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四章
都在内廷這一畝三分地上混,底層的那幫小癟三是個什麼根底,如小胡公公這個檔次的、抱着金大腿的太監而言,是不知道,也不屑于知道的,但是小胡公公的根底,卻是人盡皆知的。
所以金英的兩個小跟班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個就接着說道:“據說是監守自盜,偷了一批糧秣軍器和……铠甲,死了南軍的百十個精銳、被擄走了些民夫,至于有沒有勾結礦賊,就不是我二人能夠聽見的了。”
小胡公公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闆着一張臉,剛想再問幾句其他的,就聽見書房裡面傳來一陣打砸東西的聲音,伴之以朱祁鎮熟悉的咆哮聲:“他李賢好大的膽子,竟然敢不請聖旨,私自斬了監軍,是誰給他的權力?監軍是中官,是朕的欽差,他李賢目無君上,無君無父!無君無父!他是不是想要造反了?!”
這咆哮聲,也證實了之前兩個小太監的話,小胡公公打了個哆嗦,隻感覺一陣的天旋地轉,若是曹吉祥真的死在了南邊兒,他這抱着的兩條大腿就相當于折了一條。
偏生這年月太監都迷信,金英是個奉佛的,王振也在鼓搗着修廟,雖然都是佛家的玩意,可是道教的那一套大家也沒丢下,畢竟佛教傳入中原以來,做本地化的同時也沒忘了吸取道教的先進經驗,沒看見觀音還叫慈航麼,這萬一到時候有誰在王振耳邊兒嚼了嚼舌頭,說他不祥克主……那他就可以直接去鳳陽守皇陵了。
然而也不等他多想,就聽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小胡快點過來,李公公被硯台砸破了頭,搭把手把人擡出去!你們兩個也别閑着,來個人搭把手,另一個去請太醫!”
小胡公公也顧不上多想什麼了,連忙轉過身來,跟着這個相熟的太監往裡面跑,擡着那個倒黴的李公公往外撤。
而這回,朱祁鎮正呼哧帶喘地站在龍案後面,雙眼赤紅,盯着桌案上的奏疏,上面沒有票拟也沒有批紅,這種大事兒,涉及到三省兵馬的總兵和一個監軍的中官,别說内閣了,司禮監也沒人敢往上面多寫一個字兒。
“來人呐,拟旨,派馬順南下,将豐城侯李賢撸奪了爵位,械送京師!”朱祁鎮攥着拳頭,骨節發出啪啪的響聲,曹吉祥到底有沒有監守自盜已經不是關鍵問題,關鍵的問題是,李賢這個守備南京、如今總督剿匪的豐城侯藐視君上,無君無父。
金英一聽這話,就知道壞了事兒了,這一段時間各種關于内廷的爛糟事兒集中在了一起,終于是引起了正統皇帝的反彈,然而這個時候,根本就沒辦法鼓搗這個事兒啊,且不說京中外朝這幫言官如何去說,便是李賢現在擔着的差事,一時半會兒就找不到合适的人去取代。
調北京的勳貴南下?現在有資格的那幾個,身上可都兼着差事,北邊兒在草原上和朵顔三衛玩躲貓貓的那幾個,能力足夠,資曆差了點兒,都是伯爵,鎮不住場面;京中這幾個國公,張輔還掌着五軍都督府,成國公朱勇現在還握着京營,不管誰動,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下場。
南邊兒有資格的,基本都已經派出去在雲貴之地和苗蠻打轉轉了,就剩一個魏國公夠格,然而南京這種重地,不放一個鎮得住場子的勳貴能行麼?
所以這金英一咬牙,一時間也顧不得許多了,直接跪在了地上,以頭搶地,額頭上瞬間就是一片通紅:“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老奴有一言,還請陛下聽之。”
金英鬧出來的動靜兒着實不小,朱祁鎮都愣了一下,眼瞅着金英的腦門子上都快滲出皿了,他也是吓了一跳,之前十來年的皇帝生涯,王振可真沒和他玩過這一套,大家都是好說好商量的,所以他連忙伸手将金英攙了起來:“你且起來罷。”
金英站起身來,苦笑着說道:“陛下暫息雷霆之怒,聽老奴細細道來。這豐城侯如今兼着閩北剿匪的差事,也是事關重大了,若是将其械送京師,則三省之兵丁,又有誰來總領?李信備倭浙江……”
說到這裡,金英頓了頓,最終決定略過楊尚荊這麼個備倭衙門的長官,不去給皇帝陛下火上澆油,所以他稍微頓了一下,接着說道:“福建都司的劉海,如今還是重傷未愈,況且是敗軍之将,于礦賊之前,十分的計謀也隻能施展出七分,憑空打了三分的折扣,那江西……”
說到了江西兩個字,金英就乖乖地住了嘴,天家的事兒,還輪不到他這個太監多做讨論,他隻要提點到了就行了。
朱祁鎮聽到了“江西”倆字兒,整個人也清醒了不少,江西那地方藩王太多了,個個兒都不是省油的燈,每年江西藩司、臬司報上來的案子裡面就有不少宗室不法的,他這個當皇帝的還隻能往下壓,最重要的是,那裡還有一個該死不死的甯王朱權。
所以說江西的士卒是不能調動的,和小小的礦賊比起來,甯王才是更可怕的敵人。
“那以愛卿之見,該如何?”朱祁鎮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
他到底是個年輕人,還很容易被感動,金英這一番說辭,可以說是處處為他着想了,所以這稱呼之中,就帶上了“愛卿”兩個字。
金英長舒了一口氣,這才低聲說道:“回陛下,依老奴的愚見,當另派得力人手南下,追查此案,另派一清直文臣,分了這李賢的權威。”朱祁鎮聽到了“江西”倆字兒,整個人也清醒了不少,江西那地方藩王太多了,個個兒都不是省油的燈,每年江西藩司、臬司報上來的案子裡面就有不少宗室不法的,他這個當皇帝的還隻能往下壓,最重要的是,那裡還有一個該死不死的甯王朱權。
所以說江西的士卒是不能調動的,和小小的礦賊比起來,甯王才是更可怕的敵人。
“那以愛卿之見,該如何?”朱祁鎮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
他到底是個年輕人,還很容易被感動,金英這一番說辭,可以說是處處為他着想了,所以這稱呼之中,就帶上了“愛卿”兩個字。
金英長舒了一口氣,這才低聲說道:“回陛下,依老奴的愚見,當另派得力人手南下,追查此案,另派一清直文臣,分了這李賢的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