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作了一個什麼死呢,她想一舉除掉餘岸與音彌生兩個人,然後自己成為一個女儲君。
有這樣的追求是極好的,甚至是值得表揚的,努力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嘛。
但是這個追求的過程,與實現的方向,她出現了極大的偏差,造成這種偏差的,是她對自己能力的過高估計。
一般這種自視過高想去天上摘月亮而被摔死的情況,魚非池都統稱為,作死。
曲拂的腦子,還真的未必有餘岸的好用,餘岸虧就虧在他地位實在是不高上。
曲拂做得唯一一件尚算明智的事情,或許就是在餘岸離開長甯城的那一個月,她跟着燕帝一起為魚非池的終身大事操心。
那時候的魚非池真的很苦惱,她清楚地知曉,燕帝這是另一個變相地轉移魚非池他們的注意力,不要一門心思地撲在餘岸之事上面,讓他們可有一個緩沖的時機,可以找到一個替代餘岸的人。
這也等同于一種施壓,讓魚非池他們曉得,這南燕國長甯城,真正有話語權的人是誰。
魚非池十分清楚,很是明白,絕對沒有要做英雄的崇高覺悟,她堅定不移地相信,她不可能憑她一個人的力量去撼動燕帝這棵大樹。
所以那時候,魚非池在多方原因之下,很是自然地做出了妥協,弄死餘岸就好。
曲拂不作死,不殺南九就好了。
魚非池他們也不會搞出這麼大陣仗,把葉藏他們的生意都搬來南燕。
也不會不惜代價委屈音彌生,商談老将軍,無論如何都要把餘岸放出來,隻為了給曲拂設局。
燕帝要保住這個斂場的行當,無非是看中這裡面的巨大的利益,石鳳岐與燕帝相商,引進葉藏的生意,以葉藏如此的财富,要填平餘岸這行當的窟窿并不難。
那麼最難解決的燕帝擺平之後,其他任何事都好辦了。
餘岸之所以能作惡裝善這麼些年,無非是因為他的這個保護傘實在是太大了,沒人敢動,沒人能動。
從魚非池他們開始接觸餘岸這件事情開始,其實一切就在一個巨大的密幕下進行,餘岸隻是一枚被擺上了台面的棋子,與魚非池們厮殺而已。
有太多的利益交織在餘岸的背後,太多的霧霾多得足以遮蔽魚非池的眼。
等到如今,魚非池與石鳳岐一步步走出來,一步步回到光明下,一步步抽絲剝繭,回到的中心,仍然是餘岸這裡。
當餘岸知曉,他真的大勢已去,不會再有任何來救他的時候,他的面色是死灰的,跌坐在地上也再沒了那份莫名其妙的氣勢,他活像一條落水被棄的惡犬。
“你們早知這一切,又何必還要弄出布防圖一事,反正燕帝也會除掉我。”餘岸問了一個很有水準的問題。
布防圖一事看着的确是十分多餘,因為不管餘岸怎麼跳,燕帝都會把他按下去,因為無人可以動搖音彌生的位置,名聲壞一點并不能影響他的儲君之位。
“因為是我們讓燕帝把你從牢中放出來的,交換的條件是讓音彌生能轉危為安在民間有個好名聲。而布防圖一事是是一個測試,看看南燕的百姓現在對音彌生的信任度如何,很不錯,看來大家都還是喜歡銀子多一些。至于拿布防圖對付你,不過是順手而為罷了,總要給你安個罪名才是嘛。”
魚非池說得風輕雲淡,全不上心的樣子。
當她開始決定要跟這些陰謀來一場正面交手,不再退讓的時候,她就是那學院裡睿智無雙,無人可及的魚非池,隻要她想,她就能做到。
更不要提,還有一個其智近妖的石鳳岐在側。
當真是想不到,他連燕帝都坑一手,連魚非池都瞞着。
“既然你們什麼都知道,也就清楚,我并非真正行惡之人,為何要這麼針對我!”餘岸大吼一聲,“難道不是因為我最無權無勢,最易對付嗎?”
