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對面的音彌生對這一切盡收眼底,默默歎聲氣也不說話。
蘇遊好像是一個跟所有人都自來熟的主,與南九說了半天的話說不動之後,跑來騷擾音彌生,他陪着音彌生看了半天對面的動靜,又陪着音彌生歎聲氣。
“你歎什麼氣?”音彌生問他。
“那你又歎什麼氣?我可是知道,你喜歡那位魚姑娘的。”蘇遊笑得一臉賤相!
音彌生不理他,仍自靜靜看着對面。
但蘇遊真的是一個話多的人,音彌生不理他,他理音彌生,自顧自地說道:“我看呀,那位魚姑娘是想趁此機會跟那石鳳岐做個了斷,就這樣斷了算了,所以她明知是自己的錯,不該一個人半夜逃走,不與石鳳岐打聲招呼傷了他的心,也故意不去解釋,不求冰釋前嫌,讓石鳳岐氣着氣着就死了心,音世子你有機會了哦。”
音彌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還是不說話。
蘇遊又說:“都說音世子你笑起來如萬丈光芒齊放,不如笑個給我看看嘛,讓我開開眼界。”
音彌生覺得這人真如傳說中那般神經病,更加不理他。
蘇遊還說:“世子殿下,你不要這麼冷淡嘛,這麼冷淡是讨不到女孩子歡心的,你看石鳳岐以前多積極多熱情,魚姑娘不就是喜歡上他了嘛,你這樣子你叫人魚姑娘怎麼看得上你?”
音彌生忍不下去了,轉頭看着他:“你蘇氏一族不用你回去掌門庭,你可以到處亂跑嗎?”
“我蘇氏一族早就交給我表姐了,哪裡需要我瞎操心?更何況我蘇氏一族皆是遊俠,遊俠遊俠,俠是其次,遊字打頭,最重要的是遊遍天下廣結好友,所以你管我是不是到處亂跑?”蘇遊不屑地說道,“你還是多操心操心你心頭的魚姑娘吧。”
蘇門這一族,說來的确是很玄妙。
沒什麼人知道蘇氏一族到底是何方人氏,他們從來不以哪一國的人自居,近乎是居無定所,四處遊走,而且此族中人個個都是仗義豪爽之輩,所以能廣結天下良友。
任何你想不到的人物,或許都與蘇門有交,就像誰也想不到,音彌生這麼個不理世外事的人,居然也會一眼認得出蘇遊來。
又似乎是因為得上天獨愛,有天賦代代相傳一般,蘇門每一輩中都能出個資質絕頂之輩,早年間有蘇月,現在有蘇于婳。
但真正了解蘇門的人幾乎沒有,他們像是空氣,無處不在,但又無迹可尋。
音彌生不跟他這話多的人打嘴仗,隻是回了房間關上房門,把跟在他屁股後頭的蘇遊一堵門堵在外頭,圖個清靜。
蘇遊明明個漂亮的壞小子,去到哪裡都招人喜歡,但在這裡,他近乎處處碰壁,好像沒有人想跟他說話一般。
蘇遊撓撓後腦勺,叼了個狗尾巴草,心裡頭有點郁悶。
他正郁悶着,見魚非池要出門,立刻喜笑顔開地湊上去,想跟她說話,結果魚非池又一次氣吞山河地吼:“滾!”
蘇遊便更加郁悶,魚姑娘你心裡不痛快你難受,你不好對别人這麼狂暴嘛,你可以去對石鳳岐發火啊。
魚非池出門不是找窦士君,而是去找季瑾,季瑾不住在宮裡人,她有她自己的将軍府,并未見有多闊氣,但看得出底蘊雄厚,畢竟這是功臣門戶,總不會寒碜。
季瑾見魚非池來,連忙迎她進門,又見魚非池在府上四處張望,一會兒看看這裡的樹,一會兒望望那裡放着一排兵器,時不時地還跟家中下人說兩句話,問問府上夥食如何,吃得怎樣,下人一臉發懵,不明白這是哪裡來的女子,把這将軍府當她自己人家一般随意閑逛。
一路跟在魚非池後頭的季瑾一頭霧水,不是很明白他這是要做什麼,但也知道魚非池心裡怕是有氣,想來是撒撒火氣的,也就不攔着她,由着她把将軍府上上下下翻了個遍。
最後她回到了大堂正廳,端端正正地坐在主人席上感受了一番,指點了一番。
這屋中這盆花不夠好,花的顔色不夠鮮亮,死氣沉沉的,換!
那桌子不夠精緻,桌面上都有了幾道口子還花了漆,以此待客太過失禮,換!
大廳的門檻太低了,一點氣勢也沒有,平白辱了主人家的威嚴,換!
那個丫頭長得愁眉苦臉,好像誰都欠她八百萬,看着就心情不好,換!
