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一百九十一章 形勢急變
一抹驚色閃過江應茂那微微睜大的瞳孔:“你們那四個老家夥居然暗地裡串通在一起了?怎麼可能?明明已經分别被軟禁了,怎麼可能還可以互通消息?您騙我的對不對?”
江徹哼哼地冷笑了一聲,撥開他,往前踱步道:“應茂啊,你還是太輕敵太沒腦子了。你以為,隻要将這四家的人分别軟禁在他們自己府裡就可以讓他們老老實實的了嗎?當然不可能,我們有我們傳信的方法,這一點就不必告訴你了。你還是想清楚到底要不去告密吧!倘若想去告密的話,這會兒還來得及,我相信景元他們才剛剛潛進鄭占山的府邸。”
江應茂擡起一雙又恨又怒的眸子瞪了江徹背影好一會兒,然後才咬着牙龈扭頭離開了。弩小公子見他走出院子後,立馬去将門關上了,奔回來着急道:“姨公公,您就真不怕茂大叔叔去告密嗎?”
江徹嘴角勾起一絲蔑笑,搖頭道:“他不會去的。”
“您怎麼知道他不會去?他如今可是高軒王的人了!”
“高軒王從來都沒把他當自己人,這一點他很清楚。而且,一旦他去告密,那就會成為四大家族共同的敵人,他除了以死謝罪,任何好處都撈不着,高軒王也不會幫他。如此一來,他唯有選擇明哲保身了。”
“會嗎?”弩小公子半信半疑地問道。
江徹回過身來,拍了拍弩小公子的肩頭溫和地笑道:“這就是你的茂大叔叔啊,弩兒!我是他爹,他是什麼脾氣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永遠都隻會先想到自己,所以他是不會去告密的。好了,咱們繼續下棋吧!”
“哦……我明白了!”弩小公子好像反應過來什麼了,指着江徹氣鼓鼓地問道,“姨公公您是不是故意把我留在這兒的?”
“對呀,”江徹呵呵笑道,“我怕你去杜鵑閣那邊打擾你四嬸,纏着要你四嬸帶你一塊兒去完成那刺殺任務,那不就麻煩了嗎?”
“哇!你們好狡詐啊!”弩小公子不服氣地嚷了起來。
“呵呵呵呵……怎麼能說姨公公狡詐呢?來,咱們繼續下,一塊兒等你四嬸和二叔回來。”
“四嬸和二叔他們不會有危險吧?”
“别擔心,我相信他們會成功的。”
“不對啊,”弩小公子抓了抓後腦勺皺眉道,“今晚好像還少了件事情呀……對了,那個烏可姐姐!姨公公,四嬸說過要送那位烏可姐姐離開江府的,四嬸去做别的任務了,那個姐姐是不是就不能送了?要不我幫忙把她送出去吧?”
江徹笑呵呵地坐下道:“你這小鬼頭,總想摻和點事情是吧?你放心,那位烏可姐姐已經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什麼時候?”
“就在你四嬸和二叔離開府裡的時候啊!”
“什麼意思?”
“呵呵呵呵……不着急,坐下來,咱們一邊下棋一邊說。”
江應茂渾身火氣地離開江徹院子後,走到了一處僻靜的回廊下,狠狠地砸了回廊柱幾下。江榆緊随而來,面色緊張地問道:“如何?大人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他承認了呗!”江應茂氣鼓鼓地回道。
“他真派了四少夫人和二公子去刺殺鄭占山了?”江榆擰緊眉頭地問道。
“不止那兩個,毓家,晉家,吳家也各出了兩個!”
“什麼?”江榆驚得睜圓了雙目,“各出了兩個?這是什麼意思?是這四家聯手嗎?”
“那四個老家夥!”江應茂氣得又砸了砸柱子,“他們是怎麼互相聯絡上的?我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察覺!這下可好,這下就算我知道也不能去跟高軒王告密,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把鄭占山給殺了!實在可恨!”
“公子,您真的不打算去跟高軒王告密嗎?”
“去告密等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知道嗎?”江應茂回身火大道,“你用腦子想想也不該問出那句話!我去跟高軒王告密,能得到什麼?說不定高軒王還會懷疑是我從中替那四個老家夥傳信呢!”
江榆連連點頭:“那倒是啊!那麼公子,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啊?萬一鄭占山真的被殺,高軒王等于失去了一條臂膀,屆時高軒王的勢力就會削弱大半,這博陽恐怕又得亂起來了。公子,咱們得早做打算啊!”
