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藏與南九前往喀尼的行進途中,意料之中遇到了阻擊。
阻攔他們的并不是陌生的人,而是蒼陵人,這是沒法兒被人僞裝的,蒼陵人顯著的面貌特征就是他們的身份令牌,根本不是外人學得來的。
葉藏與南九保持着十分的克制,不與這些人起正面沖突,眼下蒼陵内亂未起,他們不能成為頭個出事的。
面對着蒼陵人的咄咄相逼,葉藏展現出了他作為商人的絕頂天賦,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反複勸說,全力地穩定着蒼陵人激動的情緒。
再輔以南九絕頂的武功加以震懾,一剛一柔之下,勉強才算是穩住了激動的蒼陵人,并且将這裡的事迅速地傳回去告訴了石鳳岐。
石鳳岐收到葉藏的信,皺了皺眉,對魚非池說:“其實我挺想打的。”
魚非池一臉了然之色:“打,不能打的,這時候打就是激化了矛盾,年輕人,火氣不要這麼重,忍忍啊。”
石鳳岐說:“葉藏與南九必須立刻趕到喀尼,才能知道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果真的有人走喀尼運送兵器,我們又不能及時阻止的話,怕是于我們不利。”tqR1
魚非池接着道:“是的,同時,我們還必須穩住蒼陵人的軍心,這是兩件事,必須同時去做,這兩件事都十分緊迫。”
如媚的目光是蒼陵内亂,蒼陵最直接最核心的地方就是蒼陵人組成的大軍,不管别的地方怎麼折騰怎麼鬧,都不能傷到大隋根本,隻有動到蒼陵人的大軍,才能真正使大隋分崩離析。
在這之前如媚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激化蒼陵人與大隋的矛盾,讓這種情緒一直感染到軍隊中,最後形成軍隊的反叛,到那時候,魚非池與石鳳岐兩就很難再讓蒼陵人臣服了。
這也是為什麼石鳳岐派葉藏與南九去喀尼,而他自己留在原地的原因。
這裡是大軍核心,必須要用一個足夠強悍的人坐鎮此處,才能鎮得住軍心,否則隻要石鳳岐前腳走,後腳就要有人鬧事了。
魚非池眼珠子靈活地轉兩轉,還未說話,石鳳岐便說:“你想幹嘛?”
“嘿嘿。”魚非池傻笑。
每每她傻笑賣蠢,大抵都不是什麼好兆頭,石鳳岐對此已有足夠經驗,所以他想也沒想,起身便往走:“你給我老實待這兒,我會想辦法的。”
“别啊。”魚非池一把拉住他:“咱兩天天在這兒悶着也不是個事兒,我聽說過兩天有賽馬,咱兩去看看呗。”
“非池啊。”石鳳岐坐下來,端端正正地看着她。
“啊。”魚非池一臉蠢相。
“老實交代,你打什麼主意?”石鳳岐認認真真地看着她。
“散……散心啊。”魚非池無辜攤手:“反正這事兒一時半會兒也急不來是吧,再說了,我又不去賽馬,我們就在一邊坐着看,能有什麼事兒,我就是聽米娅說草原上的賽馬特别精彩,想去看看嘛。”
石鳳岐臉上大寫的“我信了你的邪”。
魚非池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最後舉手:“好嘛,我就是想趁着這個機會讓你奪個頭籌啊什麼的,先震懾住蒼陵人,給咱們拖點兒時間什麼的,但是覺得你這會兒事情多得厲害,不太好意思跟你提這要求,所以就沒說了嘛。”
“真的?”石鳳岐一臉不信地看着她。
“真的啊!”魚非池重重點頭,“其實我想過我去上場的,我騎馬倒還行的,可是跟蒼陵人比的話應該也不夠看,所以也就隻是想想。”
“你當然隻能想想,你以為蒼陵人賽馬是鬧着玩的?每年摔死摔斷腿的不知多少,你居然想上場!”石鳳岐戳着魚非池腦門兒。
“好咯好咯,不上場咯,那我看看總行吧?”魚非池憋屈着一張臉。
“不記錯是後日吧?”石鳳岐見她難得對這種事有興趣,也不忍掃了她的興,笑吟吟答應。
“對啊!”魚非池蹦起來挂在他脖子,“我們去看嘛,好不好?”
“好,不過我有個條件。”石鳳岐趁火打劫。
“嗯?”
“到時候乖乖坐我身邊,不許離開一步。”
“沒問題!”
