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堯帝登基,皇恩浩蕩,這一場慶賀在皇城之中整整持續了一個月。
而離了皇城之外,平頭百姓依舊是各幹各的事情。
誰掌了天下對他們而言都一樣。
春雨尚是寒徹,富賈村的阡陌之間依舊是一片荒蕪,田地之間淡淡的綠意猶如沒有暈開的水墨,不添生機反顯荒涼入骨。
縱橫的田埂上有一座簡陋的茅草屋,撲面的寒風一吹帶來了令人羞恥的聲音,男人的悶哼喘息聲過了許久才停下,但從始至終都沒有聽見女人的聲音。
在田裡春耕的漢子停下了手中的活,隻覺得渾身出了一陣熱汗,不知是累的還是心裡燒的,他晃着手中的破氈帽扇風,搖搖頭道:“那麼好看的女人可惜是個瘋子,不僅是個瘋子還是個啞巴!
”
不然玩了這麼久,她怎麼會一點聲音都沒有?
既沒有哭喊的聲音,也沒有迎合的聲音,讓他這個偷聽的人也覺得掃興。
完事之後一個混混打扮的小青年從草屋裡面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系着自己的褲腰帶,臉上淫樂嬉笑的表情還沒有褪去,讓人一看就知道剛剛他有多麼的快活。
田裡的漢子還望着他,混混笑了起來,“怎麼樣你也想嘗嘗她的滋味?
别看她是個啞巴,但下面……”
一大串不堪入耳的話從混混嘴中講出,“完事之後隻要給她一塊饅頭就行了,青樓裡面的姑娘哪有她這麼容易到手的?
而且我還聽說她曾經是皇宮裡面的娘娘,隻伺候皇上風流快活。
”
說到這,小混混也不經有些洋洋得意起來,“想不到我有一天也能騎在後宮娘娘的身上,當一回做皇上的滋味。
”
漢子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手中的氈帽也不扇了,“有些話可不能亂說,說了可是要掉腦袋的。
她說自己是後宮娘娘,你也相信?
你别忘了她是個瘋子,說的都是些瘋言瘋語罷了!
”
聽說登基的四皇子是踩在自己兄弟的屍骨上才坐上龍椅的,而且登基後不久就廢黜了與自己同甘共苦的皇後。
他還聽說那一天押送廢後的馬車從城南行到了城北,一路上宮人高聲念着廢後的罪狀,讓木牢中的廢後受盡了冷眼與唾棄。
光是想想他就覺得心寒,若是自己的媳婦犯了再大的錯,他也絕不舍得這麼對她。
如今的聖上隻怕是個絕情的人,這樣的人絕不能招惹。
小混混卻顯得不以為意,“天高皇帝遠怕什麼?
而且村長是我的叔伯,這是我聽他和一個達官貴人說的,這茅屋裡面住的就是當今的廢後……”
正說着一道驚雷劈了下來,刺目的光芒之後便是天地之間的震響。
吓得小混混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漢子将手中的木犁扔了下來整個人都在顫抖着。
“今兒的天氣是怎麼了?
這春雷比往年來的要早一些……”小混混為了掩飾自己的害怕,岔開了話題。
漢子擺了擺手,“行了别說了,人在做天在看。
她可憐還是可恨隻怕也隻有上天知道了。
”他彎腰收起木犁向遠處自己的茅屋走去,小混混沒了炫耀的人也懶得多言,一時間田埂上安靜了下來,隻有驚雷在頭頂上炸個不停。
茅屋之中的女子無衣蔽體,身上布滿了斑駁的傷痕,新傷舊傷交疊在一起凝在白皙的肌膚上顯得猙獰而可悲。
淩亂的長發上夾着荒草,她沒有心思去打理自己,拿起地上發幹的饅頭急急塞入了自己的嘴裡。
腿一動,白濁湧了出來猶帶着皿絲。
這樣的玩弄毆打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村子裡面無人管她,隻有供遊手好閑的男人玩樂之後,她才能讨到幾塊發硬發黴的口糧。
沒有能喝的水,她隻能将饅頭狠狠咽下去。
喉嚨被割破,疼痛傳來,她才真實感覺到自己還活着。
許久之後,她張嘴微微喘息,割破的喉嚨中發出一聲嗚咽帶着腥紅的皿。
東陵國的皇城之中,瑞腦消金獸,淺香盈袖,仿佛天下榮華盡在此處。
绫羅金絲的雲帳後面,一隻白如羊脂的玉臂探出。
紅線在玉臂上繞緊,另一端由宮廷禦醫擒着。
許久之後他卸下紅線,攏了攏自己的胡須,一臉的谄媚,“恭喜熙妃娘娘,胎兒穩健有力,依微臣所見應該是個龍子!
”
簾幕後面一聲嬌如莺歌的聲音響起,“春草還愣着做什麼,還不趕緊将東西給太醫送上。
”
穿着粉色宮裙的少女走出,手中捧着一個錦盒。
太醫故作姿态地推辭之後,就飛快地收下了。
這時春草往前走了一步,靠在太醫的耳邊提點道:“而今皇宮已是我家主子的天下,太醫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投靠誰才能平步青雲。
東宮裡面住着的大皇子太礙眼了,如今主子也懷上了龍子,怎麼能将未來的皇位給廢後的兒子。
”
太醫的臉上閃過一絲愕然,廢後和熙貴妃互為姐妹,當今大皇子也是熙貴妃的親侄子,為了皇位,就連自己至親之人也不放過。
都說熙貴妃為人和善,謙遜溫雅,這張美人皮下藏着的乃是一顆蛇蠍之心。
見太醫久久不給答複,春草臉上露出了不耐煩地表情。
雲帳的後面傳來了銀鈴般的淺笑聲,“隻是一點小忙而已,劉太醫都不願幫着本宮嗎?
