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譏笑道:“媛兒可真是孝順啊!
”這虛僞的德行和她那個娘還真是一模一樣,不愧是母女兩!
景媛低頭不好意思道:“姨母待媛兒那般好,媛兒孝順姨母也是應該的!
”
景繡扭頭悄悄地打量她,好奇她是真的聽不出來德妃是在諷刺她還是故作不知,還沒瞧出個所以然來,聽德妃招她過去。
她擡頭笑着走了過去,然後在她旁邊坐了下去。
德妃一邊拉着她的手,一邊打量着她,“這段時間繡兒辛苦了,受了那麼大的驚吓和委屈,還要忙着追查真兇,瞧瞧這都瘦了一圈了……”
景繡實在不習慣她如此的熱情,低着頭尴尬的笑道:“不辛苦的,一切都過去了……”
德妃看着她連連點頭,嘴裡不停地說着:“好孩子,好孩子……”
景媛被晾在一邊尴尬地站着,看着德妃對景繡呵疼備至的樣子心裡就像打翻了調料瓶般五味雜陳,當年德妃也曾如此疼寵她,對她甚至比對二位表哥還要好,如今竟然對她愛答不理了。
都是景繡這個賤人,姨母看出父親更喜歡她所以想讓洐表哥娶她來拉攏父親。
不行,洐表哥是她的,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絕不能讓景繡破壞了他們的姻緣。
“姨母……”她不甘被冷落,剛想開口說話就被德妃打斷了。
“媛兒啊,你身子剛好還是早些回去歇着吧,以後沒事還是不要進宮了,姨母悶了自會有未來兒媳婦聊天,不需要外人。
”
她的話讓景繡和景媛齊齊一怔。
景繡蹙眉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未來兒媳婦……雖然德妃對她這麼親近的目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打的什麼注意,但是之前幾次進宮她也隻是暗示她并沒有明确提過這事,今天這是想跟她明說嗎?
景媛更是像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一樣臉上震驚和難以置信的神色交雜着,未來兒媳婦、外人……姨母的意思是已經認定景繡是她的未來兒媳婦了嗎?
外人,就算她嫁不成洐表哥那也還是姨母的外甥女啊,怎麼能是外人?
德妃也不看她,對着身邊的宮女吩咐道:“送大小姐出去吧,本宮和二小姐聊天不喜歡有外人在場!
”
景媛愣愣的站在原地,仿佛置身于數九寒冬的冰天雪地裡一樣,渾身徹骨的冰冷,整個身子仿佛都被凍僵硬了般,挪不動腳。
宮女見她不走,為難地輕聲開口道:“大小姐,奴婢送您出去!
”
景媛覺得長這麼大從未如此難堪過,而這難堪還是曾經最疼她的姨母給的,屈辱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這熱熱的暖流慢慢化開了身上凝固的皿液,她轉過身子,慢慢地走出了重華宮。
看似平靜,袖子下的雙手卻緊握成拳,塗抹的鮮豔的唇瓣也緊緊的抿在一起,兇口處也升騰起包含着怨恨、屈辱、嫉妒、不甘……等的怒氣。
景繡看着這樣的景媛竟然沒有覺得大快人心,反而有些同情可憐她。
不過轉念一想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如果不是她當初毀婚在先置德妃和南宮洐的顔面于不顧,德妃今日又怎麼會如此不給她留情面。
德妃冷眼看着景媛的背影走出重華宮,心裡不是不難受不心疼的,隻是一想到自己的兒子被人嫌棄,軟了一絲的心腸立馬又堅硬起來。
轉頭看向景繡,臉上挂着若無其事和顔悅色的笑容,“繡兒,本宮今日召你來是想跟你商量商量你和洐兒的婚事。
”
景繡眸光微沉,商量婚事,不問問她的意見嗎?
起身行禮道:“娘娘,我和二皇子殿下并無男女之情!
”
德妃沒想到她會這樣毫不遲疑的堅決地說出這話來,怔了一怔扯着嘴角笑道:“怎麼會沒有男女之情呢,洐兒可是對你情深一片啊,本宮知道一定是他沒對你說過他的心意,本宮告訴你啊,洐兒這個孩子他就什麼都不喜歡放到嘴上去說,本宮這個做母妃的了解他,他對你啊和别的女子不同,他怎麼會對你沒有男女之情呢?
”
景繡認真地說道:“娘娘,二皇子殿下對我有沒有男女之情我不知道,但是我隻當二皇子殿下是普通的朋友!
”
德妃臉色漸漸沉了下去,冰冷地看着她,“你可是覺得洐兒他有什麼地方不好,不合你心意?
”不是她自吹,她的洐兒可是百裡挑一的好男兒,這景家兩姐妹竟然一個兩個都嫌棄她的洐兒?
看着德妃越來越冰冷的視線,景繡隻覺得頭疼萬分,德妃不會因為她拒絕和南宮洐的婚事就恨上她吧?