魚非池的确沒見過蒼陵人賽馬的盛況,但是她見過别的地方賽馬,差别不大,五顔六色的小旗幟紮在繩索上,迎風招展,似極了草原上怒放的花蕊。
賽馬的跑道上放着彩頭,英勇壯碩的蒼陵男子騎着駿馬奔騰而過,從馬背上彎下腰來撿起彩頭,再折一個來回,誰先到達終點誰便是頭籌。
頭籌的獎勵很豐富,蒼陵人喜歡的不是金子銀子,而是對勇士的尊敬呼喊,以前他們敬奉可汗的時候,是可汗賜予他們一柄鑲滿寶石的彎刀,如今他們信奉的是石鳳岐這個烏蘇曼,所以賜予他們獎賞的人自然是他。
魚非池看着石鳳岐與蒼陵人打成一片,歡聲笑語,不時還過兩手摔跤,想起初到蒼陵那時,為了得到蒼陵人的信任絞盡腦汁想盡辦法,隻能感概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現在蒼陵人還沒有徹底要跟大隋鬧矛盾,隻是有些不痛快壓在心底,在這種盛大的節日裡倒也能暫時放下,隻是不知如今這樣的和諧也不知還能保持多久,這麼難能可貴的畫面,怎麼樣都不能讓人毀了。
“魚姑娘,那就是我跟你說那匹白馬。”米娅指着一匹遠處的白馬說道。
白馬通體雪白,連鬃毛都纖塵不染,若再往它頭頂上安個角,那便是跟神獸獨角獸無異,極是漂亮聖潔的一匹好馬,馬兒的目光也很溫和,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連鼻響都不打。
“這馬應該馴了不少時間吧,這麼溫順。”魚非池依舊喝不慣蒼陵人的羊奶酒,隻喝着清水問道。
“聽說馴了有小半年了,捕到這匹馬的時候費了不少力氣。”南九說。
魚非池聽罷,跟石鳳岐打了聲招呼,跟着米娅去騎那匹白馬,守着馬兒的牧馬人見到魚非池過來行了大禮,魚非池問了馬兒的名字,牧馬人說:“它叫驚雪。”
“好名字!”魚非池贊歎一聲。
驚馬被圈養得很好,膘肥體壯,四蹄強健有力,魚非池撫過它馬背時,也很安靜,甚至探過頭來蹭了蹭她的手心,像是賣乖讨好一般。
魚非池笑了一聲,翻身上馬,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這些事兒她沒一樣行的,就是這騎馬她還有兩手。
“駕!”魚非池揚了下馬鞭,發出噼啪一聲脆響,驚雪撒開蹄子狂奔至草原遠處。
石鳳岐遠遠地看着魚非池騎在白馬上奔騰向遠方的身影,眼中含着笑意,倒是很久沒有看到她這般撒野的樣子了。
隻是他笑意未多時,臉色便立刻冷了下來,奪過手邊一匹黑馬,立刻追了上去。
驚雪馱着魚非池一路狂奔,茫茫草原上,驚雪像是長着翅膀一般,都能觸到風流動的方向,如雪四蹄掠過了青色草原,像是一團白風的急風,輕盈急掠。
四周的人見了紛紛鼓掌稱好,魚非池這不柔弱的性子極得蒼陵人好感,他們實實看不起那些嬌滴滴的水做美人兒,喜歡潑辣直爽的性子。
魚非池握着缰繩的手越來越緊,慢慢地想勒住驚雪的步子,他跑得太快,魚非池神色也漸漸含上冷色,摸了摸馬兒的皮毛,心中道一聲“對不住了啊。”
驚雪通人性,感受到危險,溫和安靜的目光卻變得急燥不安,不論魚非池怎麼拽着缰繩都不肯放慢步子,反而跑得更快,“哒哒”的馬蹄聲急促地響着,翻開了草原上新鮮的泥土。
魚非池神色愈冷,任由缰繩勒破了她的手心,滲出鮮紅的皿來也沒松開,此時她若松手,摔下馬背,不死也半殘。
馬兒不聽使喚怎麼辦?
想讓馬兒不聽使喚又怎麼辦?
魚非池的辦法粗暴又簡單,拔了簪子紮在馬脖子上,潔白如雪的驚雪吃痛,跑得更快,快到隻留下一道道殘影,魚非池一邊拉着缰繩調整方向,一邊狠狠地紮在驚雪的脖子,飛濺的鮮皿灑在她衣裙上,像是朵朵紅花驟起。
吃痛許久的驚雪終于狂暴起來,颠簸着馬背上的魚非池,想把她甩下來,魚非池哪裡肯罷休,手纏上缰繩兩圈,另一手握緊了發簪:“來好好發個瘋吧!”
驚雪是馬中極品,有的是脾性和傲性,鼻息喘一喘,發起狠來,跑得越快,它脖子上淌出來的皿也越多,漸漸染給了它半邊身子,灑得魚非池臉上都是。
于是鼓掌的人都吓住,他們都是草原上長大的人,知道越是有靈性的馬發起瘋來越是恐怖,常有馴馬的人從馬背上跌落,不死也半殘,照驚雪這發瘋的樣子,魚非池這身子骨肯定是駕馭不了的,從馬背上被摔落是遲早的事。
那可是大隋帝君的女人,隻缺個頭銜的王後,這要是摔了,那是何等後果,不敢想象。
遲歸已經急得立馬跟上去要救人,全然不顧石鳳岐已經一馬當先跟了上去。
魚非池伏下身來,整個身子都快要貼在馬背上,握着簪子猛地紮進驚雪頭頂上,應是紮入了骨頭,魚非池拔都不拔不出來。
失皿過多又受痛不少的驚雪驟然停步,巨大的慣性帶着魚非池重重地摔出去,抛在了半空之中。
翻天覆地之間,魚非池看着有些花眼的草地,心中想了想:“我要是一頭栽死在這裡,那也死得太丢人了,倒栽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