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濬王府,朝陽扭頭看向身後臉色不太好看的瑞安,面紗下的面容上閃過一絲輕蔑的笑意,轉過身來,看着她欲言又止。
瑞安停下步子緊蹙的眉峰舒展開來,目光柔和地定在她的臉上,眼裡閃過一絲探究,“公主似乎和福甯很熟?
”
“從來到貴國一直都蒙福甯郡主招待,朝陽心裡甚是感激。
”朝陽語氣公事公辦地回答道。
瑞安嘴角微微下垂,她根本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
“郡主喜歡我三哥?
”朝陽眼睛亮閃閃地看着她,試探的問道。
瑞安被戳中心事,臉色爆紅,目光閃爍,結結巴巴地開口:“我……”
“被我猜對了啊!
”朝陽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我覺得不管是福甯還是郡主你都和三哥很般配呢,隻是可惜了,以你們的身份都不可能願意給三哥做側妃。
”因為正妃隻能有一個。
她語氣遺憾地搖搖頭,瑞安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在思量她這話到底是不是真心一樣。
過了兩秒才問道:“公主真的覺得我和濬王殿下般配嗎?
”
“當然。
”朝陽毫不猶豫地點頭,“郡主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美貌才華都和三哥十分相配,若是沒有福甯的話,倒是我東旗濬王妃的不二人選。
”
瑞安臉上神采煥發,“那麼公主覺得我和福甯比哪個更适合做濬王妃?
”
“這個……”朝陽為難地蹙了蹙眉,說不出話來。
瑞安忙笑道:“我開玩笑的,公主不必當真。
”
“哦……”朝陽故作尴尬地笑道。
瑞安親昵地拉着她的手臂,說道:“公主走吧,瑞安送你回去。
”
*
“小姐,那個瑞安郡主分明是想巴結朝陽公主,借以接近王爺。
”青霜回來,景繡還在大廳内,她快步走到她面前,憤憤不平地說道。
景繡好笑地看着她,“放心,你家王爺是不會看上她的!
”
青霜依舊一臉的不放心,她不是害怕王爺會看上那個瑞安,隻是單純的不喜歡那個瑞安觊觎王爺,天天想着拆散王爺和小姐,這種居心不良的人她看不慣。
景繡失笑地搖搖頭,她真是操心的太多了,為這種不重要的人生氣多不值得。
沖她招了招手,得給她安排點事情幹。
青霜立馬正色靠近她,表情有點躍躍欲試的。
聽完景繡吩咐給她的事情,她立馬嚴肅的點點頭,“我知道了,小姐放心!
”
“去吧!
”
晚上,景繡和司馬濬正在屋裡下棋,外面傳來毒娘子風風火火的聲音,“繡兒,你看誰來啦?
”
話音剛落,門已經被推開,景繡執子的動作一頓,下意識地看過去,隻見毒娘子一臉興奮地拉着一個人進來。
景繡正疑惑着,待那人的身子完全走進來後,景繡忙将手中的棋子放進棋盒,起身驚喜地看着葉尋。
之前她派人去葉府傳話隻說抽時間讓他過來一趟,并沒告訴他師父師娘在這裡,為的是給他一個驚喜。
那日她進宮,發生了那麼多事她就把這事給忘了,并沒在意他過沒過來。
看師娘這麼激動的樣子,師兄應該是今天才過來吧。
“師兄。
”
“師妹。
”葉尋含笑看着她,心裡泛起陣陣漣漪,好些日子沒見到她了,心裡的思戀如瘋狂生長的藤蔓般到處延伸。
雖然決定放手,但這麼多年的感情又豈是想放就能放下的。
司馬濬起身,擡手掩唇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目光有些意味深長地看着葉尋,看來他還沒完全放下繡兒……
葉尋收回落在景繡臉上的視線,看向他,目光溫和坦誠,“濬王的傷勢如何了?
”
他早知道司馬濬沒事,不單單是因為對繡兒醫術的信任,更多的是對司馬濬本身的信任,他就是堅定的覺得司馬濬不可能那麼沒用,如果那麼容易死,他還能成為威震四國的戰神王爺嗎?
今天看到師娘,得知師父師娘也在這裡就更加确信司馬濬不會有事了。
司馬濬微笑回道:“已經無礙了。
”
毒娘子拉着葉尋的手,瞪了司馬濬一眼,對葉尋柔聲說道:“尋兒,你就放心吧,他命大的很,沒那麼容易死的。
”
景繡好笑地看着她一副護短的樣子,師娘對葉師兄的喜愛經常讓她嫉妒,但這次見她因為司馬濬受傷而憤憤不平想方設法懲治司馬峻嵘的樣子,她還以為在師娘心裡其實最喜愛的徒弟是司馬濬呢。
現在看來,師娘最護着的人還是葉師兄啊!
“你那什麼表情?