在這後宮之中,誰的手上不是沾滿了鮮皿?
不瞞您說,我的親姐姐,也是本宮一手從鳳位上拉下來,毒啞了嗓子,推出去遊街示衆的!
我讓她多活了十年,讓她的兒子也在東宮裡面風光了十年,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
她頓了頓,盈盈動人的聲音染上了陰毒,“本宮有了身孕,必須為我的兒子掃清一切障礙,所以東宮的皇子必須死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上黃泉路,實在太可憐了,讓她的兒子下去陪陪她也好!
”
……
掌燈之後,藥膳粥送進了東宮。
太子慕容錦身邊伺候的嬷嬷勸他喝下。
“太子殿下,這是禦膳房中剛熬的當歸人參粥,最是益氣不過。
眼下到了春季,時常容易困乏,喝點藥膳粥也能提神!
”嬷嬷殷勤地将白玉小碗放在了慕容錦的面前。
“你就放在這吧!
”慕容錦認真望着手中的四書五經,對嬷嬷端來的藥膳粥并不放在心上。
父皇說了,隻有勤學苦讀,日後才能當一個好皇帝。
他想早日登基,這樣就可以尋到母妃的下落。
嬷嬷直勾勾地望着白玉碗,見慕容錦不喝,又催促道:“皇上您快點把這藥膳粥吃了,若是涼了,也就失了藥性。
”
慕容錦放下了手中的書,嬷嬷伺候他已久,想來是心疼他,為了他好。
這些日子,他一直用功苦讀,想要早點獲得父皇的信賴。
但從熙貴妃入宮之後,父皇就再沒有問過他的事情。
他這個太子,也隻是有名無實。
慕容錦輕歎了一口氣,再這樣下去,他能不能繼承大統還是個問題。
也不知母妃眼下的情況,能不能等到他登基的那一天。
“太子爺,喝吧!
”身邊伺候的嬷嬷再次催促,“不要等涼了!
”
“我這就喝,”慕容錦露出溫和的笑意,端過玉碗輕輕靠近嘴邊吹涼。
一勺接着一勺,他文雅吃下,目光還落在四書五經上。
用完之後,嬷嬷就趕緊上前将玉碗端走,不留一點痕迹。
隻是一會,慕容錦的肚子就開始劇痛,他從凳子上跌下,手中還死死地握着四書五經。
“嬷嬷,我好痛……”他蜷縮着身子,疑惑求救地望着身邊一直伺候他的嬷嬷。
嬷嬷冷眼瞧着,甚至往後退了一步,冷漠道:“疼就對了!
”
“嬷嬷你在粥中下了毒!
為什麼……”他想不明白,握着書籍的手指泛着森森慘白。
他一直将嬷嬷當做親人,為何她要毒殺了自己。
劇痛之下,他不停抽搐,手指抓破了書頁,像是刺碎了那遙不可及的夢。
母妃,對不起……他怕是不能登上皇位,也不能将她接回皇宮,叫她不再受罪。
抽搐了一會之後,慕容錦從嘴裡吐出了白沫,再也不動了。
嬷嬷怕他不死,上去又踢了兩腳,見他沒有反應,暗暗松了一口氣。
東宮外,柳雲熙由孫嬷嬷攙扶着,輕移蓮步,柔美端莊地緩緩走近,睨了慕容錦身邊的嬷嬷一眼,“他死透了嗎?
”
嬷嬷忙不疊點頭,“死透了!
老奴下了足夠分量的砒霜,别說是人,就算是一匹馬也能毒死了!
”
柳雲熙捏着繡帕,微微掩唇,仿佛看不慣這樣殘忍的場面一般,“你一直在太子身邊伺候,他最相信你不過。
這件事,也隻有你能做成。
話說回來,嬷嬷的心腸也夠狠的,看着長大的人,也舍得這麼害了。
”
孫嬷嬷端了木盒上前,遞到了她的手裡。
她飛快地掀開一看,笑着收入懷中。
用太子的命,換來一世享福,這樁買賣,一點都不虧。
“不是老奴狠心!
誰讓他是那庶出皇後生下的賤種,還占了太子的位置。
老奴一心向着貴妃娘娘,這也是為了娘娘做打算!
”她縮着肩頭,極是谄媚小心地笑着,眼睛不住轉着去看柳雲熙的臉色。
柳雲熙聞言,輕笑起來,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還算你識相,會說話。
過會你知道該怎麼說了?
”
“知道!
奴才這是鐵打的嘴巴,打爛了,也不會說漏半句。
太子是突發急症,不治身亡。
”
柳雲熙滿意地輕輕點頭,“太醫院本宮都打點好了,你就這麼說!
”
“是……”她縮着身子,恭送柳雲熙出了東宮。
東宮外,柳雲熙矜驕地坐上轎辇,目光落在自己镂金鑲珠的指甲套上,“挑個好一點的錦盒,将慕容錦的頭割下,裝進去。
十年不見,本宮這做妹妹的,也該給她送上一份厚禮才是。
”
“老奴定然挑個最好的盒子,親手把慕容錦的頭放進去。
”孫嬷嬷獰笑奉承道。
柳雲熙坐在轎辇上,含笑溫婉地望着一路朝她畢恭畢敬行禮的宮人,輕啟柔唇,繼續吩咐道:“急着将那賤人殺了也沒意思。
她擋了本宮青雲路那麼久,一直踩在本宮的頭上,本宮就讓她受盡折磨,瘋癫絕望而死。
這樣一來,方才有幾分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