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正經的公主共有二十三,後宮嫔妃當真能生,如今留在宮裡的還有四個,十九公主正是這四個裡頭最大的,芳齡十七。
按說,以燕帝行事的習慣,這位十九公主早就該嫁出去了,畢竟他其他的女兒出嫁時,最大的也不過十五歲半,十六不到,曲拂公主在十七歲的“高齡”還能留在宮裡,也算是一件比較奇特的事情。
魚非池不知這位曲拂公主來找她有何事,但是如典都德所說的那般,她的确不是很想見這位公主。
她是怕了這些女人争風吃醋的事了,雖然對付起來總是沒什麼好怕的,可是那些酸不溜秋兒的話總是夠她喝一壺,太煩人了。
大家有事打一架嘛,她派南九上啊!瞎吵個啥!
所以魚非池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胳膊腿:“我不去。”
“畢竟是一國公主,我可不好回話,隻能幫你拖一拖。”典都德在長甯城也就是個普通的生意人,還沒那麼大本事将一個公主趕回去。
魚非池揉揉臉,有點郁悶,怎麼走到哪兒都有這麼些破事兒?石鳳岐一天不拈花染草他就不痛快!
“帶我下去吧。”魚非池赴刑一般大義凜然,看得美嬌娘她笑得腰都直不起。
曲拂公主她生得就是個公主樣,但模樣與她十七歲的年紀有點不相符,顯得很持重,也沒有公主的嚣張氣焰,小二哥給她添茶水時她還會說謝謝,看着涵養十分不錯的樣子,衣衫也不浮誇地堆金砌玉,穿得正式但不隆重。
魚非池在樓上看了半晌,心想着這樣一個公主總應該沒有許清淺那種暗戳戳害人的毛病吧?總不會說話酸不溜秋盡給人填堵吧?
于是下了樓,與她見過。
事實證明,魚非池的那些擔心都是多餘的,不必要的。
因為曲拂公主她根本沒有嫁給石鳳岐的想法。
魚非池與她說話,她第一句便是:“早就聽聞魚姑娘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負盛名。聽聞姑娘與石公子兩相情願,不知何時可以吃到二位的喜酒?”
魚非池眨眨眼看着她:“公主可知,燕帝陛下想将您指婚給石鳳岐之事?”
“知道的,不過,我并無此想法。魚姑娘與石公子兩人情深缱绻,我豈可奪人所愛,壞人姻緣?”她笑得端莊又淑雅,眼神也誠懇,“今日我來找姑娘也正是因為此事,不想讓姑娘傷心,特來說明。”
“南燕王室如此開明嗎?公主的婚姻大事難道可以自己作主,想嫁便嫁,不想嫁便不嫁?”奇聞啊!
“當然不是。”曲拂公主很快給出否定答案:“我十九個姐姐都是父皇指的婚,有的在成親之前見都未見過,談什麼願與不願。”
“那公主你此來又有何意義呢?”既然燕帝指婚她退不掉,跑這一趟似乎毫無價值。
“我不想嫁一個我不愛的人,我那些姐姐嫁出去之後,沒有幾個是過得開心的,與各位驸馬姐夫過日子也是行屍走肉一般,外面看着光彩,内裡盡是敗絮,我不想那樣。”曲拂說得也是直接,南燕王室的這些小秘聞她這般大膽地說出來,若是讓燕帝知道了怕是要大怒才是。
魚非池靠着椅子看着她,有點琢磨不透這位十九公主的來意到底是什麼,王室秘聞她也不好接話,但笑着不出聲。
“姑娘不信我嗎?”曲拂看她神色懶散不當回事的樣子,有些疑惑道,“我沒必要騙你,姑娘你冰雪聰明,應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十九公主您這麼坦誠相見,是何目的。”
“石公子大名在六年前便名震長甯,而且我也聽說了不少這幾年他在别國所為之事,這樣的男子是不會在意心愛女子的身份的,我是公主也好其他也罷,都不會成為他娶我的原因,我又何必自取其辱?我隻是想找一個我愛的人,也愛我的人,白頭到老。”
她一邊說一邊站起來,走到臨江走廊上,眼神望向遠處:“我知道這聽上去像個笑話,但這就是我所求的。既然石公子心裡隻有你,那我甯可不要。”
魚非池不知是不是該為這位曲拂公主的勇氣與追求叫聲好,事實上,她隻是覺得這個公主很可悲。
一來可悲她的公主身份,想嫁個有情人怕是作夢,又不是每個皇帝都如卿白衣一般好說話。
二來可悲她竟然未看清這樣的道理。
所以叫好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我言盡于此,希望姑娘明白我的心意。也希望姑娘早日與石公子完婚,趁着父皇旨意未下,一切都來得及。”不愧是位有膽魄的公主,連魚非池的退路都替她想好了。
隻要魚非池與石鳳岐成婚,不管是音彌生也好曲拂也罷,燕帝哪個婚都指不成,什麼都白搭。
但是,讓魚非池就這麼嫁給石鳳岐,做他的大頭夢去吧!