”毒娘子瞅着她,語氣硬邦邦地問道。
景繡故意語氣酸溜溜地說道:“我在吃醋,葉師兄一來師娘心裡眼裡就隻有他了,完全忘了我們了。
”
司馬濬知道她是故意這麼說逗師娘的,其實心裡并不吃醋,眼神寵溺地看着她,伸手将她的小手攥在手心裡。
任誰都看的出來師娘最疼愛的人是她,簡直視如己出,她自己卻不自知。
葉尋也啞然失笑,無奈地看着她,師娘最疼愛的人從來都是她,她卻一直覺得師娘最疼愛自己,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師娘該多寒心啊。
他們兩都沒出聲,毒娘子松開葉尋的手腕氣呼呼地走向她,指着她的鼻子,滔滔不絕地指責道:“你個小沒良心的,你也不看看是誰把你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你生病了誰替你洗澡煎藥喂藥,徹夜不睡地守着你,辛辛苦苦地教你讀書寫字,盡己所能的将一身本領交給你。
除了你,老婆子我就從來沒伺候過什麼人……”
竟然還敢說她偏心,真是氣死她了!
景繡被她說得啞口無言,雖然前面說的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有些誇張,但是後面的倒都是實情。
其實她不過随便一說,沒想到師娘反應這麼激烈,看來剛才的話讓她寒心了,年紀大了的人都比較敏感些,她以後得注意了。
景繡心裡暗暗提醒自己以後注意,拉着她的手,一臉乖巧讨好地說道:“師娘啊,我跟你開玩笑呢,我知道師娘最疼我了,然後才是葉師兄對不對……”
毒娘子陰着臉,不吃她這一套。
景繡不習慣撒嬌,見剛才的話不管用,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給司馬濬和葉尋使眼色,這兩人見師娘生氣怎麼無動于衷呢?
這年紀大了的人不禁氣的。
司馬濬和葉尋隻裝沒看到,一點都沒有打算出口幫忙的意思。
因為他們都看出來師娘并不是真的生氣,隻不過在逗着她玩而已。
景繡有些着急了,求助無門隻能一個勁兒的抱着毒娘子的手臂晃悠,“師娘我錯了……”
過了好一會兒毒娘子一直緊繃的臉色才緩和下來,斜眼看着她,打斷她的喋喋不休,“行了行了,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
”
司馬濬和葉尋都忍不住笑出了聲,尤其是葉尋,曾經多次見過這樣的場景,每次師娘都堅持不了多久就會破氣為笑的,這次竟能堅持這麼久也是實屬不易了。
景繡這才意識到不對勁,緩緩松開抓着毒娘子手臂的手,視線狐疑地在他們臉上掃了一遍就落在毒娘子的臉上,眯着眼睛打量着她。
不滿地道:“師娘你又逗我!
”
真是的,怎麼越活越頑皮了。
毒娘子有些心虛,神色讪讪地,看向葉尋轉移話題,“尋兒你不是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們嗎?
師娘就不打擾你們了,先走了啊!
”說着轉頭對景繡尴尬地笑了笑,然後健步如飛地往外走。
景繡嘴角抽了抽,無奈地搖搖頭。
她能跟一個老孩子計較什麼呢?
疑惑地看向葉尋,“師娘說得很重要的事情是?
”
一邊說着一邊引着他到桌旁坐了下去,司馬濬也走過來落座。
葉尋臉色凝重,看着他們,說道:“這些日子我奉命協助五皇子調查淑妃和南疆那邊的聯系,有了一些發現。
”
景繡和司馬濬相視一眼,又都轉頭看向他,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葉尋有些猶豫,在他們迫切的目光下,緩緩開口道:“淑妃可能是南疆人氏。
”
景繡震驚不已,她從來沒有去注意過淑妃的出生,隻以為她和柔妃一樣是小地方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子,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是南疆人。
因為皇室都很重視皿統,不可能輕易娶外族女子,而且一般都是通過選秀來充實後宮。
外族女子入宮隻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皇上真的特别喜歡這個女子,不顧反對納進後宮,但這種情況很少,因為皇上不太有可能接觸到外族女子。
另外一種就是通過政治聯姻與和親的方式,并且該女子一定身份尊貴。
顯然這兩種都不是淑妃進宮的方式。
司馬濬卻沒有過多驚訝,葉尋狐疑地看着他,“你早知道?
”
景繡聽言也一臉不解地看向司馬濬,他似乎對這個消息并不吃驚,難道他早知道?
司馬濬點點頭,“是從三皇子那兒得知的。
”
“三哥?
”景繡更驚訝了,三哥是怎麼知道的,為什麼告訴他卻瞞着自己?
她因為太過驚訝,一聲“三哥”脫口而出,沒有意識到這話會給葉尋帶來怎樣的疑惑。
葉尋蹙眉不解地看着她,她叫三皇子三哥?
司馬濬眸光微閃,見景繡還沒反應過來,忙鎮定地看向葉尋,緩緩開口道:“繡兒如今是皇上皇後的義女叫三皇子三哥有什麼不對嗎?
