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話音一落,田珍疏,鄭守理也擠過來,站在周正身旁,道:“沒錯,不能就這麼算了!”
監察禦史‘代天子巡守’,位卑權重,想要處置更需要皇帝點頭。現在莫名其妙被一個候補帶上鐐铐,還要用刑,王法何在!
作為周正的盟友,同樣的監察禦史,田珍疏,鄭守理豈能輕易罷休!
陳新烈看着田珍疏,鄭守理二人,又看向周正,神情不變,心裡卻知道,此事怕啥的難以善了了。
想到登聞鼓一案,李實将上官勳剔除逆黨名錄,由此可見,周正與李實的關系非比尋常。
李實是誰,那是閹黨幹将,魏忠賢得意的人,更是提督蘇杭織造,是皇帝看中的内監!
不管從哪一方面來看,若是李實介入,陳新烈一個小小的司獄司司獄怎麼都讨不了好。
想着還藏在後面的李恒秉,陳新烈如沐春風的表情有了一絲陰郁,旋即看着周正微笑道:“周禦史,說到底,都是你們浙江道的自家事,我就不管了,你們要怎麼處理,去你們浙江道的廊庑吧。”
陳新烈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要将他從這件事瞥的幹淨,後面鬧的再大,不管哪位神仙插手進來,都與他沒有一絲關系。
周正舉着手铐,瞥了眼邊上沒有關門的牢房,徑直走進去,順手關上門,對着那大胖子道:“我覺得這個牢房不錯,來,上鎖吧。”
大胖子也不傻,哪裡不知道事情有變,臉色十分難看,扭曲一團,一個字說不出來。
陳新烈走過來,隔着牢門與周正對視,深吸一口氣,心裡壓着不滿,道:“周禦史,難道非要撕破臉才肯罷休嗎?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周正最厭惡這種幫兇在事敗後,若無其事的出來裝老好人的狗東西!
周正神色平靜,道:“陳大人,你的意思,還沒有撕破臉,還給我留了一線?”
陳新烈眼神一絲冷酷閃過,若不是忌憚周正可能招來内監,他真想任由李恒秉弄死周正!
陳新烈瞥了眼身邊的大胖子,壓着内心的怒火,臉上笑容減少了幾分,道:“周禦史,你想要怎麼樣?若是不過分,我可以做主。”
周正目光冷漠的看着陳新烈,舉起鐐铐的手一指身高極其突兀的大胖子,道:“我要奪了他的功名,抄家,發配甘肅。”
大胖子臉色一變,怒聲道:“周正,你休想!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弄死你!”
‘功名’二字在這個時代是很多讀書人的命,不,比命還重要的東西!
這個大胖子是李恒秉的門生,都察院無人不知,若是他被發配戍邊,那李恒秉的臉往哪放?
還有,他陳新烈接受這種屈辱條件,外人怎麼看他?還如何在司獄司立足?
陳新烈眼神微冷的盯着周正,道:“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換一個。”
周正看着陳新烈,目光意味深長的道:“我相信大人做的了主。”
小小的過道中,一片安靜。
衙役們低着頭,戰戰兢兢,大氣不出。
田珍疏,鄭守理則是一臉冷笑的盯着陳新烈。他們不傻,從這一系列事情以及周正的話都能推斷出,這陳新烈也是要害他們的幕後黑手之一!
成經濟在一旁看着,似乎也品味過來,心裡稍松,卻又更加慌亂,目光眨都不眨的看着陳新烈。
陳新烈感覺着監牢裡的安靜,幽暗的雙眸越發冷漠,臉上的春風和煦不見了,面無表情的道:“太嚴重了,可以發配他去甘肅,但功名,抄家不能。”
周正湊近一點,語氣變的冷漠,盯着陳新烈,道:“我一定要,我親自帶人去,就今天!”
砰砰砰
陳新烈雙拳緊握,發出一連串的砰砰砰聲。
他臉角陰鹜,雙眼迸射着寒芒,與周正對視。
周正毫不退讓,雙眼淡漠至冰冷,就這麼的與陳新烈對視。
周正心裡很清楚,今天必須要強力的反擊,告訴那些宵小,他周正不是那麼容易欺負的,想動他,掂量掂量自身的分量夠不夠再說!
監牢裡更加安靜了,安靜的可怕。
那些衙役看着周正,眼神驚駭,恐懼。他們完全沒想到,這個周禦史居然這麼狠,這麼強硬,與陳新烈這個司獄司司獄都敢這麼硬碰硬,不退讓!
他們害怕了,周正身上的鐐铐可是他們親手加上去的。
那個大胖子先前是惱恨無比,并不認為周正能把他怎麼樣,但陳新烈居然,要發配他去甘肅?
他雙眼大睜,神情驚慌,道:“陳叔,你要發配我去甘肅?”
陳新烈與周正對視,聽着大胖子的話,眼角不自禁的跳了下,沒理會,神情陰冷的與周正道:“年少輕狂誰都有,但誰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我希望你考慮清楚了。”
周正冷哼一聲,道:“不止是年少輕狂要付出代價,深思熟慮的陰謀落敗,代價更要付!”
周正的話仿佛來自冰窟,讓小小的通道越發森冷刺骨。
那些衙役已經忍不住了,渾身打着顫。
這是徹底的撕破臉,要不死不休的啊,這在都察院也是極其罕見!
不遠處角落裡的李恒秉,将一切對話都聽在耳朵裡。
他站在那,面無表情,眼神閃爍着冷芒,臉角陰郁冰冷,散發着一股危險的氣息。
陳新烈沒有料到,平日裡溫和,人畜無害的周正,這個時候表現的如此果決,沒有半分懼色,一分面子都不賣他。
背後的李恒秉不曾出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陳新烈明白其中的意思,深吸一口氣,看着周正道:“好,我答應你。”
大胖子臉色陡變,渾身劇烈顫抖,表情充滿了恐懼,看着陳新烈,顫聲道:“陳大人,你不能這樣對我,我這可都是為了……”
“閉嘴!”
陳新烈冷喝一聲,神色猙獰,雙目冷漠的猶如寒冰,更好似要吃人。
他為了誰,為什麼要卷入這件事?這周正這麼強勢,又有背景,他一個小小的司獄,犯得着去得罪他嗎?!
大胖子臉上快哭了,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功名,又熬了多久才成為監察禦史的候補,現今離正式的監察禦史隻有一步之遙,卻要被剝奪功名,抄家,發配戍邊?
這對于任何一個矢志功名的人來說,都是滅頂之災吧?
周正仿佛沒有看到這個胖子的表情,舉着鐐铐的雙手,道:“我不會被停職,今後的排班表要得到我的同意,還有,今天的事情,隻有這一次!”
陳新烈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今天這樣的怒火了,目光冷冷的盯着周正。
監牢裡很安靜,那處拐角的李恒秉靜寂無聲。
陳新烈再次深吸一口氣,壓着沸騰的怒火道:“好,我答應了。”
大胖子噗通一聲,癱軟在地上,面若死灰。
一幹衙役更是驚恐萬狀,看着周正手上,腳上的鐐铐,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