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八章
“草泥馬!曹尼瑪!我艹艹艹艹艹……”
臘月二十八這天,剛剛從茗煙姑娘床上爬起來的楊尚荊,在看完從杭州府那邊傳來的消息,直接将就把自己的整間卧房砸了個稀巴爛,昨天晚上剛剛初試雲雨,這會兒渾身酸痛起不來床的茗煙姑娘一臉懵逼地躺在床上,生怕下一刻就有個茶杯茶壺甚至燭台什麼的飛到自己的床上。
負責給楊尚荊送信的楊勤根本就沒敢擡頭看,低眉順眼地站在門外,身子有點兒抖,說實話,他跟在楊尚荊身邊也有些時候了,這是第一次看見楊尚荊如此發飙,太特麼吓人了,不過他也沒閑着,一個勁兒地沖着那邊伺候的家丁使眼色,示意對方立馬把忠叔請過來。
這時候能夠壓住楊尚荊脾氣的,也就是忠叔一個人了。
楊尚荊雙目赤紅,喘着粗氣,就如同一頭發了狂的野牛一般,掃視着整個房間,當目光掃過茗煙姑娘的時候,後者吓得就是一個哆嗦,伸手扯住被子,使勁兒地往床裡面縮了縮,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
她是真害怕楊尚荊一怒之下,直接把她也給扔出去了。
就在這個當口兒,忠叔喘着粗氣就跑了過來,他的身後跟着的是上氣不接下氣的家丁,很顯然,老頭兒這是早晨出去遛彎了,半道兒上被截了回來。
“少爺……”忠叔喘了口氣,看着楊尚荊的表情,很小心的吐出來兩個字兒,畢竟是主仆關系,哪怕是名義上的,這會兒也不能僭越了。
楊尚荊依舊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擡起頭來掃過忠叔,雙目依舊赤紅,嗓音因為剛才的怒罵而顯得有些嘶啞:“戬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忠叔還請回吧。”
忠叔狠狠地挑了挑眉毛,還不等說話,就看見楊尚荊直接把門關上了,裡面叮咣一陣響,顯然是自己找了個被掀翻的椅子坐了下來。
“少爺這是……怎麼了?”忠叔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壓低聲音問着楊勤。
“回忠叔的話,早晨小人給少爺送來了一封急信,說是杭州府送來的,要少爺親啟,結果少爺讀完了之後,整個人就變成了這樣,直接就把屋裡的東西全都砸了。”楊勤也壓低了聲音。
這個時候,可不敢大聲說話,别刺激到了情緒本就不穩定的楊尚荊。
“那書信裡面寫了什麼,你可知曉?”忠叔皺着眉頭。
楊勤苦笑了一聲:“那信件從布政使司發來的,傳信的信使是連夜趕來的,事關重大,小人哪裡敢偷看半分?自然是接到信件,立刻送來了少爺這裡。”
忠叔聽完這話,慢慢閉上了眼睛,隻是眉頭卻緊緊地皺了起來。
不知道楊尚荊是為了什麼發瘋,他就是想勸勸,也不知道從哪裡勸起啊,浙江藩司……難不成要把楊尚荊這個縣令撸了,讓他專職去做備倭衙門的長官?可也不至于啊,這備倭衙門設在了黃岩縣,新來的縣令就算有個通天的手眼,也得看着楊尚荊的臉色行事啊。
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什麼個所以然來,忠叔幹脆也就不分析了,直接垂着手站立在門口,等待着楊尚荊開門出來。
過了足足一刻鐘,楊尚荊沙啞的嗓音才從裡面傳出來,帶着一股子的頹廢:“讓知琴、明棋來給本官洗漱更衣。”
忠叔一聽這話,懸着的心算是放下來一半,對着伺候的家丁使了個眼色,後者連忙跑去了廂房,找知琴、明棋兩個丫頭去了。
等着楊尚荊從屋裡走出來的時候,已然又過了足足一刻鐘,然而雖是寒冬臘月,忠叔和楊勤也沒敢找個地方取暖,依舊站在門口候着,等楊尚荊從屋裡走出來的時候,忠叔的眼睛就是一跳。
衣服還是那套衣服,自家少爺還是自家少爺,可是吧……楊尚荊整個人都頹廢了下去,原本殺伐決斷的那股子銳氣,已然不見了蹤影,臉上被說喜氣了,沒有死氣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不等忠叔開口,楊尚荊先說話了:“忠叔,且随戬走上一走吧。”
忠叔點了點頭,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腳,示意楊勤帶人跟在身後,然後自己落後了楊尚荊半步的距離,跟在了後面。
楊尚荊沒有接着說話,隻是把一張明顯是揉皺了、又展開了的信箋遞給了忠叔,忠叔皺着眉頭接過來,仔仔細細地看了兩遍,瞬間倒吸了一口冷氣。
聽到了抽冷氣的聲音,楊尚荊就知道忠叔看的差不多了,苦笑了一聲,一臉的頹然:“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内廷和外朝撕逼,這是楊尚荊喜聞樂見的,不撕逼的話,他就沒有辦法從中獲利,可是撕逼歸撕逼,就是把他楊尚荊牽扯到了也無所謂,可現在這是直接把他舉在前面啊,他當初殺了金英的家奴,從北京城裡面溜出來,就是為了不被卷進那個真正要命的大漩渦裡面,可現在……特麼的這幫人要把他直接頂在最前面!
到時候整個内廷的第一仇恨,肯定不會落在楊溥、于謙、孫原貞、方廷玉、軒輗之類的大員的身上,而是會再度聚焦在他楊尚荊的身上,不管是出于曾經的仇恨,還是出于殺雞儆猴的需要,他楊尚荊都必須去死,也隻有他楊尚荊死的硬了,外朝的這些小官兒才會從心裡感覺到恐懼,從而徹底倒向内廷,将外朝的這幫大佬架空。
大明朝是一個皇權集中達到了曆史巅峰的王朝,皇權的威嚴也跟着就達到了頂峰,挾藩王以令天子這個橋段,哪怕最後成了,隻要不是狂勝,他這個小蝦米也很有可能被拿出來祭天,這是不僅僅是政治上的問題,還有道德上的問題。
換句話說,皇帝是要臉的,哪怕外朝最後赢了,也得在一定程度上顧全皇帝的臉面,而楊尚荊這個正五品的郎中、反閹的首倡之人,從聲望、從體量、從官職上來看,大小都剛剛好。
所以忠叔也隻能抖了抖信紙,發出了一聲歎息。
現在除了祈禱外朝赢得酣暢淋漓之外,他們也做不了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