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三章
聽着楊尚荊的話,邢宏放第一個反應就是直接拒絕。
畢竟李信這個侄子,李行李璞寓,也算得上是個人物了,一旦放到了一線,以現在楊尚荊培養出來的這種作戰體系,想要不讓他撈着功勞獲得晉升,簡直就是難比登天。
偏生在現在這個以皿脈姓氏為根本的封建禮制的條件下,這個李行李璞寓還是标準的李信親信,不管怎麼說,腦袋上的“楊”都蓋不過“李”,對他的一切提拔,都有可能引發楊尚荊派系内部的不滿。
不過轉念一想,現在楊尚荊麾下的這幾個指揮使,能夠真正平衡掉李信給李行施加的影響的,說到底也就他邢宏放一個人了,别的再揀選,根本就沒什麼用。
因為邢宏放不僅僅是原本李信的部下,可以平衡一些李信舊部的反對聲,同時他還是楊尚荊一手提拔起來的,兒子邢裡男現在還在楊尚荊手下聽用,是标準的“楊黨”,這就可以壓下去不少楊尚荊這個新興派系内部的反對聲。
最重要的是,他邢宏放現在覺醒了“邢家皿脈”這個隐藏的屬性,搭上了英國公張輔的線,就算不能和英國公本人直接對話,卻也能和中軍都督府下面的官僚眉來眼去一番了,這也就能夠順帶着制衡一番李信本人了。
至于楊尚荊,這命令是他自己下的,總不會因為這個,讓他邢宏放入坑吧?
所以邢宏放定了定神,躬身應是:“欽差放心,末将定當将此事處理妥當。”
楊尚荊點了點頭,擺了擺手,邢宏放将手中的書信轉交給了忠叔,扭頭離去,楊尚荊沉默了良久,這才歎了口氣:“這人……難能可貴啊。”
“蠢貨總是占了大多數,所以這出了個聰明人,卻也難得。”忠叔笑着搖了搖頭,将信收了起來,“能看得出顔色,辨得了時機,這樣的人,總歸是要多用用的。”
“忠叔說的是啊。”楊尚荊向着樹蔭下的石桌走去,倒了兩杯茶,将其中的一杯遞給忠叔:“卻不知那些人,如今是何心情?”
忠叔接過茶杯,抿了一口,這才回道:“還能是何心情?談不上甚麼誠惶誠恐,一點驚懼總是要有的,老仆方才看了看家裡傳來的消息,具體的有些模糊,不過似乎三府之中的山賊水匪,不成氣候的是被一掃而空了,稍微有點兒氣象的,也是去了七成。”
“自家遠在閩北,就算這東南士族同氣連枝,可這接到消息的準确度,還是不敢保證的。”楊尚荊放下茶杯,搖了搖頭,“暫且等等,看下面呈上來的戰果罷。”
為什麼要說“不成氣候的”和“有些氣象的”?
因為規模大、勢力大的,身後都有當地富戶的支持,要不然一家夥聚攏個百八十人,人吃馬嚼的就靠山裡的野果野菜?還是就靠着沿路打劫的那一丁點兒油水?開什麼玩笑,打劫多了,客商都不走那條路了,還打劫個卵?
涸澤而漁的都是蠢貨,這道理隻要是個人都明白的好伐?
而楊尚荊早在發布動員令,派兵清剿内陸盜賊的時候,就已經通過楊家的渠道給發布了出去,當然了,軍國大事嘛,要通過“來源不可考”或者是通過“合理推斷”啊、“消息靈通人士”啊之類的嘴裡說出來。
換而言之,各個有能力接到消息的大家族,基本上都是大拿級别的,然後趕緊将自家的勢力收縮起來,反正大家族隐匿人丁又不是什麼新鮮事兒,給百八十個人制造合理的身份,甚至不用制造,地方官府都不會下來追查神馬的。
畢竟……皇權不下縣嘛。
“依着少爺的意思……”忠叔眉頭微蹙,“到時候在日本發現了富礦,直接讓這些大家族手底下的人漂洋過海,攪亂了日本的内政?”
“南方倭寇未平,北方還有倭寇作妖,這日本的豪族們打的如意算盤,我們也可以拿來用用嘛。”楊尚荊就笑了笑,“日本無力約束民間勢力,我大明就能完全約束了?左右不過數千的精壯,莫說是和本官編練出來的新軍媲美了,就是和尋常的衛所士卒比,也不過一盤散沙。”
拍了拍手,楊尚荊就感歎道:“到時候,國内這些過剩的青壯在海外禍禍,撈到了錢,總歸是要回國内花銷的,撈不到錢死在外面,國内也是少了一個不穩定的因素,何樂而不為呢?”
說這話的時候楊尚荊心裡還是歎息,說白了還是工業化水平不夠,現有的小農經濟根本無力消化掉多餘的青壯,留着反而是禍害,不如讓他們漂洋過海,到外面的大世界去尋找自己的财富。
要是他楊尚荊有能力建成一個完備的工業體系,哪怕是說設計出來一個完整的輕工業體系,比如毛紡之類的,也能瞬間制造出無數的工作崗位,畢竟任何工業,都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麼一點點人口,更多的人口集中在了配套設施方面。
這樣,就會迫使内地的權貴們在國策上進行一些列的修正、妥協,然後進行人口貿易,同時鼓勵生育,讓内地的人口不得不追求井噴式增長。
畢竟……權貴也是人啊,能夠帶來财富的東西,他們也是有追求的,當“祖制”一類的東西成為他們追求美好事物的阻礙的時候,他們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将這些東西一腳踢開。
畢竟他們肯定不知道,這種東西如同慢性毒藥一般,最後會将他們一手葬送。
但是實際上,楊尚荊不能,鼓搗出來一個工坊,已經算是他的極限了,一個詹事府少詹事,正四品的官兒,聽着不小,然而他現在的影響力,實打實的部分也就浙江沿海這一畝三分地了,别說國策了,整個浙江省都影響不了。
所以到現在,他也隻能走一個曲線,先通過倭寇把自己的名頭打出去,然後再慢慢擴大自己的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