季瑾你身上這身衣服太過老舊了,一點風情也沒有,實在不雅,換!
……
她手指這裡點點,那裡指指,換換換個不停,季瑾是越聽越不明白,這位魚姑娘她到底是在鬧哪樣?
後來魚非池拉着季瑾的手直接進了主人卧房,一本正經地就開始給她寬衣解帶,季瑾這下坐不住了,揪緊衣領退一步:“魚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魚非池看她這般受驚的樣子,寵溺一笑,手指頭勾着這位女将軍的下巴,呵氣如蘭:“都要成親了,我來提前圓個房,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嘛,反正白衹連女子嫁給女子這種事情都接受,早日圓房感受一下新婚之喜有什麼不可以的?”tqR1
“魚姑娘!”季瑾一掌拍開魚非池的手指,又退一步:“魚姑娘你這是胡鬧!”
魚非池卻不理她這番喝斥,打,自己肯定是打不過她的,她可是軍中頗有威望的女将軍,武功是不是頂尖另說,放倒自己那是綽綽有餘的。
所以魚非池也不再逼近她,轉而開始解起自己的衣衫,一邊解她一邊說:“其實呢,我這個人很開明的,隻要是喜歡的人,男的女的并不重要,我反正還沒喜歡過人,季将軍你又正好與我有了成親的意頭,我不如也就順手推舟地應下。說不得我就喜歡上女子,喜歡上你了呢?那這也算是大喜之事啊,對不對?”
季瑾看她脫衣脫得麻利,隻說話間外衣都已經扔到了地上,她還坐上了閨床除起了鞋襪。
季将軍她也算是見過許多大場面的,在軍中都鎮得住那一列列的熱皿男兒,但實在架不住魚非池這等作派,手忙腳亂地按住魚非池的手,讓她不要再脫衣服,氣道:“魚姑娘你明明知道這不過暫緩之計,你又何必如此!”
魚非池卻是幹脆得很,順着她的手就往她身子上爬,沖她一笑,趁她失神,将她拉過來放倒在床上騎在她腰上,開始解着她腰帶:“大家初次滾床單,還不是很熟悉對方的喜好,我先介紹一下,我喜歡在上面的,你介不介意在下面?”
季瑾像是見了鬼,猛地推開魚非池咽了着口水逃到一邊,看着魚非池面色嚴肅:“魚姑娘,玩笑就此為止吧!”
魚非池躺在床上,一手支着額,一手甩着季瑾的腰帶,笑聲道:“就此為止?哪能啊,好戲這才剛開場呢,以後你我夫婦,不對,是婦婦生活和諧,也才好讓大師兄少一些為難,讓白帝少操一些心嘛,你說是不是,季将軍?”
季瑾聽不下去她這滿嘴诨話,打開房門憤怒離去,留得魚非池繼續躺在有着淡淡女兒香的香床上,指間轉着那條腰帶,一個人似笑非笑。
這樁趣事兒很快就傳開了,漁陽這麼小塊地方,實在是藏不住太多秘密,大家對魚非池此舉各有不同的看法,但是無一例外,他們都聽得暗自發笑,笑堂堂季将軍,竟也被魚非池吓得逃出閨房。
石鳳岐自然也聽說了此事,他那時正跟石磊說着什麼事,聽完之後,想笑又忍着笑,放下了茶杯,說道:“倒的确像是她行事的風格。”
石磊見石鳳岐心情不錯,趕緊趁熱打鐵地說:“要不公子你去問問,魚姑娘此舉到底是為什麼?咱們心裡有個數,也才知道啷個配合哈。”
石鳳岐又端起了茶杯,看着桌上的地圖,指着幾個點:“這些地方布些兵力,可與等于迂回,也可攻其不備,糧草要備充足,快冬日了,去問問禦寒的冬衣送到軍中沒有。如果是持久戰,切記不能苦着将士,這幾年大隋國應該是囤了足夠多的糧草與軍饷了。”
石磊兩人相疊放身前,瞅着這鎮定自若的石鳳岐,看得心煩死了。
他撇了好幾次眼,最後想了想還是說道:“人家是個姑娘,你有點氣量好不好,她當時想跑也是不想拖累你,窦士君這招明顯是沖你,沖大隋來的嘛!”
“哦?如此說來,我要謝謝她替我着想了?”石鳳岐涼涼一句話。
石磊點點頭:“可不是,人家姑娘目光毒着呢。”
“石磊,你若是不會說話,就換一個會說話的人來白衹做事。我想,邺甯城上央現在也很是缺人手,你可以回邺甯幫他。”
石鳳岐和和氣氣地說着話,微微掀起丹鳳眼,眼底深處的冷意與寒光,全不似他往日所有,就好像,他在一擡眼間,換了一個靈魂。
石磊當即跪下:“屬下不敢,公子饒命!”
公子垂目,薄唇飲茶,神色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