江應茂沉沉地吸了一口氣,反背着手,表情凝重地來回踱起了步子:“是啊,今晚之後,博陽城的形勢又會不同,明日誰為主還說不好呢,咱們可不能坐以待斃。”
“那咱們也離開博陽吧!像三公子那樣,一走了之,管博陽最後會變成個什麼樣呢!”
“走?離開之後咱們能去哪兒?”
“這天大地大,任咱們去哪兒都行,何必非得留在博陽呢?您想啊,高軒王要是失勢了,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包括您肯定都逃不過一個死字。您不能指望大人還會幫您,他都不拿您當兒子看了,恨不得立馬就把您踹出江家,又怎麼會幫您呢?所以,您還得早做打算了。”
“就這麼走了?”江應茂臉上明明白白地寫着不甘心。
“不然呢?您還有其他打算嗎?”
“唉……”江應茂沉沉地歎了一口氣,停下腳步,擡頭望了一眼天空中半遮的月,“就這麼離開,我實在不甘心啊!我在江家守護了這麼多年,難道最後得到的隻是這樣一個下場嗎?我身為江家長子,理應名正言順地成為家主,掌管江家的一切,為何卻要在此盤算着如何逃走呢?江榆,你說這是為什麼?”
江榆搖搖頭:“小的也說不上,小的也不明白為何大人總是偏愛四公子一些,難道就是因為他聰明嗎?公子,眼下不是感歎這些的時候,咱們得早作打算,晚了,恐怕就走不了了。”
“離開……呵呵,我真的一定要從這兒狼狽地離開嗎?不,就算離開,我也不會像個逃兵似的什麼都不做就離開!”江應茂陰笑了起來,“我忽然想到了一個人,我想這個人應該對江家的事情很感興趣。我不在博陽的時候,他應該很有興趣陪應謀玩下去。”
“公子說的是……”
“還記得前幾日送來的那封信嗎?我想我是時候去拜訪拜訪他了。”
幽暗的夜色下,一場精心策劃的刺殺已經順利完成,無畏和江應元也已平安回到了江府。
在江徹的那間書房裡,弩小公子用壓抑且又興奮的口氣問道:“得手了?”
無畏點點頭:“進行得很順利,鄭占山的首級已經被取下,由你晉寒叔叔挂在了東城門上,想必明日城内一定十分熱鬧。”
“好啊……”
“噓!”無畏沖弩小公子噓了一聲,“别那麼大聲,你想讓外面的人都聽見嗎?”
“誰讓你們不帶我去的?這麼說來晉寒叔叔也去了?”
“去了,晉家派的是他和羅拔,毓家派的是毓安毓沉兩兄弟,吳家派的是吳爍之姐弟倆。”
“哇……”弩小公子瞬間又興奮了起來,“全都是高手呀!毓安叔叔稍微差了點,但是晉寒叔叔羅拔叔叔,還有吳家的那個兇巴巴的吳嬸嬸,那可個個都是高手呀!”
江應元調侃道:“你二叔和四嬸就不是高手了?”
“這個嘛,”弩小公子轉身打量了無畏一眼,有點嫌棄地說道,“四嬸真的會功夫嗎?我始終看着不像呢!”
無畏笑道:“那你以為我去是幹什麼的?”
“盯梢啊,殿後啊,萬一誰要受傷了,你還可以順手包個紮什麼的,看誰不順眼再順手下個毒什麼的,難道你去不是做這些?”弩小公子眨巴眨巴眼睛道。
無畏和江徹父子都呵呵地笑了起來。江徹樂道:“行了,行了,你也别在我眼前晃悠了。你也陪了我整整一晚了,回去睡吧!”
弩小公子又坐了回去:“不行,我也要聽!我也是江家一份子,你們不能什麼事情都瞞着我!說吧,你們接下來又有什麼驚天大計劃?又要刺殺誰?”
無畏道:“刺殺了鄭占山也就足夠了,足夠動搖高軒王的根基了。接下來就不用再去刺殺誰了,隻用靜靜等候就行了。”
“去!”弩小公子沖無畏翻了個小白眼,抱怨道,“你之前也是這麼哄我的好不好?你說什麼都不用做,就隻用老老實實待着就行了,結果呢?結果你自己跑出去玩大的,把我撇在一邊,我才不信你呢!”
無畏聳肩笑了笑:“本來就是啊!鄭占山一死,高軒王失去了一名最得力的大将,身邊又找不出可以替補的,自然會讓他根基動搖啊!他的根基都動搖了,那咱們就看着他慢慢倒啊,還有什麼事情可做的?”
