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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業 第三百四十章 窦士君病重

帝業 淡看浮華三千 3490 2024-02-01 13:25

  窦士君病重的消息,魚非池不知道白衹王宮裡捂了多久,是後來一個侍候他的宮女說漏了嘴,才傳出的風聲。

  大家這才驚覺,窦士君已經快有一個月的時間沒有見客了,不管任何人來找他,他都避而不見,除了季瑾與白帝之外,誰也進不去他的院子。

  一開始大家隻以為,窦士君不想大家見面太難堪,現在才知道,他是不能讓人知道他病重的事。

  窦士君是整個白衹的頂梁柱,定心丸,說話比白帝還要管用,隻要有他在,白衹就不至于陷入全國上下一片絕望塌陷之中。

  也正是因為他坐鎮白衹,七子間圍繞白衹展開的厮殺也才有所收斂和注意,一來是顧忌與他的情份,二來是因為忌憚他手段不輸任何人,也許他們顧着眼前的肆意妄為時,窦士君就會從旁收割戰果。

  如若是沒了他,無人敢想象,等了多時,蟄伏許久,早就快要憋瘋的大隋與商夷這一狼一虎,會把白衹撕咬成什麼樣子。

  他們再也無所顧忌,白衹國中再也沒有誰可以與他們抗衡,整個白衹都會變成一隻待宰的肥羊,脆弱無辜,等着被咬成碎片。

  于是,窦士君連病了這件事,都不敢讓任何人知道,消息捂得又嚴又緊。

  魚非池知道,還是遲歸來送的消息,他看到所有人都往大師兄院中趕去,所以也跟過去看了看,才知道原來大師兄已經病入膏肓。

  雖然遲歸依舊埋怨當時窦士君對魚非池做的事,但是人命關天,念及舊情,遲歸仍然心急如焚,拉上魚非池就趕了過去。

  魚非池一路腦子都是空的,像是一時之間未能完全消化掉窦士君病重這個消息一般,前些日子見過他,他還好好的,怎麼會一下子就病重了呢?

  這一路她是被遲歸拉着跑才到了窦士君的院子,院子裡的竹子仍然生得好,深秋裡雖積了枯葉,但仍可見青青翠色。

  院子裡空無一人,等到了屋中,看到了所有人,魚非池才回過神來。

  窦士君的房中來了太多人,除了白帝與季瑾外,石鳳岐,初止,商向暖,音彌生,石磊,甚至蘇遊,每一個有份量的角色都悉數到場,他們紛紛沉默不語,他們都知道窦士君的病重意味着什麼。

  魚非池甚至有一種錯覺,這裡的人都在等着窦士君咽下最後一口氣,等着他死了,就可以肆無忌憚,施展他們驚天動地的韬略,羨煞世人的手段,無與倫比的智慧,多麼令人向住啊不是嗎!

  七國争霸是多麼偉大的事業啊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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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功成名就驚豔天下就在眼前不是嗎!

  無為七子,一統須彌,隻等窦士君咽下最後一口氣他們就可以去實現這數百年來最崇高的理想了啊!

  他們就像,在這裡安安靜靜,充滿耐心,不急不慌地,等着窦士君死一樣!

  “我想跟我大師兄說說話,你們可以先出去一下嗎?
”魚非池盡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緒,不要把對他們所有人的厭惡表現得太明顯。

  “非池師妹……”商向暖想說些安慰她的話,卻被魚非池打斷:“我沒事,我就是想陪陪大師兄,病人房中不宜多人,對空氣不好,你們也讓大師兄好好養病吧。

  石鳳岐看了她一眼,心裡頭有些心疼她現在強忍着憤怒與難過的樣子,卻終究沒說什麼,隻道:“走吧。

  說着他率先起身,走出了大師兄的房間,接着所有人都離開,留下了魚非池一個人在這裡,遲歸走前依依不舍地看了大師兄好一會,掉着眼淚跟他說:“大師兄對不起,我之前不該跟你那樣說話的,我錯了,大師兄你快點好起來。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魚非池才失了所有的僞裝跟逞強,站在那裡手捂着嘴,背對着窦士君一個人悄無聲息擦了半天眼淚。

  “小師妹,你來了。
”背後傳來窦士君氣若遊絲的聲音。

  “嗯。
”魚非池壓着嗓子,拼命不讓自己帶上哭音。

  “你過來坐,大師兄起不來。
”窦士君沖她擡擡手指,他甚至連擡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了。

  魚非池坐在床榻前地闆上,看着已經瘦弱得不成人形的窦士君,兩鬓白發都已沒一點光澤,但依舊梳得整齊。

  魚非池伸手摸了摸那縷白發,忍不住吸了吸通紅的鼻子,她知道,窦士君這是油盡燈枯了。

  他為白衹付出了太多心皿,苦熬了太久,終于耗盡了他全部的生命力。

  “怪不怪大師兄?
”窦士君笑看着魚非池,他自己倒是對眼前這生死之事看得開,沒什麼絕望之色,說話間也一如往常的語調,隻是氣息弱了很多。

  魚非池猛地搖頭,甩得眼淚都飛到了别處,她說:“我知道大師兄其實是為了我跟石鳳岐好,我怎會怪大師兄你?
倒是大師兄怨不怨我去故意為難季将軍?