“不是的,因為這件事的根源在你,是發起的這場拯救奴隸的假慈善,是你帶壞了整個南燕的風向,是你最初蒙蔽了百姓的眼睛,是你不将奴隸當人看隻把他們當作你牟利的物品,是你打傷了南九,是你,制造了假奴隸,所以,在我這裡的公義就是,誰人幾分過,誰受幾分罪,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魚非池,如是說。
“你們想怎麼樣?”大概是落敗之人都喜歡問這句話,一種他豁出去,勇敢面對生死一樣的氣魄。
好像這樣,他們就能保留住最後的尊嚴。
但是魚非池連這樣的尊嚴也不想給他,連一個體面的死法也不願意留給他。
“亂石砸死。”魚非池靜靜地說出四個字。
他将被綁在柱子上,推到人群中,任由百姓用石頭一塊一塊地将他砸死。
不必擔心善良的南燕百姓會下不了這樣的狠手,現在的餘岸,他是一個罪大極欺騙了他們整整六年的人,百姓憤怒,正缺一個發洩口。
就讓餘岸看一看,曾經那些對他恭敬,對他崇拜的人,是怎樣化悲恸為仇恨,對他給予最後的死刑的。
那将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就讓餘岸,看着他自己一點點死去吧。
餘岸面色有點猙獰,握緊了雙拳,看似是不他準備求饒,也是,依他的性子,求饒這種事他是做不出來的。
石鳳岐攬過魚非池肩膀,溫聲笑對餘岸:“想來再過六年,我再回長甯城中看,餘大善人你墳頭青草,已亭亭如蓋矣。”
長甯城中的這場波動幾乎是雷霆之變,速度快得如同一陣龍卷風,迅速且猛烈的刮過,留下了一個不一樣的長甯城。
餘岸,或者說以餘岸為中心的那一個圈子以令人詫異的速度迅速倒台,老将軍臨時受命徹底以曲拂為首的一衆貪官污吏。
感謝那些天,這些人活躍地在燕帝眼前蹦哒,為餘岸争取着朝中的地位,如今要收拾起他們來,都不用怎麼查也知道有哪些人不幹淨。
小大人挽瀾全程參與此事,小少年他一身盔甲罩在身上,騎着馬從街上經過,看到魚非池時,會沖她眨巴眼睛算是問好,然後又被老将軍一聲喝斥叫回去。
對于不谙此間真相的人來說,音彌生的火速掌權令人咂舌,雖然以往燕帝對他偏愛多,可是他手中并無幾分實權,可是不過三日之間,燕帝接連将諸多實權交到他手中。
這便是坐實他儲君之位,南燕上下,再無人敢對東宮儲君有所觊觎。
以前燕帝也交給音彌生這些東西,不過,那時候音彌生從來不肯接下罷了,現在,他已經對自己妥協了。
還有曲拂,聽說曲拂公主在禦書房外長跪一夜,未能換得燕帝陛下半點柔情。
燕帝本欲賜死于她,但不知她使了什麼辦法,竟也活下命來。
不過想來知道,那方法必是三師姐蘇于婳給她出的主意,也隻有蘇于婳那樣的女人,才能想得救她命的辦法。
一切都好似在慢慢地塵埃落定,魚非池與石鳳岐在長甯城内攪動了一場狂風驟雨,可此時,他們在風暴之外,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态,默默地看着長甯城悄無聲息地改變。
魚非池端了熱茶坐在走廊處的長椅上,下方是一湖碧水,水中有錦鯉穿梭,色彩濃得好似潑墨作的畫,美得豔麗。
石鳳岐坐在她旁邊,笑問:“在想什麼?”
“沒什麼。”魚非池說。tqR1
其實魚非池知道,在餘岸那件事後面的無數陰霾裡,石鳳岐也在其中。
大家都各有各目的,燕帝圖利,挽将軍圖長甯城中安穩不可打破固有的平衡,曲拂求權,三師姐大概是圖個樂子,而石鳳岐呢,他圖的是什麼。
最開始的時候,他就一直很小心地把握着一個尺度,絕不多出一分,他一直努力地控制着事情隻圍繞餘岸展開。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幫音彌生穩定地位,所以他能放棄很多的選擇,對燕帝對曲拂進行退讓與妥協。
這種退讓妥協不同于魚非池,魚非池是怕麻煩,不願再惹更多事出來,石鳳岐則是因為他的時間緊迫,他必須快速處理完南燕的事情,他要趕去白衹。
魚非池,都知道。
所以從某種方面來說,魚非池的退讓妥協有一部分是因為石鳳岐。
直到後來,大家無法再選擇對一些事情視而不見,換成了石鳳岐對魚非池妥協,願意為了她在南燕多留些時日,兜些圈子,把燕帝與曲拂都兜進去。
這些東西魚非池不必拿出來跟誰說,她心裡什麼都清楚,石鳳岐當然是越早去白衹越好,她也知道。
隻是不知道為何,魚非池卻突然,很不想,他這麼快前往白衹。
好像,一旦去了,就會遇上不可預知的惡事一般。
但也許,魚非池隻是在給自己的膽小懦弱找借口,應是她,面對不了同門手足相殘的慘劇。
“你是不是不開心啊?怎麼了?”石鳳岐見她情緒有些低落,輕聲問道。
“哪有不開心,隻是在想這些天的事,太快了,快得跟陣風似的。”魚非池笑着飲溫茶。
“嗯,不出手則已,出手必要果斷嘛。”石鳳岐倚在長椅上看着湖景,手指頭敲了敲魚非池的肩,面色帶幾分得意與傲嬌:“你想不想聽蚩伏的事?”
“跟遲歸有關吧?”魚非池說。
“你這個無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