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與幾個小家夥閑聊,詢問着天津衛的事情。
小德悭比以前開朗多了,話也最多,一邊吃一邊含混的道:“爺爺身體很好,沒事就去釣魚,走親訪友。爺爺說,他喜歡天津衛,不想回京了。”
周正默默點頭,瞥了眼福伯。
福伯微微躬身,沒有說話。
福伯前些日子與周正說過,想去天津衛陪着周老爹。
小景瑗擦了擦嘴,眨着大眼睛,道:“二叔,我要騎馬。”
周正看着已經十一歲的小丫頭,笑着道:“騎馬?怎麼想起騎馬了?”
小德慎這會兒慢悠悠擡起頭,道:“姐在天津衛經常騎馬,還拉着我們。”
周正看着小德慎的胖臉,歎口氣,道:“你娘一直跟我說,你這家夥太貪吃,我之前還不信。”
小家夥看着周正,表情有些可憐兮兮的,低頭繼續吃。
上官清蹙了下眉,也沒說話。
倒是小恪兒趴在他哥哥邊上,眨巴着眼,一直盯着他,或許是時間長不見,瞅個不停。
小德慎悄悄看了周正一眼,伸手拿了一個雞腿遞給小恪兒。
小恪兒小臉都是笑容,抓過來就吃,吧唧吧唧的。
周正心裡輕歎,看着小德悭,小景瑗這兩個半大半小的小家夥,笑着道:“想騎馬,就去城外的軍營,讓你買騎個夠。”
小景瑗,小德悭大喜,紛紛跑過來抱住周正撒嬌。
小恪兒拉着周正的衣角,道:“爹,恪兒也要去。”
周正摸了摸他的頭,笑道:“好,爹讓人帶你們去。”
上官清看着周正的笑容,頓時沒好氣的道:“他們還小,不要折騰他們。”
周正擡了擡眉毛,這媳婦,他越來越惹不起了。
一家人正閑話着,劉六轍從外面進來,瞥見衆人,來到周正身旁,遞過一張紙,低聲道:“二少爺,皇上拟定的陪同祭祀的名單出來了。”
周正接過來,一眼看去,暗暗點頭。
這位小皇帝,是學聰明了。
這份名單上,敏感的人極少,大部分周正聽都沒聽過,不少是詹事府翰林院,國子監等相對遠離朝廷的官吏,而且官職還都不高。
最為敏感的,就是魏國公了。
這是駐守南京的國公,掌握南京兵權,地位與京城的英國公相當。
京城的英國公戰死一位,其家族投降了李自成,因此還在問罪階段。
小皇帝要将魏國公叫回京城,目的是顯而易見。
“還是太明顯了一點。”
周正自語,将名單還給劉六轍,道:“我們裝作不知道。”
劉六轍嗯了一聲,又瞥了眼在坐的,欲言又止。
周正喝了口茶,看着他的表情,道:“還有事情?”
劉六轍連忙道:“沒事沒事,二少爺,我先回去了。”
周正審視他一眼,道:“最近來求見的還是很多?”
劉六轍神色正經,道:“是。尤其是江南的商人,極其的多,還說要給二少爺捐銀助饷。”
周正沉吟一會兒,道:“這樣,你請上官,我嶽父大人代我出面,必要的時候,我再出來。”
周正與江南商人的關系有些複雜,這些商人對周正是愛恨交加,難以言說。但周正現在身居高位,又掌握大軍,尤其是西北之戰,牽扯的利益太大,沒人不眼紅。
利字當頭,絕大部分人還是很清醒的,想要靠向周正。
劉六轍應着,又瞥了眼在場的,恭謹的離開。
劉六轍剛走,一個家丁就進來,遞過一道拜帖,道:“二少爺,門外有一個叫做錢受之的人求見,說是大人故交。”
周正接過來看了眼,自語的道:“這位,終究還是來了。”
錢謙益這些年的小動作就沒斷過,起複之心昭然若揭,單是周清荔那邊的關系,走動了就不知道多少次。
現在,終于直接找上周正了。
周正看着這道拜帖,笑着道:“是爹的舊交,請他進來吧。”
“是。”家丁應着,轉身出去。
大嫂周丁氏給她的兩個孩子擦着臉,與周正道:“二叔,爹曾說過,這位錢大人權欲熏心,不可深交。”
周正嗯了一聲,道:“我已經派人通知大哥了,應該很快回來了。”
周方是順天府尹,忙的也不是一點半點,極少回府。
周丁氏微笑着,轉向上官清道:“上官,明天我們也跟着去騎馬吧?”
上官清輕輕點頭,目光憂色的看向大兒子,小家夥才六歲,已經胖的不行。
周正與他們交代幾句,就在偏庁等着錢謙益。
錢謙益是來過周府的,跟着家丁進來,看着沒有多大變化的院子,内心頗為感慨。
倒是那個學生,有些異樣的低聲道:“老師,這是征西伯府,怎麼這般的‘窮困’?”
他們都出自江南大族,見慣了奢華,尋常人家都是‘窮困’,即便周家也是。
錢謙益神色不動,道:“周家是清貴之家,家教甚嚴。”
這學生輕輕點頭,沒有多說話。
來到偏庁,錢謙益看着劇中而坐,面上十分年輕的周正,神情先是楞了一下,連忙又上前行禮,道:“錢受之,見過征西伯。”
錢謙益之所以愣神,是恍惚間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一幕。
崇祯初,他與溫體仁,周延儒等人争鬥,想要入閣,結果落敗,隻能落寞的離京。他來到周府,與周清荔話别,就遇到從外面歸來的周正。
那時候,他還居高臨下的誇獎過周正。哪曾想,山水輪轉,十多年後的今天,當年的稚嫩小生,已經需要他行禮膜拜了。
周正看着錢謙益,微微一笑,道:“錢先生無需多禮,請坐,來人,看茶。”
錢謙益預想的從從容容沒了,拘謹的坐下。
他那個學生不敢坐,看着禮賢下士的周正,行禮很是忐忑
茶水用過,周正含笑的看着錢謙益,道:“錢先生來府上,可是為了拜訪家父?”
錢謙益感覺到了劣勢,沉着一口氣,道:“錢某這次來,是想詢問征西伯,關于‘金銮殿行刺案’的事情。”
周正作若有所思狀,道:“錢先生是受托,來為誰說情的?”
錢謙益與牢中的那些人也是前所未有,走他門路想要救人的也非常的多。
錢謙益想要争取說話的上風,十分直接的道:“錢某不瞞征西伯,是有人請托,卻也是錢某的心裡話。宗室,勳貴萬不可輕動。那些叛逆,也應該展現我大明的寬宏兇襟,不應一殺了之,徒增我大明暴戾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