  窦士君擡起手指,魚非池連忙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又瘦又涼,再也不是當年他寬厚溫暖的手心了。

  “你以前就愛胡鬧,我怎會不知道你是不想讓石師弟擔心,免得他沖動行事,你故意做出來給他看的?
季瑾也不會怪你的,本就是委屈了你。
”窦士君說道。

  “這些天一直是季将軍在照顧你嗎?
大師兄你怎麼連我也不說。
”魚非池紅着眼睛問他。

  “她也忙,每隔兩日來看我一次,來得多了反而讓人生疑不是?
至于你,你不生我的氣就好,怎麼好讓你沾了一身病患晦氣?
”窦士君笑道。

  “什麼病患晦氣,又不是好不了了?
”魚非池自己給自己壯膽,又搓着他冰冷的手心,想讓他暖和一些,問他道,“大師兄,大夫沒有說你的病什麼時候可以好起來嗎?

  “說了,他們說調養調養就好,你不要擔心我。

  可若真的是調養一段時日就好,大師兄你又何必要把消息藏得這麼嚴實,生怕他們知道?
你又怎麼會虛弱成這樣子,像是風大一些都會帶走你?

  “大師兄你不要死好不好?
”魚非池終于忍不住哭出聲來,伏在床沿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好像在窦士君面前,她永遠都沒有堅強可言,永遠願意把自己當他的小妹妹肆意撒嬌胡鬧,而大師兄永遠會寬容她保護她,任何無理的要求都會答應她。

  “好,當然好,大師兄答應你,不死。
”窦士君眼中噙着淚光,輕聲歎了口氣,手指頭輕輕撫着魚非池的側臉,眼睛看着床頂:“大師兄不想死,也不敢死啊……”

  魚非池在窦士君房中陪了他好些時辰,其中好幾次窦士君昏睡過去,魚非池都吓得不敢出聲,小心地拿着手指去他鼻子探探鼻息,每次還能探到他氣若遊絲的氣息時,魚非池都要重重出一口氣,把提到喉嚨處的心稍微放回去一點,感謝他守信用,沒有這麼快就離去。

  其實魚非池知道,外面現在有很多人在傳,窦士君是個兩面三刀的小人,如同勾欄猖妓反複無常,出賣同門師兄弟對他的信任,拿着大家因為相信他才告訴他的情報,從中牟利。

  也有人說他不擇手段,極盡卑劣之能事,什麼人都利用,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保護不了,讓她化作犧牲品,實非男子氣概,更非男子所為。

  更有人說,他辜負了所有人的喜歡與期望,他們記憶中的窦士君是個溫和善良的男子,他總是溫柔地善待着每一個人,他總是光明磊落的樣子,他從來不會背叛自己的朋友,更不會傷害他們。

  他們說啊,那原本好好的窦士君,溫柔善良的謙謙君子窦士君,變得污穢不堪,滾得一身髒泥,都快要讓人看不出他原本的樣子,大家都不愛這個大師兄,嫌棄他不如當年,怨憎他沒有守住善良與光明。

  就好像,這些善良,光明,磊落,不是因為他們而隕落的一般!

  就好像,是窦士君自己想變成這樣的一般!

  就好像,不是他們一步步相逼,不是他們一步步戕害所造成的一般!

  憑什麼他就要永遠善良永遠光明永遠磊落,憑什麼其他的人就可以随意作惡,随意用盡詭計來傷害他,他卻不可以反抗,活該忍受?

  這世上,哪裡來的這樣荒誕的道理?

  魚非池輕輕摩挲着窦士君的手,聽他在夢中還在呓語着“白衹”“白衹”“白衹”,哪怕他病得快要不清醒,快死掉了,他心心念念的仍然是這個他深愛着的國家。

  因為是故土吧,所以總是眷戀,因為是國君全心全意的信任吧,所以不敢辜負重望。

  “大師兄,是不是隻要白衹百姓不受難,你就可以放心了?
”魚非池嘶啞的聲音問着,泣不成聲,“你知道你守不住白衹,你隻想守住白衹子民,對吧?

  “大師兄,小師妹往年承你照料頗多,感念于心,時有所想無甚可報。
今你纏綿病榻,心願難得,小師妹當年無以為報,如今替你成事,以報師兄你往日之恩,不負同門之情。

  “大師兄,小師妹很厲害的,通殺過你們六人呢,等這一次我赢了,你要做槐花米餅獎勵我……”

  “大師兄,你要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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