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趙進是這樣的人物,悍勇如此,手裡有這麼強的實力,手上沾滿了鮮皿,刀下不知有多少冤魂,更不要提那生發的本事,鼎鼎大名的漢井名酒,清江浦這邊不少商人都要去的集市和鹽市,徐州那樣的荒僻之地,居然有了這樣的人物,清江浦居然招惹來了這樣的大蟲!
這樣的大蟲為什麼要來清江浦,原因也被翻了出來,那山東和河南的大車幫皿洗徐州出身的散戶車夫,并且禍及家人,這趙進就是來替他們主持公道的!
占了這樣大義的名份,又有這樣強橫的實力,加上官兵束手,清江浦江湖市井中暗湧潛流迅速平靜下來,明面上好像因為理虧,實際上則是被趙字營的實力震住了。
說一千道一萬,在趙字營的雷霆霹靂手段之下,在幹脆利落的皿腥處置之下,在展露出來的刀兵财勢之下,誰也不敢不服,不然被亂棍打死的大車幫頭領們,欠下“巨債”的各路頭目們,就是自家的榜樣。
官兵都不敢動了,淮安府衙和山陽縣衙都縮了,誰還會上前逞英雄,那連平安折騰來折騰去,怎麼不用自家的庫丁去鬥,戶部分司的那位員外郎,怎麼一直沒有出頭,且看看風色再說吧!
這夥徐州來的蠻子,手段實在是太狠了,殺了那麼多人,又敢朝着連大使家裡丢人頭,在這樣的大蟲面前,怎麼小心都不為過,自家性命才是最要緊的。
想通了這一點也就好受不少,天上掉下來的運氣,讓大家當上了頭目首領,徐州蠻子壓在上面也就壓在上面了,和從前也沒什麼不同,從前不還有個大車幫嗎?
江湖市井中是這麼想,府衙和縣衙這邊就垂頭喪氣了,以前有的好處現在可就沒有了,實在讓人難受。
不過剛到二月,雲山車行卻主動把當月的好處送了過來,盡管數目和從前一樣,可兩處衙門上上下下都是驚喜莫名,原本以為沒有的好處又失而複得,原來徐州這夥盜匪賊人,不,這夥好漢也懂得做事,對雲山車行,對這夥徐州人的印象都是大好。
如果在剛剛打敗清江浦江湖勢力的時候就去讨好官府,官府不覺得這是恭敬或者人情,反覺得理所當然,甚至還琢磨着能不能從這個外來戶的身上榨出更多的好處,但現在,本以為一文錢都拿不到了,卻突然間按照原數奉上,上上下下的驚喜可想而知。
在這不到十天的時間内,打垮了江湖勢力,讓本地駐軍縮頭,趙字營證明了自家的強大,在這樣的強大實力面前,想要敲出什麼那是妄想,給你多少都是賞賜,你該心生感謝,趙字營就讓官府認識到了這一點。
自從山陽守備把銀子退回之後,清江浦常盈倉倉庫大使連平安就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他已經無計可施,連平安不是沒想過寫信給靠山大佬那邊求助求援,但他所考慮的就和淮安府和山陽縣所考慮的一樣,在援助過來之前,自己恐怕橫死在家中了。
每晚都有馬蹄聲在宅子外面響起,騎在馬上的人也補充進來,隻是大聲吆喝笑鬧,那些自稱本領出衆的護院們壓根不敢出面,逼急了甯可辭工,每天晚上,連家上下都在遭受着這樣的驚吓,讓人心驚膽戰。
這樣折騰,寫信又有什麼意義,而且雲山車行還是什麼趙字營的,并沒有影響到糧倉内外的任何生意,一切都正常的很,那大車幫和江湖上的事情,是連平安自己的私活,和大佬之類的沒關系,如果讓靠山知道了真相,會不會換人,會不會怪罪,這都是連平安考慮的。
就在他心驚肉跳了十幾天之後,一位在漕運上頗有名望的把頭出面,說要替連平安和雲山車行這邊講和此事。
那漕運上的把頭和聞香教有關系,又和水賊湖盜稱兄道弟,也是清江浦這邊的大豪之一,先前圍攻雲山車行的時候,這位把頭在家過年還沒有回來,此時正好做這個和事佬。
漕運和糧倉關系密切的很,聽到這位作保,連平安才敢放心過去,在講和的酒樓那裡沒有雲山車行的人,反倒是有一位來自徐州的周管事。
這周管事到看不出什麼徐州人的兇霸蠻橫,也是個客氣圓滑的掌櫃做派,雙方聊了幾句之後,連平安終于放下了心,然後很有些哭笑不得。
當你知道和你打生打死的惡人,一直和你做着大宗生意的時候,你也會哭笑不得..
