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事不決莽一波。
這可不是什麼高尚品格,或者是牛逼到炸的主角光環,實際上,這是這個年代絕大部分人的辦事習慣。
畢竟就這個年代,知識普及度低的讓人發指,擱在五百年後,可能“扁擔橫起來不知道是個一字”隻不過是個笑話,但是擱在這會兒,你給一個明朝的老哥寫個“一”,都别弄朱重八為了防止壞賬搞出來的那個壹,至少六成機會,老哥會回答你“這是我家的扁擔”。
所以你指望着練武出身,連一本兵書都沒看過,全靠着浙閩贛三地鄉賢安排幕僚撐着的,而這些鄉賢的幕僚是個啥水平……
嗯,掐掐手指頭,也就是個“秀才以上,舉人未滿”,賊雞兒尴尬。
換句話說,這幫幕僚想要去“貨與帝王家”,撈個一官半職的,大概率就是備胎妄想上位,後果嘛,被發一張好人卡繼續做備胎都是好的,腦子一抽想要來個“終南捷徑”,搞強上什麼的,大概率是要被教做人的。
黃巢辣麼屌,最後下場是個啥?
畢竟官位這個“女神”,從隋唐兩代皇帝把關隴、山東、江南三地的“門閥”們按在地上反複摩擦之後,就成了大小地主們“寤寐求之”的“窈窕淑女”了,别管高富帥還是臭屌絲,不缺人追的。
所以吧,總而言之,葉宗留這個“大王”一拍腦袋,而且拍的時候還有點兒邏輯,那麼下面的這幫鄉賢的幕僚自然也就隻能跟着跑了。
所謂的狗頭軍師,大抵如此。
隻不過吧,和這幫狗頭軍師不一樣,李賢作為豐城侯,勳貴體系裡面的一個小小的山頭,他手底下還是有一幫獨立于朝廷之外的人才體系的,也就是所謂的“家将”,相對要少得多的傾軋,和并不低的待遇,除了某些“修齊治平”為己任的讀書人之外,吸引力還是不少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老卒,有着豐富作戰經驗,并且世代給主家“打工”的老卒。
所以在大軍開動之前,李賢手底下的人馬就撒出去了一圈兒,這些人可都是精通山地作戰的,當年李賢他老子在越南大殺四方的那批人的後代。
雖說和自家老子比起來,這幫人的水準可能還有點兒欠缺,但那也是軍陣上的實戰經驗差距,論起偵查來,一個兩個還是水準之上的。
再加上李賢來這邊剿匪,也沒想着灰頭土臉的回去,一開始就積累了大量的本地資料,水文、地理、民情多有收集,再加上本地想要跪舔的小地主提供的資源,這幫人進了山林,到底也是個如魚得水的境界。
這種境界和“義軍”的境界相比,大概就是職業特種兵和普通山民的境界差距了。
“這葉宗留……到底是動了啊。”李賢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臉上的褶皺裡面都帶着笑容。
要是葉宗留按兵不動,他到底是要坐蠟的,因為他不知道葉宗留所在何處,到底是等在自己前去救援的路上,還是要先拿了楊尚荊的腦袋。
這一動彈,就說明葉宗留要拿的是他的腦袋,可是不玩偷襲的話,就葉宗留手底下那幫人的作戰素質,和正規軍展開了剛正面,豈不是死路一條?
“侯爺洪福齊天,這可是送上門來的功勞啊。”
給李賢提意見的那個師爺滿面紅光,這特麼飛黃騰達就在此時啊,他甚至覺得自己大概是要給葉宗留立一個生祠了,不對,經此一役,葉宗留大概率是死球了的,那麼到時候自己找楊尚荊那邊有名的蔡仙長,給他生魂拘過來受些香火,不也挺好的?
聽說最近暹羅那邊流行什麼佛牌,反正蔡仙長法力無邊,三教原來是一家,做個勞什子佛牌還不是手到擒來?
李賢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不過他的目光掃了掃大帳裡面的人,說出來的話就有了點責備的意思:“老夫何來的洪福齊天,還不是仰仗當今聖上天恩浩蕩,威加海内,讓這班無君無父的混賬得了失心瘋?”
雖說能進這個大帳的,基本都經過了“政審”,然而這政審審的是終于朝廷還是忠于鄉賢,和是不是忠于他李賢連一毛錢的關系都沒有,所以這個時候,就要把大義局在前面,各種跪舔皇帝,哪怕裡面出了個二五仔,也無傷大雅。
師爺明顯回過神來了,可他也是個機靈的主兒,當即也沒說自己不是,而是笑着說道:“侯爺剿匪乃是奉皇命而來,這侯爺的洪福,自然就是陛下的天威。”
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這花活兒玩的可以說是很溜了,于是乎所有人,别管到底是那頭兒的,都舒坦了。
等李賢安排完了人手,這幫人都下去準備了,他這才低頭看起來桌上擺着的地圖,雖然這地圖就像鬼畫符一樣,但是精于軍陣的還是能從裡面找出來一點兒花頭的。
“這叛匪藏匿之處,想必俱是些林密草深的所在,你說,若是老夫給他來一點兒絕戶計,當如何啊?”李賢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轉頭看向一旁的師爺。
師爺最近顯然是智商在線的,所以眼珠子轉了轉,當即就明白是什麼絕戶計了:“侯爺所言,倒也有理,隻不過如今這南方雖是入了秋,終究要潮濕些,這火,怕是不好放啊……”
蜀漢的諸葛丞相都覺得火攻有傷天和,那麼自然,這個說法也就留下來了,山高林密,要是擱在北方,來個火攻,做個絕戶計,倒也不差,隻不過玩不好了就是山火一片,指不定燒出來什麼後果,要知道五百多年之後的加州大火,都沒有辦法用人力控制。
但是就浙閩贛三省交界這地兒,濕度太大了,火燒過去根本就沒什麼卵用,地上的枯枝都是炒的,别說這年頭的火把了,就是拿着凝固汽油彈做火源,都燒不了多久。
然而李賢搖搖頭,眼中出現狠色:“老夫自然是知道的,可老夫要的,可不是什麼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