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吳用再一次問我,我知道這是他給我的最後一次機會了。
“嗯,我考慮清楚了,我願意接受一切懲罰。”可惜,我似乎早就沒有退路了。
“你個笨蛋,你知道你嘴裡的懲罰是什麼嗎!”阮小七氣急了,“你會死的!會被砍頭的!”
我苦笑着不敢看他,哎,其實這個阮小七對我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好,雖然嘴裡一直都在罵我,但行動上卻都一直在幫我,能在臨死前認識這麼一個朋友,我也算是運氣不錯了。
堂上的盧俊義有些無聊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其他人:“既然你自己都承認了,那我們就不用在這裡浪費時間了,我看就按謀殺罪明日午後處斬吧。”
“什麼!”阮小七大叫一聲,“誰敢斬我家魚兒!”說着竟然還闖過來直接護在了我的身前。
一柄羽扇直接指向阮小七:“小七,你幹什麼!想造反嗎!”
張順連忙過去想将阮小七拉回去,沒想到卻被阮小七直接甩開了:“造反就造反,我阮小七又怕過誰了!”
張順也有些生氣了:“你在這裡鬧對幫助魚兒沒有任何好處的!”
阮小七也不管不顧了,直接從背後抽出兩把尖叉短刀:“我不管,我看有誰敢傷害魚兒!”
“阮小七!”盧俊義也火了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張順連忙擋在阮小七面前:“盧頭領不要動怒,小七他隻是一時沖動,讓我來勸勸他就好了。”
這時候一直站在邊上的史進也站了出來:“史進求盧頭領和吳軍師可以給魚兒姐姐一次機會。”
張順也順勢沖堂上的人道:“我也希望盧頭領跟吳軍師可以給魚兒一次機會。”
盧俊義難以置信的看着他們:“她可是在毒殺宋頭領!”
吳用輕歎一口氣然後問我:“你既然承認是你在宋大哥的魚湯玩裡下的毒,那我現在要問問你,你為什麼要下毒殺害宋大哥呢?”
“額……”我是來保護宋江的,我怎麼知道自己為什麼下毒殺害他呢?
“我是殺着玩的?額……我看他不順眼?額……”宋江做人滴水不漏,武松,張順他們都是因為佩服他的為人才一直跟随着他的,那我又怎麼找得出非要殺他的理由呢?
吳用忽然沖我笑了笑,然後對盧俊義說:“依小生看,此事不宜現在作出決定,不如先将魚兒姑娘押入大牢,日後再審吧?”
盧俊義不悅道:“此事已有定論為何要延後?”
吳用搖了搖羽扇,輕輕在盧俊義耳邊說了些什麼,盧俊義雖然臉色不好看但還是沒有再說什麼直接一甩衣袖站起身道:“一切就按軍師所言吧。”說着就直接走了。
阮小七沖吳用叫:“軍師,我們兄弟當初都是跟着你和晁蓋大哥才到了梁山的,你看在我們兄弟幾個搏命跟着你的面子上酒放過魚兒吧。”
吳用瞪了他一眼:“你要再鬧,我就真的不幫你了!”
阮小七不懂他這話什麼意思,卻見張順沖他一拱手:“多謝軍師。”
吳用沖張順微微一笑,搖着羽扇沖史進道:“你帶來的,你帶回吧。”
史進很不願意的點點頭。
阮小七搶在史進帶我回監牢前拉住我的手小聲道:“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的,你放心吧。”
我笑着沖他點點頭:“謝謝。”
轉過頭再看張順,他就站在離我三步遠的地方并沒有要走過來跟我說話的意思,但是從他對我的淡淡笑容中可以看出來,他也在安慰我,隻是他的這種安慰是無聲的,有他的這種微笑在我就能覺得很安心。
回到牢房,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我沒死,但我甯願自己已經死了,因為我怕蘇靜會傷害到燕青。
牢房的門還是虛關着,我随時可以出去,但活動的範圍卻不能超過這座監獄,否則,史進會吃不了兜着走。
我求牢裡的獄卒幫我去安道全家裡看看燕青是否安好,可獄卒帶回來的消息卻是――“燕青并不在安道全家裡。”tqR1
他去哪裡了?還是他已經被害了?我很害怕,我再讓獄卒幫我去叫蘇靜來,但是這一次獄卒去了很久都沒有回來。
我在牢房裡來來回回走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有人推開牢房的大門走進來。
“有消息了嗎?”
我猛地轉過身卻看到一個渾身髒兮兮的男人端着一盤子飯菜走過來,他的手似乎有病,一直在不停的顫抖着,盤子裡的飯菜因為他的顫抖而撒了一大半。
“吃飯了。”他對我說。
我歎了口氣:“吃什麼啊?您的手再多抖兩下,就可以直接把空盤子直接帶出去洗了。”
那人愣了一下,直接将飯菜放在桌上抱歉的對我說:“對不起啊,要不,我再給你端一盤來?”