那這也太小肚雞腸了,她得罪的人已經夠多了,再來一個德妃真的是應付不過來啊!
仔細的斟酌了一下用詞,景繡才開口道:“娘娘,二皇子殿下很好,可以說是非常好,在這平陽城裡是數一數二的好男兒,即使在四國之中也是出類拔萃的佼佼者,他英俊不凡文武雙全足智多謀……但是喜歡一個人不是說他有很多的優點,不是說他相貌才能有多出衆,家世有多顯赫身份有多高貴我就要喜歡他,即使嘴上說着喜歡,這樣的喜歡也不一定是真的喜歡!
”
德妃語氣一窒,這樣的論調她還是第一次聽說,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隻能愕然地看着她。
“那二小姐喜歡什麼樣的男子,覺得什麼樣的喜歡才是真正的喜歡?
”身後由遠及近傳來一道清越含笑的聲音,景繡和德妃同時轉頭看向來人。
“參見二皇子殿下!
”
“免禮!
”南宮洐對德妃行了禮就在她身側坐了下去,目光湛湛地落在她臉上,“回答我的話!
”
景繡一方面慶幸他在這個時候過來,因為他顯然會比德妃理智的多,說開了或許他會好好勸一勸德妃;另一方面她懊惱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過來,讓他聽到剛才那番話,讓她覺得尴尬不已尤其是他并不喜歡她,她剛才那番拒絕的話顯得有些可笑。
深吸了口氣,才回道:“他隻要能讓我覺得安心覺得幸福覺得有他在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怕,有他在去哪裡做什麼都無所謂,讓我覺得有他在我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就好。
”而那個人似乎已經出現了,不管她做什麼他都默默地跟在她身後陪着她,堂堂一個濬王殿下變得跟她的小跟班一樣。
想到他景繡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揚一個好看的弧度,接着緩緩開口道:“真正的喜歡不是因為對方有許多的優點才喜歡,而是看到了對方的缺點之後也一樣喜歡,即使對方身份平平相貌平平不能給你帶來任何的利益你依然喜歡。
這樣的喜歡才叫真正的喜歡,喜歡一個人應該是純粹的無目的的!
”看向若有所思的南宮洐,“殿下覺得我說的對嗎?
”
南宮洐怔怔地看着她,像是不認識她一樣,過了半晌才低頭輕笑一聲:“二小姐果然與衆不同見解獨到,也罷,我祝福二小姐能早日找到那個真正喜歡你你也喜歡他的男子!
”
德妃忍不住出聲道:“洐兒……”
南宮洐出聲打斷她,滿面春風的笑道:“二小姐既無意于我又何必強求,需知強扭的瓜不甜,兒子心裡也另有他人,即使娶了二小姐恐怕也沒辦法給她想要的生活。
”
德妃狐疑地看着他,在她看來他是喜歡景繡的,她覺得他對景繡的态度和對待别的女子完全不同,怎麼會無意呢?
另有他人,那人是誰?
南宮洐看向一臉震驚盯着他看的景繡,露出一個爽朗釋然的笑容:“好了,你出去吧,以後就當沒有過這回事,我們還是朋友!
”
景繡是真的沒有想到他心兇寬廣至此,她以為他會氣急敗壞暴跳如雷呢,沒想到他如此平靜,不僅如此還祝福她,她能感受到他的誠意。
“嗯,我們還是朋友!
”認真地說完這一句景繡轉身,一轉身卻看到幾步遠外站着的南宮澤,對方正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對着他虛行了個禮,從他身邊走過。
出了重華宮,景繡仰頭大大的舒了口氣,南宮洐的反應真的是讓她刮目相看,他本就是被景媛舍棄過一次的人她以為他會格外在意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可是他好像毫不在意,還如此真心實意的祝福她,這樣坦蕩大度的兇襟對他這樣高高在上的皇子來說真的好難得。
同樣的事情如果換作是太子,恐怕當場就能殺了拒絕他的人。
希望德妃不會因為這事而記恨她吧,有的時候做母親的比孩子自己更在意别人對孩子的看法。
南宮洐可以不在乎,可是德妃恐怕會覺得她這是看不上南宮洐是在踐踏南宮洐的尊嚴吧?
算了,不管德妃會怎麼想又會怎麼對付她,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現在擔心也沒用。
賢妃肯定早就已經得到她進宮的消息了吧,景繡一邊走一邊在心裡數着數,不知道數到幾賢妃的人才會來呢?
剛數到十,身後有人叫住她,不是宮女的聲音也不是太監的聲音,而且這是在重華宮門口,賢妃的人不會到這兒來找她。
這是她的第一反應。
第二反應是這聲音好生耳熟,是五皇子南宮澤。
駐足轉身看過去,隻見南宮澤站在台階上遠遠的看着她,臉上沒有了一貫玩世不恭的神色,很認真很認真。
“不知五皇子殿下有何吩咐?
