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個小孩子。’
李化貞心裡暗道,面色不動的道:“是。”
朱慈烺恐懼的神色稍稍緩解,又道:“那,他的那些人?”
李化貞道:“今後内廷都是陛下的,征西伯不插手。”
朱慈烺雙眼一睜,眼神喜色一閃,猛的道:“他有什麼條件?”
李化貞道:“明年就要改元,征西伯希望陛下在改元的第一天,當衆宣布變法,支持朝廷的革新。”
朱慈烺頓時皺眉,他對周正的變法聽了一鱗半爪,卻不知道詳情,看着眼前這杯毒酒,朱慈烺眼神怨毒,咬牙道:“好,朕答應了。”
李化貞聽着,心裡松口氣。
這杯酒自然不是毒酒,如果朱慈烺不答應,僵持下去,李化貞還真有些難辦。
李化貞收起盤子,與朱慈烺道:“陛下,還請下旨,拿魏國公下獄。”
朱慈烺看着毒酒被收走,心裡大松一口氣,聽到要将徐文爵下獄,表情一陣猶豫。
好在,他沒有猶豫多久,到底死道友不死貧道,咬牙道:“傳旨,徐文爵下獄,命錦衣衛逮!”
“遵旨。”李化貞說道。
而後,他身後的一隊内監快速出宮,奔向乾清門。
乾清門前,徐文爵與上官烈在對峙。
雙方的士兵都拔出了刀,殺氣騰騰,大戰一觸即發。
上官烈,丁琪,劉六轍都在看着宮内,如果宮内的小皇帝一意孤行,決意要鏟除他們,那他們也就沒什麼可留情的了。
為了大明拼死拼活,到頭來要死在皇帝手裡?他們可不會引頸待戮!
徐文爵似乎也察覺到了,神情陡然緊張,握着刀的手心漸漸出了冷汗。
現在依然是‘決戰’的時刻,關鍵就在宮裡皇帝的态度,如果皇帝強硬不退,徐文爵相信,周正不會冒天下大不為的殺入皇宮!
可,萬一皇帝害怕,退縮,那他就會被扔出去,息周正的怒火。
縱觀古今,這最後一種可能才是最常發生的!
不等徐文爵不安多久,一隊内監從徐文爵身後快步過來。
徐文爵更加緊張了,握着刀的手緩緩移動,雙眼緊盯着這隊内監。
内監先是對着上官烈等人微微躬身,而後看向徐文爵,揚着鼻子道:“萬歲爺口谕,魏國公徐文爵與逆賊勾連,罪無可赦,着錦衣衛逮捕下獄但有反抗,格殺勿論。”
徐文爵雙眼大睜,不可置信。
劉六轍卻不管這些,一揮手,大喝道:“将徐文爵抓了!”
徐文爵的手下當即上前,要護住徐文爵。
上官烈冷笑,一揮手,道:“所有人,凡是手裡拿刀的,都是叛逆,罪不容赦,就地處決!”
禁衛是追随周正多年的老兵,上官烈一聲令下,乾清門牆上下突然都是禁衛,甚至還有弓箭手,殺氣凜凜。
上官烈身前,二十多個禁衛拔出刀,如同餓狼,随時都會一撲而上,将徐文爵撕成碎片!
徐文爵臉色發白,渾身發抖。他從南京來,本是奔着一場天大富貴的,卻沒想到,轉眼間風雲變幻,他成了可有可無的犧牲品!
他轉頭看去,他帶來的人,神情畏懼,瑟瑟發抖,不斷的在向後退,已經有人準備扔刀了。
徐文爵雙眼怒睜,猛的轉頭向裡面跑去,大喝道:“陛下!陛下!你不能丢棄我,我可是您的忠臣啊……”
咻
他還沒有說完,一根箭矢射中了他的後背,令他戛然而止,趴倒在地上。
上官烈一步邁入乾清門,向着徐文爵的那些士兵大喝道:“徐文爵附逆,罪無可赦!爾等從逆,放下兵刃,從輕處罰,負隅頑抗,就地格殺,誅連九族!”
砰砰砰
上官烈話音一落,這些紛紛扔下士兵,跪倒在地上。
他們從南京來,是奔着榮華富貴的,他們從來沒有上過戰場,哪裡守得住如狼似虎的禁衛。
上官烈冷哼一聲,道:“隻抓匪首,其餘的交由司禮監處置。”
禁衛沖進去,團團圍住,以防有人暴起。
劉六轍帶着禁衛,拿着名單,挨個抓人。
徐文爵渾身是皿,滿臉驚恐,被錦衣衛架着,來到劉六轍身邊,抖索着嘴角,道:“劉大人,我無意冒犯征西伯,還請帶句話,我願意将所有獻給朝廷,隻求留我徐家一條皿脈。”
劉六轍淡淡道:“我會轉告的,我也相信你會做出聰明的選擇,不會跟魯王他們一樣。”
徐文爵已經知道,魯王,代王,襄王三人翻供,自尋死路,神仙也救不了了。
徐文爵臉色蒼白,氣息虛弱,極力的擡着手,道:“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劉六轍頓時一笑,擺了擺手。
錦衣衛帶着徐文爵已經十幾個‘匪首’,大步的離開乾清門,返回诏獄。
上官烈則将徐文爵這些人聚齊起來,開始訓話。
劉六轍帶着人出宮,不知道引來多少目光。
内閣在宮内,進進出出的太多人,他們看到徐文爵被拉出來,心神都是一片冰冷。
這是皇帝最後的依仗,徐文爵被帶走,預示着這場無聲的争鬥,以皇帝的落敗收場!
‘真的變了……’
一些人心裡驚駭的自語。
這天下真的是變了,變的與以往再不相同。
從萬曆開始,皇權逐步摔落,外臣不斷的侵蝕皇權,現在,終于是徹底的奪取權力,将皇帝束之高閣!
或許從那句‘天子與士大夫共天下’開始,士大夫就萌生了将皇帝束之高閣的念頭,而今,是終于成功了。
盡管是以這種形式。
這個感覺在無數人心底湧起,卻又說不起道不明。
劉六轍讓人押走徐文爵,轉身就來到征西廊。
迎面就看到張賀儀出來,劉六轍道:“張侍郎,二少爺在嗎?”
張賀儀看了眼外面,道:“在。解決了?”
劉六轍點頭,道:“也是軟骨頭,不礙事。”
張賀儀點點頭,讓開道,臨走道:“江南那邊準備好了嗎?”
劉六轍嗯了一聲,道:“借着徐文爵這個由頭,可以動作一番。”
張賀儀應了一聲,匆匆的離開征西廊。
劉六轍一路打着招呼,走入周正班房,看着周正下意識的伸手找茶壺,連忙上前拎起茶壺給周正倒茶,笑嘿嘿的道:“二少爺,我給您倒。”
周正從奏本裡擡起頭,看了他一眼,依靠在椅子上,輕吐口氣,道:“沒什麼麻煩吧?”
劉六轍倒好茶水,端過去,神色認真的道:“二少爺,咱們這位皇帝,能屈能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