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
又一道閃電劃過長空,映得張遼的眼神清晰可見,那雙神采湛然的眼中倒映的是堅忍不拔的鬥志。
天道常變異,運數杳難尋,成敗在人謀,一諾竭終悃!既然自己接下了這個事,那就一定要全力去做好,管他什麼天意!
天意,說到底,不過是自然規律而已,無喜無悲無怨無憫的存在,任由萬物自生自滅,自己要是屈從于自然規律而不去嘗試和努力,那可真成笑話了。
憤怒與沮喪于事無補,大丈夫在世,當奮發有為,不負此生,才為大丈夫。
張遼前世最喜歡太祖年輕時的一句話:與天奮鬥,其樂無窮!與地奮鬥,其樂無窮!與人奮鬥,其樂無窮!
三個“奮”字,盡顯意氣風發、堅韌不屈之心,又有與天、地、人齊心合力奮鬥之意,苦中有樂,襟懷豁達,氣度彰顯,可惜卻被一些人省去了最關鍵的“奮”字,流傳于世,盡失意味。
平地起風雷,一氣貫日月!
天自打雷下雨,我自有一腔豪氣。張遼聽着那滾滾雷聲,兇中平生出一股戰意,無論如何,自己當全力以赴,應對這場春雨危機,方不負己心。
眼前如此,未來也如此!什麼五胡亂華,什麼世風堕落,自己既然站到了滾滾曆史長河的這個轉折點,那就要讓長河改道,波平數百年,讓方才夢中的那一切永遠成為虛夢,再也不在這曆史長河中出現!
自己在董卓手下,冥冥之中豈非就是這個謀劃,先潛心發展實力,訓練強兵,積累名望,待董卓身死,關中河東大亂之際,便可一朝乘勢而起,其時袁紹尚在與公孫瓒争鬥,并州空虛,自己完全可以挾天子,據關中,擁并涼,平異族,定邊防,印書籍,開科舉,蓄人才,興學術,與天下諸侯争雌雄,與消極世風較長短,看浪花淘盡誰來!看着亂世之中誰為雄!
在這雷霆降世、霹靂橫空之下,張遼對自己未來的道路思索的更加明确了,在這個時代,他與那些迷茫的諸侯不同,他清晰的知道曆史走向,所以他不需要什麼隆中對、榻上策,因為他看的比誰都遠!他的道路他自己定,而後拉着那些謀士、良臣和猛将一同奮鬥,走的更遠更開闊。
“文遠,這麼晚召集将士,是要去幫助百姓嗎?”蔡琰的聲音打斷了張遼的思緒。
張遼轉頭看去,卻見蔡琰和蔡谷不知何時已經過來,應該是張健召集親衛的響動驚醒了他們。
張遼點了點頭,詢問蔡谷:“蔡叔,以你的經驗看,這場雨會下多久?”
蔡谷看了看天色,皺眉道:“以近幾年的情況下,春雨降至,多數要下好幾天,雖然不大,卻綿綿不斷。”
張遼長歎了口氣,他最怕這個,要是夏天,雷陣雨過後就是晴天,而春雨就不一樣了,多半都是成為綿綿細雨,這種持續的綿綿細雨威脅才是最大的。
他說了自己的擔憂,蔡琰和蔡谷的神情一下子也沉重起來。
張遼看向他們,沉聲道:“找些青壯,披上蓑衣鬥笠,将車上的書卸到屋裡,去外面落載老弱和糧食吧,稍後,我會命大小官吏和居住在屋中的各大家一并行事,如今情形,隻有大家齊心合力,才能挽救百姓的性命和糧食。”
“好!老朽這就去辦。”蔡谷沒有猶豫,一口應下,匆匆而去。
蔡琰道:“文遠,渑池、新垵幾個縣裡的人家應該有不少蓑衣、油帔和鬥笠,他們在家中暫時也不需要這些,可以找人搜集起來,給遷徙的百姓用。”
張遼眼睛一亮:“不錯,這個辦法不錯。”
蔡琰又道:“還有生姜,蘿蔔,都能解寒,可以多搜集一些,便在各個粥棚熬成湯,分給大家。”
張遼忍不住贊道:“這辦法很好,還有藥材和醫師,也要加倍搜用,以應對疾病。”
蔡琰蹙眉道:“隻是人家太多,無論蓑衣還是生姜藥材,怕是一時之間很難收拾。”
張遼道:“這個我自有辦法,我已命親衛去召集各縣鄉大小官吏,難道那些官吏都是吃素的?”
蔡琰一聽,就知道張遼又要強橫用事了,不過眼下形勢,好像隻能如此,她多年奔波也知道,下面這些小官吏奸猾者數不勝數,不用重手段是沒用的。
隻是她突然又想起一事,忙道:“文遠,你先前不是提過相國隻給了你半個月時間,這一下雨,怕是要延誤一兩天了,相國會不會降罪于你?”
張遼搖了搖頭,沒有直接回答蔡琰的話,而是道:“一兩天不行,下雨之時,所有遷徙的百姓必須立即停留下來,安頓避雨之處,這場雨要是不停,便不能出發。”
“啊?”蔡琰一驚:“那要是下三五天呢?”
張遼斷然道:“下十天,便也要停留十天。”
“那相國……”蔡琰神情擔憂。
張遼擺擺手:“無妨,相國那裡,我自會應對。”
蔡琰搖了搖頭,現在誰不知道,董卓最是性情喜怒不定,殺人任意由心,便是那些三公九卿,誰敢說違背了董卓的命令沒有危險?何況是張遼。
隻是她看張遼那堅定的神色,便知道自己勸說也沒用。
半個時辰後,仍是夜色漆黑,距離張遼這裡最近的渑池令、丞和大小官吏最先冒雨抵達,張遼便在客堂中等候他們,情勢緊急,他不可能等候所有的官吏到來,隻能來一波安排一波。
“諸位辛苦了。”張遼看到他們,抱拳一禮。
衆官吏也不敢怠慢,紛紛回禮:“見過張司馬。”
張遼點了點頭,沉聲道:“夤夜冒雨召見諸位前來,召諸位前來,實是情勢緊急,如今還有大道曠野之外,還有數十萬百姓淋雨受寒,需要我等迅速安頓。”
下面一個大腹便便的官吏忍不住嘟哝了一句:“還以為有什麼大事,不過是些黎庶淋些雨,受些甘霖,也沒什麼,沒必要大半夜興師動衆召我等前來吧?”
渑池令、丞還好,下面的一些遊徼、亭長也紛紛露出贊同神色,他們這些掌管地方緝捕的官吏很多都是無賴出身,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又素來橫行慣了,不同于令、丞等官吏見過張遼的威勢,因此都不以為然。
“來人!”張遼看那官吏抱怨,二話不說,一聲厲喝:“将這厮拖出去,挂到外面樹上,讓他好好淋些甘霖!”
“啊?”那官吏還沒反應過來,門口幾個如狼似虎的親衛便沖了上來,直接将那官吏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