“沒有被人發現什麼吧?”江徹問道。
“沒有,因為有爹您和毓家大人事先安排的人,我們進入鄭府很容易,從進去到離開隻有一炷香的功夫。”
江徹颔首道:“做得很好。接下來,咱們就等着看高軒王有什麼反應了。對了,那位烏可小姐是否安置妥當了?你那位朋友真的有合适的藏身之處嗎?若是沒有,我倒可以幫他們找一個地方。”
“爹您不用擔心,我那位朋友自有法子藏身。不過,烏可小姐這幾日恐怕得遭點罪了。”
“為何?”
“因為在送烏可小姐出去時,驚動了外面的守衛和江應茂,江應茂用弓弩射傷了烏可小姐,……”
“什麼?他竟然學會下手殺人了?”江徹臉色瞬變。
“爹您以為他不會殺人嗎?”江應元不屑地笑了笑,“那您就太不了解您那個兒子了。他射傷了烏可小姐之後,還想再射殺弟妹的那位朋友,幸好我及時踢掉了他手中的弓弩,這才沒讓他偷襲得逞。對了,刺殺鄭占山的事情我也是在那個時候告訴他的,我知道他不敢去告密,我隻是想警告他趁早收手,别一錯再錯下去。”
江徹沉沉地籲了一口氣,滿臉失望地搖起了頭:“這個應茂真是讓我失望透了啊……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讓他變得這麼欲壑難填了?我一心教導他成為一個兇懷寬廣,沉穩豁達的人,他卻變成了如今這個模樣,究竟是他隐藏得太好還是我眼花看得不夠仔細呢?等江家之圍解了後,我一定要他給大家一個交代。好了,今晚你們都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破曉時分,整個王宮還沉浸在剛剛蘇醒的靜谧之中時,一個足以轟動博陽的消息傳到了高軒王所在的金玉殿内。今早,天剛蒙蒙亮時,巡城的護衛就在東城門上方發現了一顆皿迹早已幹涸了的頭顱,依稀辨認出或許是高軒王的女婿鄭占山,便立刻向鎮守東城門的守将禀報了。
守将聽聞後大驚,立馬親自前往鄭府一探真僞,居然真的發現鄭占山死在了自己的卧房内,當場吓了個半死。随後,他趕緊派人進宮來向高軒王禀報。
尚在床榻上與被窩纏綿的高軒王聽聞愛婿被殺,頭顱還被懸挂在了東城門上,頓時氣得從被窩裡跳了起來,扯開帷帳,沖出來厲聲喝道:“是誰幹的?是誰幹的?”
那來報信之人禀道:“尚未查清,據推測,鄭将軍應該是昨晚就遇害了……”
“豈有此理!”高軒王一腳踹翻了身旁的高燭台,氣得面紅耳赤,“居然敢在我所掌控的博陽城内暗殺我的女婿,還懸其頭顱于城樓上,這是在向我高軒王示威嗎?簡直是混賬至極!”
“殿下請息怒……”
“息怒什麼息怒?我問你,鄭府的那些人呢?占山手底下的那些人呢?為何占山昨夜被殺于自己的卧房内他們都不知道?”
“小的确實不知……”
“滾!”
報信之人剛剛滾了出去,稽文采就聞訊趕來了。他忙向高軒王進言道:“爹,您先别激動,人死不能複生,占山這個仇咱們一定會報的!眼下,咱們不能光顧着難過生氣,咱們得冷靜地想一想,占山沒了之後,還有誰可以替代占山。”
高軒王扶着大柱,沉沉地喘息了幾口氣,稍微平息了一番心情後,擺擺手道:“不必想了,眼下在你我身邊根本找不出可以代替占山的。占山是我一手栽培起來的,謀略武功都不在那晉淵之下,對我又是忠心耿耿,一時之間,你說上哪兒去找他那樣的人?我知道,那些心腸歹毒的人刺殺他的目的就是想讓我斷去一隻胳膊,讓我找不到人去替代他,讓我苦心經營了多年的謀劃全盤皆輸!”
稽文采臉色沉肅道:“沒錯,那些人的确是這麼盤算的!眼下,咱們身邊找不到可以替代占山的,沒人替咱們鎮住城内四個門,那咱們眼前的形勢就更難了一步。那些居心叵測的人也一定還會暗中出來興風作浪,爹,接下來咱們該怎麼做?”
高軒王抖了抖衣袖,反背着手踱步道:“我原本是想等成翎王一黨的餘孽全部清楚幹淨了,再以此為借口逼宋後交出王印,逼稽昌寫退位禅讓書,如此,我便可以名正言順地登位了。但眼下形勢有變,我已經不能再等了!”
“您打算怎麼做?”
