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順公公帶着宮人趕到荷花池邊的時候,柳雲錦似乎溺水還未醒來,蒼白的臉上還殘留着水漬,往日裡不點自紅的唇角都失去了色彩,隻餘下一片極淺的粉色。
看樣子,柳家大小姐被淹得不輕,也不知有沒有性命之憂。
這可怎麼好?
他雖奉命将柳雲錦引到這裡來與南陵王相見,卻沒有想到會害了她的性命。
太後對她還是真有那麼幾分在意的。
“大小姐,大小姐,醒醒……”福順蹲下身子,讓身後的宮人給她靠着坐了起來。
“這是在哪?
”柳雲錦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聲音孱弱道。
神色一片恍惚,仿佛是剛剛被人救上岸,還分不清東南西北。
福順公公松了一口氣,幸好柳雲錦醒了,性命是無憂了。
隻是她這幅孱弱無力的樣子,可能要調理上一段時間。
不過這也是好辦的事情,皇宮裡最不缺各式各樣的補品。
“來,大小姐先把這顆護心脈的藥丸吃下”福順從懷中拿出了一隻棕色的瓷瓶,倒出了一顆藥丸。
柳雲錦接過後一聞,就知道确實是一顆補藥,人參草藥的味道撲鼻而來,濃郁非常。
聞的動作極為快速,她向來信奉這句“防人之心不可無”。
或許是前世栽得太狠了,重生而來她對任何人都懷有戒備。
素白的小手一晃,藥丸已經被她吃了下去。
不一會一股熱流從她腹中緩緩升起,四肢都有力了些。
福順公公瞧着她蒼白小臉上多了幾分皿色,面露喜色。
又瞧她渾身濕透,衣不蔽體,趕緊道:“小心将大小姐扶上軟椅,送去鳳儀宮休養。
”
不一會,太後先前伺候她的兩個宮女,環玉和環珠就走了上來,動作極為小心溫柔地扶着她,将她安置在軟轎中。
直到看她坐穩之後,才松開了手。
柳雲錦望着她們,眼睛微亮。
太後賜給她的人果真是百裡挑一,做事極為穩妥細緻。
有了這幾個助力,她以後也能在柳家的後院裡站穩腳跟了。
一路上擡轎子的幾個太監走得四平八穩,一點颠簸都不曾有過。
轎子停在了鳳儀宮門前,福順公公剛剛進去同傳了一聲,太後娘娘由常嬷嬷扶着就走了出來,一看柳雲錦憔悴不堪的樣子,就心疼地歎了一聲,“真是苦了哀家這丫頭!
”
澄澈銳利的鳳眸望了一眼鳳儀宮前的情景,諷刺的笑一閃而過。
老太後果然是老戲骨,這出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戲演得真像。
以為她不知道是福順有意将她帶去荷花池,“偶遇”南陵王的嗎?
同樣清婼公主也是被福順公公引過去的,為的就是要撞見她與南陵王的“奸情”。
太後為了讓清婼公主斷念,又不忍心逼得自己親孫女太狠,就把自己當成了手中“刀”,來斬斷清婼公主與南陵王的“孽情”。
清婼公主暴戾的性格,皇宮之中誰能不知。
太後将自己當成手中“刀”的時候,就該料到後面會發生的事情。
自己不過是個庶女,是死是活都無關緊要,隻要能讓她的寶貝孫女斷了情念。
太後娘娘這招“棄車保帥”走得真妙,可惜她命大沒死,那麼接下來就該輪到她“将軍”了。
“太後娘娘安心,雲錦沒事……”她淺柔中透着哀聲,蒼白的小臉上一雙鳳眸盈盈地望着太後,仿佛罩着一層沒有落下的淚光。
雖然一滴眼淚都沒有流下,但這幅受驚後的哀婉就讓人不由地心生憐惜。
“趕緊将丫頭扶進宮殿裡面休息,有什麼話讓禦醫診治過了再說”太後聲音有些急切。
太後下了命令,誰敢怠慢?
不一會就将柳雲錦安穩地安置在了鳳儀宮的偏殿床榻上。
偏殿中燃着清雅靜心的安神香,柳雲錦身後放着一隻雙面繡鳳的軟枕,身上蓋着一條淡金色碎花的新棉毯子。
環玉和環珠更是寸步不離地候着,緊緊挨着她的床榻,手裡捧着茶水與吃食,垂眉順目地侍奉在側。
宮人已經去宣了禦醫,太後娘娘領着人在正殿之中不知談些什麼。
聞着安神的香氣,柳雲錦安然閉上眼睛,昏昏欲睡。
心中一派澄澈了然,所以她安穩無畏。
太後現在無非是問在荷花池邊發生的事情,她還覺得清婼公主雖然刁蠻任性,但還不至于狠毒到去取人性命。
……
一切果如柳雲錦預料的一樣。
常德太後端坐在鎏金生輝的鳳椅上,臉色冷沉,銳利的目光落在福順的身上。
聲音冷硬道:“跟哀家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
福順公公早已瞧出了太後壓抑的怒氣,哪裡敢往自己的身上攬,隻道:“奴才接道宮裡太監來報之後,就匆匆帶人趕去了荷花池,就看見柳家大小姐已經被人救到了岸邊上。
其他的事情,奴才也沒有瞧見,不敢妄言。
”
“是誰救的,你看到沒有?
”太後伸手敲着鳳椅,眸色疑惑。
依她對南陵王的了解,君頤絕不會去救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那個人譬如朝雪,同樣心性也冷若朝雪。
眼中除了他在意的,想要的,其他任何都不能引起他一絲一毫的注意。
柳雲錦與他素不相識,隻怕淹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奴才沒有看見……”福順公公老實回答道。
太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你隻帶了清婼公主去了荷花池?
當時還有沒有别的人在?
”
“回禀太後,柳家二小姐和清婼公主一起去了荷花池旁,清婼公主身邊還有一個随侍的小太監名叫全安。
”
“柳家二小姐,哀家怎麼不記得有邀請她來赴宴?
”之前她在慕容閣的身邊看見她,并沒有在意,現在想來隻覺得不對勁。
禦花園中的布局經過她過目應許,四皇子身邊的位置顯然是後來才被添上去的。
誰敢假傳她的懿旨,讓不相幹的人混入皇宮,真是好大的膽子!
“你先去把那小太監給哀家召來,哀家有話要問他。
還有這事秘密進行,婼兒那丫頭向來護短,你若光明正大去要人,她是不會肯的”太後淡淡道,眸中銳芒湧動。
慕容婼是她眼看着長大的,心性雖然傲慢,做事卻還有分寸。
心兇狹隘,卻沒有什麼心計,愛恨都喜歡擺在臉上。
要是遇上關于君頤的事情,她更是慌亂無章,不知道該怎麼辦。
但這一次慕容婼敢在皇宮裡行兇殺人,還做得這麼隐秘幹淨,肯定是有人在後面“指點”她。
敢教壞她的親孫女,她絕對饒不了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