我搖搖頭背過身:“算了,我也吃不下。”
他似乎有些不确定的看了看我:“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我聽說盧頭領他們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處罰你,所以一時半會兒你也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他這是在安慰我,但……
“我并不是在擔心這個,其實如果今天盧俊義能殺了我,我反而就不用這麼擔心了。”
“啊?姑娘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當然聽不明白了,如果就憑我這麼一句話就能了解我的話,他不是劉老六就是跟劉老六一樣會讀心術的神仙了。
“你有愛過一個人嗎?”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很想在這時候找個人聊聊天,事後想來也許是我心中郁悶難解吧。
他沉默了很久,沉默到我還以為他已經走了。
“我……這副樣子,大概也沒什麼資格去喜歡别人吧?”他說。
心不由自主的跟着他這句話顫了一下,這不該是我的台詞嗎?
情不自禁的轉過身仔細打量這個男人,這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才發現在他長而雜亂的右劉海下隐藏着一隻眼簾外翻的眼睛,很明顯是瞎的。
“對不起,我不是……”
我連忙想道歉,卻見他沖我淡淡的揮了揮手:“我習慣了。”
這是一種很無奈的口吻,習慣了,是自己習慣了這醜陋的外貌?還是習慣了受人嘲笑?亦或者,隻是不得不去習慣?
我歎了口氣:“你和我還真是同病相憐。”
他驚訝的擡起頭,似乎也在打量着我:“姑娘說哪裡的話,你比我可好多了。”
他告訴我,他姓吳,在家排行老二,以前大家都叫他吳老二。他出生低微,也沒有讀過什麼書,從小就跟着一群地痞流氓到處打架搶東西混日子,一開始也算能過個溫飽。但有一日,在一次流氓火并中,他被人打成重傷,瞎了一隻右眼不算還落下了手抖的毛病。自此以後他就不能再出去打架搶東西了,為了生存,他不得已去偷竊,結果東西沒偷到,卻被人直接送進了監獄,幸虧遇到當時的牢頭蔡慶,蔡慶同情他的遭遇,在監獄裡一直很照顧他。出獄以後蔡慶又給他謀了一份在監獄裡打掃的活計,也算是給了他再一次從頭開始的機會。隻是後來梁山攻打大名府,蔡慶跟着盧俊義一起上了梁山,是去了蔡慶的庇護之後,監獄裡的其他獄卒就開始整他,欺負他,不得已他隻好再一次厚着臉皮來投靠蔡慶了。
“現在,大家都叫我獨眼吳,也許我這副樣子比較吓人,所以很多人都覺得我比較适合做山賊。”他苦笑一聲。
看得出來,他并不是個兇惡的人。
我同情的拍了拍的肩膀:“人生總有一段操蛋的日子,沒事,忍一忍,過去了就好了。”
“啊?”他驚訝的看着我,“姑娘說話還真是很……特别啊。”
我深深的歎了口氣:“我現在也就剩下這點優點了。人生匆匆幾十年,長了也就一百多歲,短了明天就嗝屁了。如果不趁着活着的時候自嘲一下,我怕死了以後我會沉悶很久。”
獨眼吳眨着唯一的左眼看着我似乎根本不能消化我這句話的意思。
我又一次問他:“看你也應該是三十出頭了吧?難道在這三十多年裡你就沒有遇到過一個讓你心動的人嗎?”
獨眼吳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對我說:“有是有,隻是我知道我們不可能在一起,所以……”
“你愛她嗎?”我問他。
他點點頭:“嗯。”
“她知道你愛她嗎?”我又問他。
他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你為什麼不告訴她呢?”
“我……配不上她。”他說的很直接,也很苦澀。
“不管配得上配不上,這是你對她的一份愛,你為什麼不告訴她呢?萬一她也喜歡你呢?就因為你對自己的自卑而錯過了兩個人在一起的可能,這不是很可惜嗎?”
“她怎麼可能喜歡我這樣的人呢?”
“為什麼不可能?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外貌黨的。也許她就愛你的内在呢?”
“不可能的。”
“怎麼不可能?”
“這怎麼可能呢?”
“怎麼不可能呢?”
獨眼吳舉起雙手擺在兇前:“好,好,好,魚兒姑娘你别激動,你先别激動。”
“激動?我有嗎?”我愣了一下,才發現自己再往前一步就直接踩在獨眼吳腳上了。
獨眼吳忽然反問我:“你怎麼了?是不是你有一個喜歡的人,心中對他有所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