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林黨似乎被周正激怒了,不知道多少人在串聯,連夜寫奏本,要彈劾周正,周清荔。
東林黨盡管被閹黨絞殺的差不多了,但根深蒂固,朝野的勢力依舊不容小觑。
周正頂着雪,一路漫步,一路沉思的回到周府。
讓周正意外的是,留在後門的不是劉六轍,而是上官清。
上官清手裡捧着一件厚厚的披風,看着周正脆聲道:“福伯讓我在這裡等你。”
周正嗯了聲,接過披風系上,道:“天氣要冷了,早點回去休息。”
上官清看着周正緊鎖的眉頭,沉凝不化的臉色,輕聲安慰道:“沒事的。”
周正一怔,旋即會意,看着她被凍的有些發青的俏臉,微笑道:“嗯,回去吧。”
上官清眨了眨眼,跟在周正身側,向着院内走去。
周正穿牆過門,很快來到他的房門前。
福伯站在周清荔書房的屋檐下,看到周正回來,神色微松,轉身進去,看着書桌前,神思不屬的周清荔,道:“老爺,二少爺回來了。”
周清荔面無表情,放下手裡好久都沒有翻動的書,披着衣服起身。
福伯知道周清荔内心擔憂不已,但又不會說出來,見他神色疲憊,還是道:“老爺,二少爺,得管管了。”
周清荔默默無聲,走到門口,望着依舊不斷在落下的大雪,好一陣子才幽幽的歎了口氣,道:“征雲……比我強。”
福伯一愣,旋即默然。
想當年,周清荔也是何等的意氣風發,一腔熱皿。隻是,二十年的歲月蹉跎,磨滅了曾經的雄心壯志。
福伯心裡感慨于周清荔的仕途不順,片刻道:“老爺,今天還隻是開始,明天……”
福伯沒有說完,意思很清楚。
大家都要有一個反應,準備的時間。明天,東林黨,閹黨就會發起對周正以及周家的進攻。
小小一個周府,在那些大人物眼裡算什麼,一句話就能覆滅,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
周清荔拉了拉衣角,道:“所謂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現在是小人坦蕩蕩,君子常戚戚了。”
福伯不懂周清荔這話的意思,剛要問,周清荔道:“今天太冷了,讓府裡的都早點睡吧。”說完,他徑直轉身,向着他的卧房走去。
福伯怔了怔,不明白周清荔這态度代表着什麼意思?
周正到了門房前,看着穿着比較單薄的上官清,将披風取下,給她圍上,道:“早點休息,不用擔心。”
上官清看着周正的神色,輕輕點頭。
第二天一大早,周正穿好厚厚棉衣,站在門口,擡頭看着漫天的大雪,以及院子裡厚厚的一層,臉上帶着笑容,邁步出府,向着都察院行去。
府裡上下看着他的背影,臉上幾乎一樣的憂慮。
仿佛,仿佛他這一去就回不來了。
周清荔,福伯,劉六轍,上官清等人在不同的地方,目送周正出府。
周正進入都察院大門,那些門衛一個個高擡着頭,根本不敢看周正,甚至還向外挪了挪。
進了院内,不知道多少人避如蛇蠍,哪怕掃地的人也拿着拖把急匆匆的跑開。
到了浙江道的廊庑,更是一片安靜,仿佛是因為天氣冷,大家都躲在班房内,一絲聲音都沒有。
周正瞥了眼兩邊,又看了眼似遠似近,幽深不可觸碰的李恒秉的班房,面色如常的要打開鎖,進入班房。
但他很快發現,他的鎖被換過了,鑰匙打不開。
這時候,姚童順出現在周正身後,低聲道:“大人,你的班房已經被封了,你的事情分給了其他禦史,經曆司那邊給你安排了一個小房間,你沒事可以在那裡看看書,喝喝茶。”
周正眉頭皺了皺,道:“田珍疏,鄭守理也是這樣?”
姚童順瞥了眼其他地方,越發的低聲道:“他們已經被關在台内了。”
周正沒想到,田珍疏,鄭守理已經被關了起來,看着李恒秉的班房,默默思忖一陣,道:“還有什麼事情?”
姚童順看着周正的神色,猶豫片刻,走近一點道:“我剛才悄悄看了看,經曆司那邊彈劾大人的奏本已經有十三道了。”
這一點周正不意外,道:“還有其他什麼動靜?”
姚童順這一夜都沒離開都察院,就站在周正班房門口瞥了四周一眼,又道:“聽說台裡的大人都不太高興,已經悄悄對你的任命展開調查,吏部,刑部那邊都有動作。”
姚童順神色凝重,小心翼翼的看着周正。
周正這次闖的禍太大了,誰也護不了他!但就是他這麼不管不顧的勁頭,讓台裡頗有顧忌,沒有與田珍疏,鄭守理二人一樣直接關起來。
這些調查都在周正的意料之中,思索片刻,他道:“我現在能出去嗎?”
姚童順臉色微變,遲疑着道:“可以是可以,不過這個時候,最好什麼都别做,讓家裡人走動關系,平息這件事情。”
周正看着李恒秉的班房,剛要說話,忽然間,有一群人橫沖直撞,大聲吆喝,直接來到浙江道的廊庑。
周正與姚童順轉頭看去,神色都是微變。
錦衣衛,二十多人,氣勢洶洶,都察院的人莫敢靠近,都在遠處低聲議論,神色震驚,目露駭色。
缇騎現在縱橫京城,無人敢得罪,他們什麼人都敢抓,凡是被盯上的,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你就是周征雲?”領頭的百戶來到近前,看着周正冷聲道。
姚童順神色大變,心頭狂跳。
閹黨出手了嗎?閹黨這是要直接将周正下獄嗎?
太狠了!
但這也是閹黨的一貫行事風格,得罪了他們,哪裡會像東林黨哪樣還跟你廢話那麼多!
周正同樣沒有料到,閹黨這一出手就是錦衣衛,眼中慌亂一閃,神情極力鎮定,淡淡道:“本官正是。”
這個百戶冷笑一聲,道:“本官?到了诏獄,你什麼官也不是,走吧!”
周正暗暗吸了口氣,與姚童順道:“什麼也不要做。”說完,他就徑直向前走去。
錦衣衛将他圍住,帶着他向都察院外。
姚童順臉色慘白,身體忍不住的顫抖。他是周正班房的小吏,周正倒黴,他也要跟着遭殃,而且是那種身家性命不保的那種!
好一陣子,浙江道廊庑的班房一個個打開,一個個禦史站出來,望着周正已經消失的背影,一個個神色各異,卻安靜如之前,沒有半點聲音。
胡清鄭的班房在周正斜對面不遠處,他眉頭皺起,神色厭煩。
都察院被抓的禦史,沒有五十也有四十九,不差周正這一個,但他還是對這件事充滿了煩躁。
李恒秉坐在班房内,自然已經知道外面的事情,目光陰冷,冷哼一聲,道:“庶子小兒,不知天高地厚!”
都察院還是有不少東林黨的禦史的,他們看到了周正被缇騎帶走,一個個神色大是振奮,欣喜異常。
“可笑!誰讓你破壞我們的好事,活該你被閹黨抓走!”
“就讓閹黨好好收拾他,讓他知道,我們東林人是不好招惹的!”
“閹黨總算做了件好事!我繼續上書,讓閹黨盡快處死周正。”
“對對對,我們的奏本還不夠多,我們要聯絡更多的人上書,讓閹黨盡快了結了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