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古人誠不欺我
“老爺!老爺!大事不好了!”小六一路朝着縣衙飛奔而去,始一邁入縣衙,便是鼓足中氣大聲叫嚷道。渾然不顧當值差人錯愕的目光,徑直朝着縣衙内院奪路而去。
一個不小心,居然碰倒了縣令付新紅最為心疼的花瓶。
這花瓶據說是京城的友人不遠千裡給送來的,平日裡付新紅愛護有加,常人若是隔得近些,付新紅都會嚴加呵斥唯恐弄壞了自家的花瓶,倒是有不長眼的下人曾不小心在花瓶上留下些許擦洗不掉的污漬,付新紅當時未曾大發雷霆,隻是事後犯錯的下人如同人間蒸發一般,不知所蹤!
此事僅少數親信得知,私下裡都牢牢把住口風,不敢嚼那舌根,唯恐也如同那犯錯下人一般,上演一出人間蒸發的喜劇,對别人是喜劇,對自己就是悲劇!
精美的花瓶在外力的簇擁中,一陣搖晃後,終究摔了個粉碎,隻聽得“啪”的一聲脆響,竟是驚醒了内院熟睡的付新紅!
聞聲趕來的付新紅身着睡衣,瞧着碎了滿地的花瓶,不由得勃然大怒!
小六頗有些惶恐的跪在地上,頭如搗蒜般一個勁兒的扣頭:“老爺不好了!老爺不好了!”
氣不打一處來的付新紅罵道:“狗奴才!本老爺好得很!”
“不不不……”小六思路有些混亂,或許是打碎付新紅鐘意的花瓶受了驚吓,唯恐上演一出人間蒸發的戲碼,“公子,是公子!”
瞧着碎了滿地的瓷片,付新紅心肝直顫!若不是有些許顧忌,老早就将小六這不開眼的小人給打了個頭破皿流。
募地,聽到小六嘴裡蹦出“公子”二字,付新紅的思緒不由得收了回來,神色焦急的詢問到:“公子怎麼了!快說!”語氣愈發的焦急。
小六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公子給人捋了去……”
不等小六說清來龍去脈,付新紅便粗魯的打斷了小六的說辭,大手一揮:“誰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傷吾兒?來人呐!都死哪去了!”眼神之中更有着說不盡的陰毒憤怒。
自家正室死得早,這後來的婆姨也不争氣,哪怕連番耕耘也不見肚子有半點動靜,于是乎作為家中獨子的付公子無疑是衆星捧月般,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圍着這小少爺轉,唯恐出半點纰漏。
平日裡付新紅連重話都舍不得說道兩句,今日竟是有歹人膽敢觸了他的逆鱗,怎能不讓付新紅勃然大怒?
一旁的小六看了看早已氣急的付新紅,有些不忍的打斷到:“老……老爺!”
“說!”付新紅中氣十足的答到。
看了看不斷彙集在縣衙内的差人,小六不斷冒出細密的汗珠,把心一橫,終于是硬着頭皮說道:“老爺……擄人的是李光弼!”
“李光弼?”略微一番沉吟,腦海中不斷的搜尋着這略顯熟悉的名号,終于付新紅身形一顫,嘴中呢喃道:“劍南道節度使……李光弼……李大人!”
募地,付新紅磅礴的氣勢驟然間弱了不少,卻仍舊不死心的詢問到:“是不是那節度使嚣張跋扈,仗恃淩人?老朽這就上書朝廷,參他一本!”
聽着付新紅的一番說辭,小六心頭頗為苦澀,眼看着付新紅那希冀的目光,仍舊隻能違心的搖頭,用微弱的聲音将來龍去脈講述出來。
聽聞小六的叙述,付新紅一屁股跌坐在太師椅上,嘴裡呢喃到:“這可該如何是好啊!”
募地,付新紅腦海中靈光一閃,身在大唐官場,怎能忘了官場内的硬通貨?沒有誰能抵禦住銀兩的誘惑,饒是以正人君子自居的儒家學子,入得官場哪個不被這大染缸泡個通透?更何況李光弼一介粗鄙的武夫?
心頭稍稍安定的付新紅打定了主意,不管這李光弼如何獅子大開口,自己都得打碎牙吞進肚裡,來日方長不是?
“來人啊!”付新紅一番盤算後,便是吩咐小六到:“去把李大人給我請過來!”