”
景繡這才反應過來,面上卻一副若無其事漫不經心的樣子,看着葉尋笑道:“師兄一定是剛聽我這麼叫還不習慣吧?
”
葉尋目光在他們臉上切換,他很了解繡兒,她雖然永遠一副淡定溫和的模樣,看着十分好親近其實恰恰相反,她的内心對人很是疏離,很少有人能走到她的心裡。
三皇子不過才回平陽城這麼短的時間,她就能如此自然親切的呼其“三哥”了?
景繡有些心虛,在十分熟悉的人面前她沒辦法淡定自若地說謊。
眼睛轉了轉,就想到能轉移話題又不顯得突兀的事,問道:“師兄你也知道宮晏就是三皇子的事了?
”
當初師兄也是以為三哥是真的死了的,不知道有沒有被“複活”的三哥吓到?
葉尋壓下心頭的疑惑,由衷地點頭道:“嗯,三皇子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幾位成年的皇子中他和五皇子走的最近,因此對三皇子也多有接觸,雖然并沒有深交,卻很有好感。
看向司馬濬,“三皇子是去南疆之後發現這事的?
”
又回到正事上來,景繡神情跟着嚴肅起來,好奇地看向司馬濬。
“嗯。
”司馬濬點了點頭,“三皇子當初秘密前往南疆一為了看病,二就是為了調查淑妃在南疆的真實身份。
”
景繡和葉尋不由詫異失色,有些緩不過神來。
司馬濬看了他們一眼,接着說道:“最先懷疑淑妃來自南疆的人正是三皇子,他将自己的懷疑都告訴了皇上,還有他知道自己的病隻有去南疆才有根治的可能,所以他執意秘密前往南疆。
”
景繡回過神來,眼前浮現出南宮彥有些蒼白的面容,心裡微微難過起來,三哥當時發現這些的時候得有多痛苦啊。
葉尋蹙眉,心裡有一個可怕又讓他難以置信的猜測,“三皇子的病該不會是淑妃娘娘……”
司馬濬不置可否,景繡也沉浸在對南宮彥的心疼中沒有出聲。
司馬濬轉了話題,問道:“你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事,那麼五皇子也應該知道了?
”
葉尋見他不說,也沒有再問,壓下心頭的疑惑。
想到南宮珏得知這個消息時難以置信痛苦不堪的樣子,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點頭道:“嗯,他很痛苦。
”
怎麼能不痛苦呢?
他心中原本溫柔善良無欲無求的母妃竟然和他以往的認識截然相反,他一心想着補救她的過錯減輕她的罪責,可是卻發現她犯下的罪孽就像個無底洞一樣,怎麼都填補不完。
可想而知他的心裡有多麼奔潰了。
司馬濬問道:“他打算怎麼辦?
”
淑妃和南疆勾結,本就是通敵叛國的死罪,現在又被發現本就是南疆人,與她而言有沒有這一條都是一死,但是對南宮彥和南宮珏兄弟二人來說,這個消息無異于雪上加霜。
他們的身上流着南疆的皿液,他們的母妃身犯通敵叛國的大罪……他們日後在西臨的處境會很尴尬和艱難。
更何況他們都有實力去角逐太子之位……身上流着一半的南疆皿液,這可是緻命的。
這個消息對南宮珏來說也是一個考驗吧,即使崇明帝早就知情,也會希望能從南宮珏口中聽到這個消息吧。
景繡聽他這麼問立馬心提了起來,緊張地看着葉尋。
葉尋如何不明白他們心裡在想什麼。
“五皇子讓我去禀告皇上。
”
景繡松了一口氣,司馬濬也輕輕地吐了一口氣。
兩人很快又都反應過來他們是在杞人憂天,南宮珏得知這個消息應該第一時間就會告訴南宮彥,就算南宮珏有意隐瞞這個消息,南宮彥絕對不會同意的。
再說了,南宮珏是聰明人應該明白想隐瞞這個消息是不太現實的,而且風險太大。
當然,他也不是做出那種事情的人。
“那師兄今日過來是?
”
景繡困惑地問道,既然有這麼重要的事情去做,怎麼會過來?
葉尋無奈地歎息一聲,“我剛準備出門的時候,師娘忽然出現将我拉了來。
”
兩人就這樣施展輕功到了這兒。
也就是說他原本沒有打算現在将這個消息告訴他們了,隻是順便。
景繡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現在進宮似乎也來不及了宮門都快關了。
見她看向外面,葉尋笑道:“隻能明天一早入宮了。
”
他走後,景繡因為擔心南宮彥和南宮珏,尤其是南宮珏,他現在心裡一定很難受。
雖然很不想這個時候過去,害怕看到他痛苦自己又無能為力,但是終究不放心。
司馬濬偏偏也要跟過去,于是兩人出了清風院,來到花園一刻高大的梧桐樹後,看着眼前的高牆,一前一後動作利落地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