮太傅現在身在何處,不是因為榮太傅平日裡對人不好,而是如今徐安成是可以決定他們之中任何人生死的一個人,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他們又如何敢反抗。
徐安成一路走到了榮太傅的書房之中,榮太傅就蜷縮在書房的角落之中,當書房的們被打開的那一刹那,榮太傅仿佛是看到了什麼來自于幽冥彼岸的厲鬼一樣,身子一個勁的顫抖着,想要向後退縮着,卻無路可退。
徐安成的臉上泛起了一抹冷冽嘲諷的笑意,然後慢慢的走到了榮太傅的身前,就這麼居高臨下的看着榮太傅。
榮太傅的身子在顫抖着,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徐安成現在給人的印象已經根本就不是一個人了,而是遠比厲鬼還要可怕的存在。
徐安成手裡的劍尖沒入了榮太傅的心口,可是榮太傅卻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隻是這麼驚恐的看着徐安成,卻連一點反抗的動作都做不出來,也發不出一點的聲音。
徐安成從榮太傅的心口抽出長劍,臉上又浮現了一抹冷笑,然後便轉頭而去。
既然該殺的人也已經殺死了,那麼接下來,就該輪到長臨的事情了。
……
時間流逝,很快,就是三天的時間過去了。
這一天早上,顧舊年站在城牆之上,接着就看見了浩浩蕩蕩的大軍從皇城方向走了過來。
果不其然,徐安成選擇的是進攻長臨,也是,依徐安成的性子,又怎麼可能願意固守皇城按兵不動,自然是想要連長臨一并拿下。
殊不知現在徐安成的心裡也未必有多好受。
長臨的地勢險要,根本就難以攻下,除非能讓禁軍自己打開城門,但是徐安成現在也知道,長臨城上的兩個人,一個是顧舊年,一個是江旭,這兩個人都絕對不是随意就可能打開城門的人,尤其是現在這兩個人同在一處,若是想要讓長臨的城門打開,無疑是難如登天。
但是若不讓長臨自己将城門打開,是幾乎不可能攻入長臨的,别說徐安成了,就算是昭文太子親自來的話,也未必可以攻破長臨。
但是昭文太子卻一定要攻破長臨。
而且昭文太子很特地的交代了,一定要将顧舊年活捉。
所以徐安成其實也非常的頭痛,但是卻不得不做。
一直以來昭文太子給徐安成的印象就是清冷優雅,算無遺策,隻是想不到,昭文太子也有這樣意氣用事的時候,不惜用七十萬的江淮軍為代價,都要将顧舊年抓回去。
徐安成雖然明白,卻不能理解。
其實就連徐安成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該怎麼樣才能進攻長臨,他之前也問了其餘的人,當初江旭是怎麼進攻長臨的,當知道了當初江旭的誘敵之策的時候,徐安成也覺得那是進攻長臨最好的辦法了。
但就算是這樣的誘敵之策,也沒能将長臨攻下,還能有什麼辦法進攻長臨?
徐安成對于兵法知之甚少,但是向來都喜歡出奇制勝,隻不過面對這樣的情況,就算徐安成有辦法,也沒處可以施展。
顧舊年看到下方的人浩浩蕩蕩的就過來了,眉梢微微的一揚,卻什麼都沒有做,而是想看一看徐安成會怎麼做,她倒是有些好奇了,不知道徐安成會選擇怎麼進攻長臨。
想來強攻是下下之策,徐安成應該不會用,而誘敵之策江旭已經用了很多次,但是都失敗了,徐安成也應該知道,也不會用這樣的計策。
出奇的是現在徐安成也抱着的是一樣的想法,他就這麼帶着江淮叛軍一路走到長臨城下,看看顧舊年到底會怎麼做,等看到顧舊年的手段之後,才想其他的辦法不遲。
甯僞作不知不為,不僞作假知妄為。
于是雙方就這麼詭異的僵持住了。
徐安成帶着江淮叛軍一路到了長臨城下,然後就按兵不動了,而顧舊年這邊的禁軍,竟然也同樣的按兵不動。
隻不過顧舊年和徐安成的心裡卻未必是這麼想的。
顧舊年此刻眉頭緊緊的蹙成一團,看着徐安成在下方按兵不動,不由得思索徐安成為何會這樣做,卻思量半天都想不出什麼主意來,不明白這樣做的意義何在。
徐安成也是有着同樣的想法。
兩個人一個在城上,一個在城下,卻同樣什麼都不做。
隻不過卻也不能一直這麼僵持着,首先來說攻城的一方的确是有很大的優勢,因為占優勢的時候可以進攻,而處于劣勢的時候又可以撤退,但是守城的一方無論優勢還是劣勢都隻能固守。
但是徐安成卻不知道到底該這麼做,強攻不可取,誘敵不可行,禁軍現在固守在長臨,首先就立于一個不敗之地,想要奪取長臨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對于顧舊年來說,卻不僅僅滿足于固守長臨,顧舊年不願意隻是固守長臨等到明深或者華陽王的歸來,她要将徐安成擊敗,然後收回皇城。
所以現在的情況就膠着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