募地,腦筋一轉的付新紅搖了搖頭,說道:“不,還是老朽親自出面更為妥當!”說罷轉身步履矯健的走進内院。
換得一身常服,付新紅神色中掩飾不住的焦躁,顧不得未曾打掃的花瓶碎片,一番示意便是匆匆朝着縣衙外走去。
“喲!這付新紅還真他娘的客氣!五更天不陪着婆姨暖床跑來候着本官,很上道嘛!”與此同時,李光弼押解着付公子朝着縣衙走去,赫然與出門的付新紅撞了個滿懷。
一陣錯愕之下,付新紅快步走出,恭敬的朝着李光弼一行人道:“遂N縣縣令付新紅恭迎大人!下官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他娘的,酸!真酸!文人都這幅德行?”李光弼一邊笑罵着,一邊指桑罵槐的看向身旁的李白。
李白一聲冷哼,難得不與李光弼口舌之争。
“大人!”付新紅恭敬上前,瞧了瞧被五花大綁的寶貝兒子,不由得心頭一緊,細細看去,赫然看見臉上印着數道清晰的掌印!
付新紅的眼中閃過一抹陰毒,卻完美的掩飾在了恭敬的神色之中。
已大緻了解來龍去脈的付新紅也不含糊,開門見山道:“犬子少不更事!多有得罪,還望大人海涵!”
“酸!真特麼酸!”李光弼渾然不顧付新紅懾人的目光,大搖大擺的朝着縣衙内走去,一邊走着,一邊示意手下親兵到:“來啊,将付新紅暫且收押!”
“大膽!”不明所以的付新紅陡然間拔高了音調,掙脫親兵的束縛,大義凜然到,“李大人!你這可是公報私仇?”
李光弼啐了一口唾沫,鄙夷的說:“公……公你個頭啊!我這是為民請命!”
“請誰的命?又狀告何油?”付新紅依舊正氣凜然的說道。
論口舌之争,李光弼自認不是一幹文官的對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低聲求助道:“大哥,你倒是麻利兒的啊!”
在付新紅錯愕的目光下,了貞拉着黃蓉兒徐徐走到李光弼身前,屈身跪地一氣呵成,先前還沒個正行的了貞驟然間換了副面孔,抱着李光弼的大腿便是哭天搶地道:“大人啊!草民冤枉啊!”
李光弼一場意義和道:“這位公子,有何冤屈,本官定替你做主!”
了貞顫抖着起身,涕淚縱橫的說道:“無良縣令付新紅,貪贓枉法,卻誣賴我老丈黃老财!害得我家破人亡啊!”
說着,了貞回過身去,在付新紅錯愕的目光下,留下一滴滴苦痛的淚水,灼灼的目光分明就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其顫抖的身軀似乎随時都要爆炸開來,與那付新紅來個你死我活!
“你這個殺人不見皿的劊子手!我……我跟你拼了!”說罷,了貞挽起衣袖作勢要與付新紅拼個魚死網破!
半晌,卻是瞧間了貞仍尴尬的立在原地,一個勁兒的朝着木讷的黃蓉兒打着眼色,心頭一番腹诽,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啊!
了貞倒也不遲疑,腦筋一轉,便是熟練的跪倒在地,捶兇頓足道:“老丈!小婿替你伸冤了!大人替我夫婦二人做主啊!”
這戲也演得差不多了,李光弼一番感慨一下,也配合着說道:“這位公子快快請起,本官一定替你主持公道!”
身後的付新紅看着三人的一唱一和,還能不明白其中是非曲折?叫嚷着罵道:“李光弼,你搬弄是非!颠倒黑白!我……我要上報朝廷!”
黃蓉兒上前,呈遞上早已書備好的訴狀,娟秀的字體肯定不會出自了貞那鬼畫符的手筆。黃蓉兒微微屈膝,萬福到:“煩請大人過目!”
靠!李光弼心頭一陣腹诽,裝模作樣的看着訴狀,并不時向了貞投去求援的目光。
心領神會的了貞拉了拉木讷的黃蓉兒,倆人一前一後匍匐在地,訴說到:“一告付新紅之子欺男霸女,無惡不作!二告付新紅貪贓枉法,陷害同僚黃縣丞!三告……”
一條條一狀狀,聽得付新紅心驚膽顫,卻仍是洋裝鎮定立于原地,渾然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與此同時,被五花大綁捆縛的付公子同樣心頭一驚,瞧這架勢,分明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付公子聯想到以往的種種,不免有些擔憂。欺男霸女,尚且能有所開脫!若是坐實了這貪贓枉法,付家便是危矣!