”
南宮澤看着她欲言又止,薄唇緊抿仿佛在醞釀着什麼一樣。
過了幾秒才開口道:“你說的那種純粹的無目的的喜歡真的存在嗎?
”
景繡微微一怔,聽他又問道:“倘若我不是皇子沒有高高在上的尊貴身份真的還會有女子喜歡我嗎?
”
“當然!
”景繡肯定的點頭,莞爾一笑道:“殿下即使沒有了尊貴的皇子身份還有很多值得人喜歡的地方!
”
她看到明媚的陽光下南宮澤因為她的話綻放出一個無比燦爛炫目的笑容,那是一種發自内心的純粹無比的笑容。
這個笑容一直留在她的腦海中,經年不忘。
轉身繼續離開,嘴角的笑容卻逐漸擴大,南宮洐和南宮澤這種王公貴族被利益婚姻和娶妻隻為傳宗接代的思想荼毒已久,她不知道今天的話她的愛情觀能不能給他們一些啟發能不能改變他們,但是她知道他們也是向往那種純粹的愛情的,這樣就夠了,隻要心中有向往,總會無形中影響他們一點點吧?
!
繼續一邊走一邊在心裡數數,數到第二百二十五的時候,賢福宮的人來了。
來到賢福宮,殿中看不見一個宮人,隻有賢妃和一個年輕小公子。
小公子就是那日出宮時偶然見到的六皇子南宮瑾。
景繡恭恭敬敬地對着他們行了禮,賢妃指着六皇子旁邊的椅子示意她坐。
景繡低頭坐了過去,剛坐下,旁邊的南宮瑾就湊到她耳邊輕笑道:“二小姐,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又見面了!
”
“能再次見到六殿下是景繡的榮幸!
”景繡輕聲說道。
反正今日賢妃有求于她,她就算失點禮數她應該也不會計較的。
不過她倒是好奇,這六皇子怎麼會在這兒,賢妃揮退了所有宮人獨獨留下這六皇子,難不成她信任六皇子勝過身邊的親信?
六皇子……景繡在腦中搜尋着關于這六皇子母妃的訊息,好像是叫柔妃來着。
賢妃和柔妃的關系很好嗎?
如此信任六皇子?
賢妃看他們二人低聲私語,奇道:“怎麼,瑾兒和二小姐認識?
”
南宮瑾笑道:“回賢母妃的話,我和二小姐前幾日偶然見過一面。
”
“這樣啊……”賢妃呵呵笑了起來,看向景繡又收了笑容,臉色凝重道:“想必本宮找二小姐來所謂何事二小姐也心知肚明了,本宮也就不繞彎子了。
本宮就奕兒這一個女兒,還請二小姐和扁鵲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放她一馬,本宮保證這樣的事情以後絕不會再發生!
”
景繡滿臉為難道:“娘娘,這事臣女還要回去問過扁鵲姑娘的意思,臣女不好替扁鵲姑娘作主啊……”
南宮瑾一臉認真道:“二小姐,還請你大人有大量,看在賢母妃隻有四姐一個孩子的份上饒過四姐吧,日後二小姐如果有需要,我南宮瑾上刀山下火海絕無二話!
”
景繡誠惶誠恐,一本正經地說道:“景繡不敢讓殿下上刀山下火海。
”
南宮瑾還待再說什麼,賢妃忽然出聲讓他出去,他似乎不樂意出去,但在賢妃不容置喙的眼神下還是不情不願的走了出去。
景繡心裡詫異賢妃和南宮瑾的相處竟像是真的母子般,但是面上卻不動聲色。
賢妃直到南宮瑾走了出去才又看向景繡,歎了口氣道:“二小姐當真如傳聞中一樣半點虧不肯吃。
”
景繡但笑不語,前世吃的虧已經夠多了,也讓她明白吃虧是福這句話完全就是扯淡。
賢妃無奈地輕笑一聲,“二小姐到底要怎麼才肯放過奕兒明說就是,本宮就這一個女兒,隻要能救她哪怕要本宮的命本宮也決不遲疑。
”
景繡聽她說的誠懇也不再跟她繞彎子,正色看着她,“娘娘可曾覺得臣女像一個人?
”
賢妃面色微微一變,訝異地看着她,扯着嘴角道:“本宮不明白二小姐的意思……”
景繡盯着她笑問:“娘娘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臣女是在什麼地方嗎?
”
賢妃垂首細細想了起來,不确定道:“是……皇後宮?
”今天之前她似乎隻在皇後宮中近看過她一次,除此之外的幾次都是她進宮她遠遠的看見過兩三次。
那次二公主邀請衆小姐進宮遊湖,太子陷害誣陷她偷了白玉響鈴簪,衆人一齊到皇後宮請皇後作主審理,她當時也恰巧在皇後宮中,那次是她第一次見到她。
第一眼見時确實覺得她像極了某個人……
景繡點頭,“不錯,是在皇後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