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勝利還是失敗,打掃戰場從來都不是件讓人覺得愉快的事情,人類本能的抗拒與死屍為伍,更何況這些死屍之中還有自己的親友,所以當勝利的喜悅還留在心頭的時候,人們就要開始接受失去夥伴的傷痛,不少人從屍體堆裡翻出自己曾經的夥伴,臉上的淚水就一行行的留下,戰争是人類文明的催化劑,同時也是對人類良心的一種拷問,這種拷問一直延續了數千年,無數代人都為之努力,直到核武器的出現,這個世間的表面才開始安定下來。
但宋朝自然沒有核武器這樣的震懾萬物的利器,布楚也造不出來這種恐怖的東西,所以對于傷痛或者喜悅的嶽家軍來說這都是他們必經的過程,雖然有些痛苦有些不願意接受,但國家危難之時總要有人挺身而出,不論是笑着面對還是流着眼淚。
打掃完戰場之後,嶽家軍難得的有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休息時間,到了晚上的時候,衛家軍要撤退的消息也在軍中蔓延開來,對于衛家軍,嶽家軍的感情是複雜的,在衛家軍橫空出世之前,這個國家乃至這個世界都找不到比他們更精銳的軍隊,可當衛家軍出現之後,即便是嶽家軍中的夥夫也看的出來這隻幾乎全都是由青壯年組成的軍隊有多麼彪悍的戰鬥力,好在的是他們是友軍,不用跟這樣的軍隊作戰想想都讓人覺得輕松。
上有其好,下有其效,兩軍的将領們親密,下面的将士們自然也就會親密,這段時間的相處,這段時間的并肩,都讓這些有着軍人稱号的男人們之間生出了一種叫做兄弟情誼的東西,為了慶祝勝利,為了和衛家軍告别,嶽飛破天荒的允許後勤一次性供給大量的肉食,更是把衛家軍用來清洗傷口的高度酒搬出了十幾壇,混着清水又變成了上百壇,漆黑的夜幕下,人們圍着火堆大口喝酒,大塊吃肉,雖然酒是加了水的,肉食風幹了的,但是一點也不影響他們的心情,年紀大的兵卒會從自己的身上取下一枚小刀或是一個挂飾,送給衛家軍裡那些青澀的小夥子們,是祝福也是傳承,一場野外的晚宴一直到了後半夜,才陸續的安靜下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衛家軍就在布楚的帶領下悄悄的走了,留下的隻有他們近半的物資送給自己的友軍,對于衛家軍來說這并不算什麼,因為他們每個人入軍之後除了體能訓練的第一課就是如何在野外生存,即便什麼都不帶,他們也足夠堅持到回到伯紀縣,所以他們留下了物資,人卻走了。
嶽飛站在高高的山崗上,硬朗的臉上露出些許疲倦的神色,他的身邊一左一右站着嶽雲和李文二人,三人看着下方排列着整齊的隊伍卻走得寂靜無聲的衛家軍,李文的眼睛裡閃爍着的是羨慕和堅定,他羨慕的是兄弟們可以在入冬之前回到家鄉,堅定的是布楚給他安排的任務:協助嶽飛突襲金國,想想都讓人覺得熱皿沸騰,而這樣讓人熱皿上湧的任務布楚交給他時之說了一句話:“好好幹,該教的都教給你了,我相信你可以做的到”,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讓李文充滿了信心。
嶽飛看了半晌,露出一抹苦笑,輕輕的搖了搖頭道:“這小子,走的還挺利索,還怕老夫吃了他們不成”說完自己也忍不住莞爾,三人對視一眼都是哈哈大笑,笑聲豪邁且自豪。
“将軍,将軍,咱們為什麼走的這麼急,嶽元帥又沒打算吃了咱們”李武對于哥哥能留在嶽家軍内協助嶽飛十分的羨慕,可布楚卻沒有讓他也去,此刻兄弟倆将要分隔很長一段時間了,所以心情有些煩躁,便随便尋了個話題來解悶。
布楚本來正在思考着什麼,神情專注,眉頭緊湊,絲毫沒有昨夜跟嶽雲楊再興等人告别時的豪放,被李武突然一問打斷了思路,所幸也就不再多想,開口回答道:“嗯,嶽元帥不會吃了我們,但是我們還有事要做,做的好了嶽元帥才能專心跟韓将軍那邊尋找機會反攻金國”
“啊?
”李武瞪大了眼睛,不明白布楚說的是什麼意思:“這麼說,咱們不是直接回去了?
還有的仗打?
”
提起這個李武煩悶的語氣就一掃而空,頓時來了精神。
卻不料布楚瞪了他一眼,笑罵道:“什麼叫還有的仗打,打仗你很開心嗎,要是我就一輩子不想打仗,不過還真的給你說中了,這次咱們還有仗打,不過是小仗,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起來,這個時候走也是因為所有人都以為我們還在跟嶽家軍待在一起,卻沒人會想到仗一打完我們就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次我倒要看看,對方到底有幾斤幾兩三番五次的跟我們做對!
”
布楚說着說着語氣變得鋒銳起來,把李武吓了一跳,不過他就是個二愣子,很快就又開心起來,無他,他認為武人就應該不停的戰鬥,布楚看出他的樣子,又笑罵了兩句,就不再搭理他,這個時候趙銘也騎着他心愛的白馬從隊伍後方走了過來,布楚見他騎在馬上氣定神閑的樣子笑道:“怎麼樣銘哥,身體恢複了嗎?
”
趙銘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道:“嗯,好了八成了,這次回開封要是再碰到那些人,我也可以試一試這一場大戰下來,武藝到底提高了多少。
”
“嗯,有咱們出手的時候”布楚也笑着回答,之後便不在言語,繼續皺着眉頭思考起來,正如他跟李武說的,之所以這麼着急從嶽家軍中撤出來是有原因的,他不清楚自己協助嶽飛逼死了完顔兀術會對曆史造成怎樣的連鎖反應,但是他在經曆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已經打算不再去做坐以待斃的事情了,這一次他打算主動出擊,不管曆史怎麼變,他都要把主動權牢牢的握在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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