“來啊!給我進去搜!”李光弼不再啰嗦,大手一揮,示意手下親兵破門抄家!
眼瞅着一衆親兵有序的湧入縣衙内翻天覆地,付新紅父子二人的神色不免有些擔憂,轉念一想卻是鎮定了下來。
欺男霸女?不過是品行有些惡劣罷了,回頭教訓一番,關幾天緊閉想必會有所改觀!貪贓枉法?那也得拿出真憑實據來啊!陷害同僚?那可是從黃老财家裡搜出貨真價實的真金白銀啊!一想至此,付新紅不免有些得意兼心疼。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邊已是慢慢泛起了魚肚白,可了貞一行人的神色已是愈發的慘淡。李光弼手下親兵幾乎将縣衙内院翻了個底兒朝天,恨不得掘地三尺,可别說貪贓枉法了,愣是半點真金白銀都未曾找到!
而付新紅父子二人的神色也愈發的鎮定,瞧着了貞一行人愈發凝重的神色,不由得得意道:“李大人!今兒若是拿不出信服的理由來!來日鄙人定上報朝廷,少不了與李白人掰一掰手腕!”赫然一副挑釁的模樣。
李光弼有些失了分寸,此次布下此局,将自己給陷了進去,便是要與付新紅鬥個你死我活,可原本大好的局面此時卻陷入了僵局!單憑付公子的無惡不作,可罪不至死,更何況牽連到付新紅?
“大哥,你不是十足把握貪腐的銀兩就藏在家裡嗎?”李光弼有些焦急的詢問到。
一旁的黃蓉兒也一臉緊張的看向了貞,成敗在此一舉,焉能不緊張?
“你們都别吵!讓了貞好好想想!”李白急忙安定着軍心,唯恐這好不容易布下的一張大網,便是由内部崩塌。
“屋内屋外可都搜遍了?”了貞低聲詢問到。
李光弼急得跳起來道:“可不!就差沒掘地三尺了!”
“不應該啊!誰特娘的會将大把的銀兩存放在他人之處啊?這不是節外生枝嗎?”了貞腦筋兒飛速思考着,一邊思索一邊朝着縣衙内走去。
身後傳來付新紅挑釁的聲音:“搜!今兒要是搜不出來!老朽就呆在這不走了!”
這是了貞第二次邁進縣衙,擡步向裡走去。映入眼簾的依舊是那象征着清正廉明的石刻“犭貪”。此時的縣衙顯得有些狼狽,桌椅闆凳都被翻了個遍,淩亂的散落在各處,便是連花花曹阿草都未能幸免,唯一得到幸免的倒是衙門口那象征着清正廉明的高大石刻。
“快想想辦法啊!”身後尾随而入的李光弼三人焦急的催促着。
在哪呢?在哪呢?了貞緊閉着雙眼,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當中,腦筋兒飛速轉動,思緒也随之發散開來,若是自己貪了髒銀,會将其藏匿在何處呢?
貪?貪?犭貪?
對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募地,了貞心頭一陣,看向了身前那醒目的高大石雕,赫然便是“犭貪”。
頗為激動的了貞搓了搓手,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指了指石刻到:“拆!”
不明就裡的李光弼也不含糊,神色焦躁的親自兵操刀上陣,接過親兵遞來的重錘,高高的掄起便是朝着石刻狠狠的砸去!
砰砰砰!隻聽得一聲聲沉悶的聲響!石刻在重錘的撞擊下變得殘破不堪,露出淡淡異樣的光彩!
瞧出端倪的了貞跳着腳,興奮的叫嚷到:“用力!用力!”
李光弼啐了兩口唾沫,高高揚起重錘,猛的一沉腰,朝着了貞指點的方向狠狠砸去,帶起陣陣破空聲響!
砰!石刻應聲倒地!
哐哐!倒塌的石刻變成滿地的碎塊。
有了!有了!黃蓉兒指着碎塊堆,幾乎要跳到天上!
嘿!他娘的!賊啊!定睛一看的李光弼不由得由衷贊歎到。
哎!世道炎涼!李白搖頭歎息到。
了貞帶着笑意蹲下身來,刨開表面的碎塊,眼冒金光道:“這金元寶,成色真他娘的足!”轉而又看了看身旁碎了滿地的“犭貪”,感歎到:“古人誠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