石鳳岐也知道魚非池肯定不會答應,所以連提都懶得提這樣的建議。
曲拂走後,石鳳岐不知道什麼回來的,站在魚非池身後看着曲拂的背影,啧啧地歎:“啧啧,這位公主很了不起啊。”
“嗯,盡做白日夢,的确了不起。”魚非池自然而然地走開,不與石鳳岐貼得太近。
石鳳岐自然而然地跟過來,繼續黏在她身後:“你要不要幫幫她,怪可憐的。”
“我有這麼好心嗎?”魚非池再挪一步。
“你幫她很容易的嘛,嫁給我就行了,我随時都準備好了,随時可娶你。”石鳳岐緊跟一步。
“你瞎了我不怪你,但你不能指望我跟你一樣瞎。”魚非池轉過身推開他。
“你就是瞎了才不嫁我,明眼的都知道要抓緊我這個癡心人,連人家曲拂公主都看出來了!”
魚非池懶得跟他饒舌,準備上樓,走到樓梯處又問他:“你最近看到南九和遲歸了嗎?”
“沒有,兩人不知跑去哪裡玩了。所以說嘛,還是我好,永遠對你不離不棄半步也不走開,唉你别走啊,聽我說完啊……”石鳳岐話未說完,魚非池已果斷轉身上了樓,不聽他張嘴就來的滿嘴酸話。
南九與遲歸近日的确鮮少出現在魚非池眼前,早前就說過,南燕是須彌大陸中唯一一個沒有奴隸買賣的國家,就算是後蜀,暗地裡都有這樣的交易,但是南燕真的一個奴隸也沒有,這裡不興那種東西,他們覺得把人臉烙上一個印,再不給他們穿鞋子,還要幹那麼苦力活是一件極不人道的事情。
南燕百姓當真開明。
所以南九在這個地方就顯得很紮眼,他臉上的烙印與赤裸的雙足都是奴隸的象征,在一個極為開明的地方,他是個異類,人們對他投以善意的憐憫與同情。
南九很不習慣這樣的眼神,小姐不把他當奴隸,但是看他的眼神是看正常人一般的,從來不會覺得他有什麼不同之處。而南燕百姓這些善意的眼神投在他身上時,令他如芒在背。
遲歸知道他小師父不好受,想盡辦法要把他臉上的烙印給去了,帶着他訪遍了長甯的名醫,名醫都說這烙印太多年了,除非把他臉上一塊肉給削了,否則絕不可能拿掉這烙印。
遲歸當場就怒了:“我小師父生得這麼好看,你們竟然要毀他容,你們就是庸醫!”
然後氣沖沖地拉着南九找下一家醫館詢問。tqR1
南九本來并不是很想去,可是實在磨不過遲歸又是哄又是逼的拖拽,不得不跟着他到處跑,找了好些日子,都未有什麼辦法。
音彌生不知怎麼打聽到這個消息,找到南九說:“你可以在臉上刺青,遮住這烙印,你願意嗎?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可以帶你去找長甯城中最有名的刺青師父。”
南九悶了悶,搖搖頭,他說:“我是小姐的下奴,除非小姐點頭,下奴是不敢輕易遮面的。”
遲歸氣得不行:“小師姐當然會答應了,她天天巴不得你把自己是奴隸身份的事忘掉,你怎麼就是不開竅,你氣死我了!”
南九還是不說話,又對遲歸與音彌生說:“你們不要告訴小姐這件事,她近來有點不開心,不要拿這樣的小事去打擾她。”
“這怎麼能是小事呢?小師父,你這樣不難受嗎?你看那些人看你的眼光,你不覺得如果把臉上的烙印去掉,就跟我們一樣,是個普通的正常人了嗎?”遲歸急得直跳腳,音彌生找的刺青師父當然是最好的,現在不答應以後還不一定有機會去,南九怎麼就不聽勸呢?
南九繼續不說話,反而是往回走,也不再跟遲歸争什麼。
兩人回到客棧時,遲歸氣得都不想理南九,把事情給魚非池說了一遍,扔下他就自己回房了。
魚非池聽完遲歸氣得颠三倒四的話,看着南九這張絕美陰柔面容上的烙印,問南九:“你是不是覺得,就算把臉上的烙印蓋住了,也不能改變你的身份,所以刺青并沒有什麼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