“咱們得加快步伐,王印和退位禅讓書必須盡快到手!隻要我擁有這兩樣東西,我就可以登位為王,接掌整個稽國,到時候那些居心叵測的人想鬧出什麼動靜來,咱們也不必慌了。文采,你立刻去稽昌那裡,讓他寫一份退位禅讓書。至于宋後那裡,”高軒王緊了緊牙龈,眼神陰毒而冷漠,“就由我去!她如果不交出王印,那我隻能送她去見她夫君了!”
“我立刻去辦!”
“對了,去把魏竹馨叫來!”
“這個時候您叫她來幹什麼?”稽文采十分納悶。
“她對付江應謀很有一套,除了王印和退位禅讓書,我還需要一份登位時祭天用的頌辭,由江應謀來寫最合适不過了。既然要快,那咱們就得把需用的東西全都備好,讓登位變得更快!”
“明白了,我這就去給您叫來!”
一炷香後,魏竹馨人已經在江應謀跟前坐着了。面對眼前這盞水霧袅袅的芽色清茶,魏竹馨雙手捧起問道:“江公子,你是什麼主意?這份祭天用的頌辭你是打算寫還是不寫?”
江應謀垂眉淺淺地笑了笑,順手端起茶盞道:“沒想到先死的居然是鄭占山。不過這也是他罪有應得,他跟在高軒王身邊,什麼壞事都做盡了,也該他還了。”
“沒了鄭占山,高軒王心裡是慌的,這就是他為什麼這麼着急想登位的緣故。怎麼樣?江公子有什麼好的應對之策嗎?你我之間的聯手是不是還能繼續呢?”
“他不過就是想要一篇歌功頌德的辭賦,給他便是,反正他也沒那個機會登位掌印的。至于你我二人之間的聯手,在他沒死之前都有效。不過,寫頌辭這種事還是晉危哥比較擅長,還是請晉危代勞吧!江塵!”
“在!”江塵應道。
“去請晉危哥過來。”
“是!”
江塵去後,魏竹馨緩緩放下茶盞,擡眸瞟了江應一眼,說道:“江公子看上去始終都是一副十分笃定的模樣,好像一點都不擔心自己和江家的處境,看來江公子已經為自己和家人想到了萬全之策了,是不是?”
江應謀淡淡一笑:“既來之,則安之,心急浮躁有什麼用呢?魏二小姐你不也一樣,絲毫沒有驚慌,也一點都不擔心身在博陽城外的某些的人安危,想必你心裡也應該有了萬全之策了吧?”
“你已有了萬全之策,我也有了萬全之策,不知道到了最後誰會更勝一籌呢?其實在從前,我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與你如此過招,想想,或許這樣的過招才真正适合咱們倆,你說呢?”
江應謀卻搖了搖頭:“我不想跟任何人過招,也不想跟你過招,我隻想過一些簡單安靜的日子。魏二小姐,别把這樣的過招當成是刺激你活得開心的法寶,久了,你也會厭的。”
“江公子真是一找着機會就對我說教呢!”魏竹馨從嘴角撇出了一抹蔑笑,“難道江公子還想勸我回頭是岸嗎?我回不了頭了,從殺稽文丁開始,我就已經沒法回頭了,所以江公子還是把那份閑心用在你的林蒲心身上更好。”
“倘若你還會提蒲心,那就證明你根本沒從那段傷心中走出來。”
“何以見得呢?”
“因為……”
因為兩個字剛剛說出口,江塵便急匆匆地推門跑進來了,微微喘着氣說道:“公子!晉大公子那邊……出事了!”
“出什麼事兒了?”江應謀驚了一下,立刻起身問道。
“好像是中毒了,怎麼叫也叫不醒!”
“怎麼會這樣?趕緊去請醫傅!”
江應謀奔到晉危房間裡時,雷玉竹已經在了。她正彎腰查看着晉危的臉色口鼻,然後又轉身走回桌前寫方子,方子寫好後,交給了旁邊的一位差使,吩咐道:“即刻去供醫局取藥來,要快!耽誤了,你們掌司可就性命不保了,快去!”
“晉危哥如何了?”江應謀上前問道。
“中毒了,但尚未查明是什麼毒藥。我已給他服下了我們雷家秘方所制的九香丸,暫時保住了他的心脈,跟着就需要及時清毒了。應謀哥,你先出去吧,這兒交給我就行了!”雷玉竹一臉笃定道。
“好,”江應謀略顯擔心地看了一眼床上靜靜躺着的晉危,點頭道,“晉危哥就交給你了,請你務必要将他救活過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