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丘吉爾想來,歐陽雲與羅斯福握手寒暄以後,必然會主動向自己問好,因此,他早早的就做好了準備,決定要恰如其分的展示一下英倫紳士的驕傲,讓中國人認清這樣一個現實:這個世界上掌握話語權的還是西方人,而大不列颠正是西方人的領頭羊之一。如是,當歐陽雲和羅斯福握手寒暄過後直接走到那張空沙發上一屁股坐下,他的表情登時變得精彩起來――他老臉瞬間漲得通紅,嘴上的雪茄抖動着,鼻子裡一股濃煙噴了出來。“太無禮了!居然敢蔑視大不列颠的首相――”他心中憤憤罵道,瞪得溜圓的小眼睛掃向歐陽雲,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意。
歐陽雲感覺到了他的目光,毫不客氣的就回望了過來,令丘吉爾更加郁悶的是,歐陽雲就好像沒心沒肺似的,臉上居然還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登時就有一拳打空的感覺。
“女士們,先生們,現在尊貴的客人都已經到齊了,我宣布晚宴開始――”赫爾走到了話麥前,朗聲宣布宴會開始。
感到憤怒的不僅是丘吉爾,站在法魯克身後的着阿拉伯長袍的中年人同樣很憤怒。而作為埃及國王,法魯克本人倒是毫無所覺,他好奇的不時轉頭看歐陽雲兩眼,很快便收獲了歐陽雲的一個微笑。歐陽雲的座椅在羅斯福和法魯克之間,受到鼓勵,法魯克偏轉身朝歐陽雲伸出肥嘟嘟的右手,笑着打招呼:“您好,我叫法魯克。”
歐陽雲在進入大廳看見這個年輕的胖子以後就在琢磨他的身份了,現在聽見“法魯克”這個名字,馬上猜出了他的身份,微笑着和他握手,道:“很高興認識您,年輕的國王先生。”
“您的英語真地道,”法魯克沒話找話。
歐陽雲笑了笑:“這是美式英語,我年輕的時候在美國生活了很長時間。”他這話說得很大聲,以保證羅斯福和丘吉爾都能夠聽見,如他所願,羅斯福聽見這話臉上立刻浮現出默契的微笑,而丘吉爾臉上的怒氣則更重了,他将雪茄從嘴上拿開,重重的噴出一口濃煙,轉頭對羅斯福說道:“總統先生,我想貴我兩國政府應該就緬甸問題追加簽署一份備忘錄,緬甸是大英帝國的殖民地,大英帝國在緬甸的權益必須得到保證――”
羅斯福和丘吉爾分别于前天和昨天趕到開羅,就在昨天晚上,丘吉爾拜訪羅斯福時曾提到緬甸問題,他表示十分憂心緬甸國内的民族分子鬧獨立的事情,懇請美國政府支持英國政府在戰後繼續對緬甸行使殖民權益。羅斯福當時同意他在适當的時候在這個問題上給予英國支持,丘吉爾被歐陽雲氣壞了,忽然公開提出這件事,顯然是想給歐陽雲上眼藥。
私下達成的協議,不,甚至談不上是協議,丘吉爾卻拿到公開場合來談,這麼做是違背外交原則的,羅斯福用視線的餘光注意到歐陽雲支棱起了耳朵,心頭不滿,用缺乏溫度的聲音對丘吉爾道:“首相先生,現在是宴會時間,我想我們還是抓緊時間品嘗一下赫爾國務卿為我們準備的美味吧――”然後他轉對歐陽雲道:“歐陽将軍,您已經用過晚飯了嗎?抱歉,我們沒能找到中國廚師,所以還請您将就一下。”
歐陽雲微笑着點頭,道:“總統先生太客氣了,我并不挑食。”然後站起來對法魯克說道:“年輕的國王,我想借花獻佛經您一杯,請您一定不要拒絕。”
法魯克對政治再愚鈍,此時也問到了彌散在空氣中的火藥味,此時的埃及雖然獨立,但是很多事關國體的權益卻依舊掌握在英國人手中,他自然對英國人沒有好感,樂于見到丘吉爾吃癟,他立刻站起來道:“我當然不會拒絕,将軍,您請!”
兩個人随即結伴向餐桌走去。
等他們結伴走遠,羅斯福恢複一貫的和藹表情,輕聲對丘吉爾說道:“首相先生,歐陽将軍畢竟是我們的盟友,您不應該在這種場合讓他難堪。請您記住,在東南亞,我們現在離不開學兵軍的幫助。”
“總統先生,是他先給我難堪的,”丘吉爾悶聲道。
英國現在離不開美國的援助,所以丘吉爾在羅斯福面前根本硬不起來,好在羅斯福并沒有以勢壓人,但饒是如此,丘吉爾依舊感到不快,他以為以英美兩國的關系,又有之前商定的會議底線作保,羅斯福一定會幫助自己的。
他卻不知道,在緬甸設立盟軍東南亞統一指揮部的問題上,羅斯福此時的态度其實是搖擺不定。
羅斯福應該是完全看透了他,所以覺得自己有必要給他打一下預防針,以避免開羅會議一事無成,什麼實則性的問題都解決不了,想了想語重心長的道:“首相先生,我們應該看到,貴我兩國當前最需要關注的還是歐洲戰事,那麼即使要建立盟軍東南亞統一指揮部,也隻能借助學兵軍的力量。哪怕是從大局考慮,我們也應該給予歐陽将軍以足夠的尊重。您聽我說,我知道在我們中國有很多人都覺得可以通過重慶政府制約學兵軍,但是我不這麼看,其實經常關注中國戰局就會發現,現在中國國内對日作戰的主要力量并不是中央軍,而是學兵軍。澳大利亞絕不容失,所以我們需要學兵軍放棄菲律賓。隻要學兵軍願意從菲律賓撤軍轉而幫助我們拱衛澳大利亞,我覺得可以将盟軍東南亞部隊的最高指揮權交給他們……”
羅斯福侃侃而談,丘吉爾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他“吧嗒吧嗒”的抽着雪茄,其間幾次想插話但是都被羅斯福給制止了。羅斯福終于說完,丘吉爾昂首和他對視着,慨然道:“我不相信中國人,總統先生,您應該清楚中國人在東南亞都做了些什麼,他們借抵抗日軍之名,實際上卻在鼓動東南亞各國自立,這是我們不能容忍的。我還堅持原先的意見,東南亞盟軍最高指揮權絕對不能交給學兵軍,如果中國人執意為之,我不惜撕毀卡拉奇軍事基地租賃協議!總統先生,我現在十分後悔,當初就不應該讓中國人進入中南半島。”
丘吉爾鐵了心一條道走到黑,羅斯福眉頭深鎖,真正憂心起開羅會議的前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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