連平安做這個常盈倉的倉庫大使,除了儲存官家的漕糧之外,那些明面上的“損耗”和暗地裡的克扣也有很多存在倉庫裡,這些損耗克扣下來的糧食,就是漕運上上下下的好處。
以往糧食積存的多了,往往隻能賤賣,因為儲存時間一長就很容易腐敗變質,換成現銀銅錢最為要緊,所以清江浦這邊糧食加錢極賤。
當然,因為數量太多,盡管價錢便宜,方方面面還是撈了天大的好處,可自從漕運上開發出漕糧換酒的生意之後,糧食開始有了出路,但規模一直不大,還要和漕運上的人分潤,連平安也不怎麼放在心上。
直到漢井名酒出現,這東西才開始變得真正有利可圖,連平安這邊的糧食流水一般的運了出去,換回來大筆的現銀,清江浦這邊是不見大宗燒酒的,隻是銀錢流轉回來。
而且除了漕糧換酒這一樁生意之外,徐州還不停的購入大批糧食,就像個無底洞一般,因為大批出貨,價錢還都不錯,連平安很是被上面的人誇獎,自己這邊也落下了大筆的好處。
中間有漕運上這批人,連平安也樂得賺個省心省力的銀子,不過對徐州為什麼需要這麼多糧食,也是非常好奇,因為釀酒肯定用不了這麼多的糧食,但人吃的話,這些糧食幾萬十萬人吃都夠了,徐州也沒有遭遇大災,怎麼就要得了這麼多。
今日間答案揭曉,倒是讓連平安目瞪口呆,在他想來,能做這麼大的生意,必然是有官家的身份,搞不好就是徐州參将相關,甚至都有可能是山東魯王、衍聖公府、河南那邊的幾個藩王的手筆,不然怎麼做得下來。
但怎麼也想不到,這生意居然就是趙字營做的,就這麼一幫兇神惡煞舞刀弄槍的惡人做的,這根本聯系不到一起來,在他想來,趙字營這樣的武夫惡徒也就是做殺人越貨,威逼敲詐的賺錢生意,這漕糧換酒,這吸納大批糧食的精細豪闊生意,根本做不過來。
如果不是這位漕運把頭威名聲望足夠高,那位周管事又拿出了過往的幾筆賬目,連平安甚至會以為被人合夥蒙騙。
周學智過來找連平安的意思也很簡單,以後趙字營會在連平安這邊直接采購糧食,通過水路和陸路運往徐州和邳州那邊,水路上的運輸,就由這位把頭包下,陸路上的,那就不必說了。
少了中間商這一環,由雙方直接交易,彼此都有不少好處,那把頭想必就是挖了自家漕運上的牆角,這個也是心照不宣的。
生意談到這個地步,連平安才知道對方原來就是自家财神,這幾日打生打死,人頭丢進自家院子裡,讓自己擔驚受怕的這夥“惡徒”原來就是讓自己發财受褒獎的财神,而且接下來,自己搞不好還能賺的更多些。
江湖上那邊也的确有生意,賺的也是不少,而且還有這樣那樣的方便,可現在想要兼得已經不可能,既然另有好處,也就隻能認了。
倉庫大使連平安也是老成圓滑的角色,一想清楚這個,在酒樓上就慨然說道:“糧食一定要給雲山車行運,給别人我不放心!”
把這個說定,自然就是講和了,也算是皆大歡喜,然後周學智又提出來開設銷售漢井名酒商号的事情,并請這位連大使入上一股,開店的确很容易,這個立刻就能決定。
和倉庫大使連平安打交道,就和同府衙縣衙打交道一樣,如果你一開始就表明自己是生意夥伴,或許能得到和氣對待,但連平安這樣的大佬會想到你是個外鄉人,無依無靠又有這麼利潤豐厚的生意,或許會起了吞并的心思,但現在,已經見識到了趙字營的實力和厲害,自然就會乖乖的合作做生意了。
至于戶部分司那位員外郎,王兆靖早就送上了一筆重禮,他這樣的官員,在清江浦本就是高高在上,金山銀海在手裡滾滾而過,根本不在意江湖上的那些争鬥之事,這邊送上重禮,表達敬意,别的他也就懶得理會了。
山陽秦守備那邊也是按照從前的常例有一份奉上,雲山車行這邊也有他一筆分紅,他對這個隻有感謝不停。
淮安知府、山陽知縣、山陽守備、倉庫大使,這就是清江浦官場上的主要勢力,他們一個個表示接納趙字營進入清江浦,這就代表大局差不多定下了,因為江湖上的武力已經被徹底打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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