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正想着怎麼考慮利用這件事的時候,楊四少終于接到了從揚州入京的楊湖緻。
聚福樓内,楊湖緻慢悠悠的煮茶,僵屍臉沒有一點表情。
楊四少站在他對面,大氣不敢喘,一直盯着楊湖緻的臉。
楊湖緻專心緻志的煮茶,熱氣騰騰,噗滋噗滋聲不斷。
楊四少站着不知道多久,終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道:“三叔,雖然有點麻煩,但我都能處理……”
“怎麼處理?”
楊湖緻品了口茶,擡眼看向楊四少,淡淡道:“我們的人被抓了大半,現在一個沒救出來,鋪子被查封了幾十個,你更是對周正不斷的下死手,現在,崔呈秀倒了,周正如日中天,他想要對付你,易如反掌,你現在要怎麼做?”
楊四少早就想好了,立即就道:“三叔,那周正再怎麼說,就是一個人,除了宮裡的關系以及他老子,本身無權無勢,連官身都沒了,我們完全可以悄無聲息的弄死他,徹底了結這個麻煩……”
楊湖緻擡起頭,身形向後仰了仰,幽暗的雙眼平靜無波。
楊四少非常了解楊湖緻,一看到這個眼神,心神一慌,連忙道:“三叔,你放心,我一定能擺平這件事的,不會給你跟爹添麻煩,你相信我……”
楊湖緻歪着頭,僵屍臉沒有一絲表情,靜靜的看着楊四少好一陣子,道:“上一次,我将老九送給了魏希莊,老七跟你一樣不知死活,他們兩人現在屍體在哪都不知道,你打算讓我怎麼處置你?”
楊四少神色大驚,道:“三叔,你不能把我送給周正,不然我就死定了!”
楊湖緻看着他,伸手拿起茶杯,在鼻子輕輕嗅了嗅,随手倒掉。
楊四少心神慌亂,道:“三叔,還有辦法的,那周正極其愛銀子,我給他銀子,要多少給多少,讓他息事甯人,放出我們的人……”
楊湖緻拿起另一杯茶,在鼻子前嗅了嗅,輕輕喝了一口,道:“之前他開價是一百萬,你覺得,他現在開價多少?”
楊四少聽着這個數字,嘴角抽了下。
一百萬兩,别說他了,就是楊湖緻以及背後的楊家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得出來的。
何況,周正這次參倒了崔呈秀,氣焰肯定更加嚣張,不是一百萬就能解決的了。
楊四少知道這次麻煩很大,卻又有些不在乎,道:“三叔,我知道你在京城有很多關系,就真的弄不死一個小小的周正嗎?”
在楊四看來,隻要弄死了周正,所有問題都能迎刃而解,他們在京城就能恢複到以前,再也沒有那麼多破事。
楊湖緻低頭,煮着茶,仿佛沒有聽到楊四少的話。
過了一陣子,楊四少見楊湖緻專心煮茶,忍不住的道:“三叔,不就是一個小小的周正嗎?想要弄死他就那麼難嗎?”
楊四是真的不甘心,就一個小小的周正,他是皇親國戚嗎?是高不可攀的權臣嗎?是得天眷了嗎?
都不是!
他現在連個官身都沒有,他們楊家大業大勢大,怎麼就對他束手束腳,還連連退讓,不斷割肉?
這說不通,也不應該!他們有的是手段,為什麼就弄不死一個小小的周正!
楊湖緻擡頭看着楊四少,神情至始至終從未變過,道:“鹽課提舉司已經通知淮揚十六家鹽商,要更替綱本,新任提舉是馬士英,我見過他,他暗示過,我們楊家要除名了。”
楊四臉色大變,失聲道:“不可能!”
他們楊家拿到綱本已經十幾年,這也是楊家發達的根本,楊家就是靠着拿到綱本,經營鹽業發達,短短十幾年,積累了不可思議的身家。
楊家要是在綱本上被除名,失去窩本,再也無法經營鹽業,那是緻命的打擊!
不過楊四轉瞬間就醒悟過來,道:“三叔,那馬士英肯定是為了銀子,咱們給他就是,以前不都是這麼做的嗎?還有,這跟周正有什麼關系?”
楊湖緻淡淡道:“馬士英是周正的人。”
楊四雙眼大睜,一臉震驚。
他怎麼也想不到,周正居然控制了鹽課提舉司,還直接威脅到他們楊家的根基!
楊四看着楊湖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忽然心頭一震,道:“三叔,這,這周正,是不是就是沖着我們來的?他怎麼事事快我們一步,就像就像一直在刻意的算計我們?”
楊湖緻放下茶杯,道:“你是現在才發覺的?”
楊四神情驚駭,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周正,真的一直在刻意的算計他們?那該怎麼辦?窩本是楊家的根基,楊家要是沒了窩本,失去經營鹽業的資格,那楊家就完了!
鹽業是楊家的根本!
楊湖緻眼神幽深,面無表情的道:“我已經讓人核算你的家資,另外,你做好準備,我要将你送給周正。”
楊四噗通一聲跪下,跪頭在地,大聲道:“三叔,救我!”
老七,老九都在周正手裡,現在誰都不指望這兩人還活着,可以很确定,這兩人死了!
他楊四不想死!
楊湖緻漫不經心的煮茶,道:“京城的事崩壞到這個地步,你要擔責,這是家主的意思。”
最後一句話,讓楊四徹底沒有了掙紮的勇氣,跪在地上,一臉的蒼白,嘴角顫巍巍。
楊家家主是一個十分狠厲果決的人,他說的話就是聖旨,楊家沒人敢抗拒!
楊湖緻僵屍臉上沒有一點的表情,雙眼幽深的看不出任何情緒,一直在煮茶,騰騰的白霧缭繞。
好一陣子,他放下茶壺,看着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楊四,道:“明天跟我一起去,能不能活命就看你自己的了。”
楊四跪在地上,依舊一句話沒有。
他從來到京城後,其實就是一個目的――弄死周正。
為此他做了很多事情,前面有一百萬的事,後面也有與崔呈麗一起算計,周正不可能不知道,周正怎麼可能放過他?
更何況,周正現在手裡還掌握了鹽課提舉司,拿捏着楊家的窩本,威脅楊家根基。
“去吧,給周正傳信,就說我明天在聚福樓請他喝酒。”楊湖緻見楊四不說話,拿起一杯茶,淡淡道。
楊四跪在地上,還是沒有說話。
他知道,明天,可能就要決定他的生死了。
楊湖緻見他不說話,也不理,自顧的煮茶,品茶,仿佛看不出一絲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