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四少自然回答不了周正,倒是周正在回答劉六轍。
劉六轍仰着臉,一臉好奇。
那楊湖緻開的價格是一百萬兩,一百萬啊,他們現在的身家都沒有這麼多,憑白得這麼多,怎麼能眼都不眨的放棄。
周正慢慢悠悠的踱着步子,道:“那楊湖緻說的沒錯,我現在是在風尖浪口上,很多事情不能做,他們反而沒有了顧忌,既然談不攏,那就再等等。”
“等什麼?”劉六轍問道。
周正望向紫禁城方向,道:“等咱們的新皇上出手。”
劉六轍還是不解,新皇上會對鹽商動手嗎?
周正卻沒有解釋那麼多,心想着,他做了這麼多準備,要是不能狠狠扒他們一層皮,那着實是浪費了。
周正沒走多遠,一如上次,何琦圖帶着兩人,攔住了周正。
周正雖然早有預料,可還是摸着下巴打量着何琦圖,道:“何郎中,你這是夜裡刺殺不行,準備當街行兇?”
何琦圖臉色不好看,淡淡道:“我們大人要見你。”
“沒空。”周正甩出兩個字,拔腿就要走。
何琦圖身後的兩個人立即攔住了周正去路,面上不善。
周正微眯着眼,看着何琦圖道:“你不妨猜猜,我現在有沒有帶人。”
何琦圖臉色越發不好看,壓着怒意,道:“我們大人要見你。”
周正道:“我說了沒空。”
何琦圖沒有了上次的底氣,更不敢硬來,走進一步,低聲道:“凡是好商量,撕破臉,對誰都不好。”
周正神色冷漠,道:“你們都要殺我了,還凡事好商量?你回去告訴崔呈秀,準備棺材吧,我已經準備帶那曹志煌進宮見皇上了。”
何琦圖眉頭緊擰,臉色凝重,道:“我希望你見見我們大人,或許他能給你開個好價。”
“沒有什麼比命重要了。”周正淡淡說道,上前一步,直接推開擋在前面的兩人,大步離開。
何琦圖見周正真的沒有一絲談判的意願,神情越發凝肅,快速轉向拐角,還在椅子裡的崔呈秀。
他将周正的話語态度轉述,肅色道:“大人,二老爺是激怒了這周正,他是打定主意要與大人死磕了。”
崔呈秀面無表情,好一陣子,道:“回去吧。”
何琦圖一怔,道:“大人,你不要見周正了?”
崔呈秀一笑,道:“這周正還是太嫩了一點,他既然這樣說了,就不會帶去見皇上,無非就是拿捏我們,擡高價格,既然他想擡價,那就有的談,沒事。”
何琦圖聽着崔呈秀的話,雖然覺得有道理,還是不安的道:“萬一呢?”
這種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有個萬一,崔呈秀以及崔家就完了。
崔呈秀臉上有着自信之色,道:“無妨,我們靜等着,那周正處境也不好,誰急還不一定。”
何琦圖還是覺得不安,卻找不出話來反駁,道:“是,那我派人盯着周正的一舉一動。”
崔呈秀嗯了一聲,道:“我們不離京了,你将崔呈麗給我鎖到後院密室,不準任何人再見他!”
何琦圖擡手,道:“是大人。”
說完,崔呈秀的轎子就擡起來,不急不緩的向着崔府回轉。
周正走出沒多久,神色有些異樣,自語的道:“崔呈秀居然沒有追上來?”
周正手裡握着曹志煌,完全可以将崔呈秀,崔家至于死地,崔呈秀現在應該很慌,急着與他談判才對?
周正自顧的走了一陣子,若有所悟的道:“與鹽商一樣嗎?覺得我處境堪憂,也沒有什麼後手,不敢與他們撕破臉,所以變得有恃無恐嗎?或許,他們還在想着怎麼算計我了吧……”
劉六轍聽不太清,但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太尋常,低聲道:“二少爺,咱們要不要做些什麼?”
劉六轍并不知道曹志煌的事。
周正心慢慢轉悠着,嗤笑道:“不見棺材不落淚,不着急,讓他們繼續跳,有他們絕望的時候。”
劉六轍哦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麼。
周正懶得再管他們,專心做他的事情。
周記有一段日子沒有認真好好梳理,周氏牙行那邊也要深入介入,了解一番。
九江閣竣工在即,開業定在九月十六,算算日子似乎時間還不太夠。
周正回府後,周老爹,周方還在宮裡,沒有回來。
他如往常一樣,練字,看書。
周正想要隐身,靜心做事,但朝局的紛擾卻沒有放過他。
随着他參倒了崔呈秀,清流風起雲湧,加上進京的一些大佬在暗中籌劃,推動,周正的‘清譽’在不斷上升,若不是他年紀輕怕是就成了清流領袖了。
即便如此,在相當一部分年輕士子中,周正還是成了榜樣,不知道多少人張口不離‘周征雲’三個字。
閹黨則相對謹慎,沒有過往那麼明目張膽,嚣張的無所顧忌的構陷,或者直接抓人,屈打成招。
他們在上書彈劾周正,與清流對抗,新的黨争,已然漸漸成型。
而周正,就是這個導火索,處在風尖浪口上。
不知道有多少人找周正,想要借他獲取名望,步入仕途。又有不知道多少人想方設法要找到周正的‘确鑿’證據,将他一舉扳倒。
周正對這些不管不顧,自顧忙他的事情。
幾天之後,周正與韓铖等人在九江閣裡走着。
韓铖等人看着九江閣的布局以及四處的書櫥以及不斷裝進來的書,都頗為新奇,不時的問一幾句。
周正在一旁解說,直到走到最上面,最大的一間閱讀室,這才說道:“諸位先生,學生這個九江閣,是開放的,隻要願意來看書,借書,抄錄等等,一幹允許,并且不收費,免費提供筆硯……”
“學生這九江閣藏書已經有上萬卷,未來肯定會更多,天下萬書,無所不包,有教無類……”
“這隻是初步的,将來,學生希望将九江閣擴到十三省,先是每個省都建立一個,若是有條件,每個府學生也希望建立一個,我大明乃中國,文道昌盛,聖人教化,我大明年輕人都有讀書的權力……”
韓铖一身樸素儒衫,背着手,聽着不斷點頭微笑。
他身邊有一個半百老者,兩鬓斑白,笑容滿面的道:“征雲這個想法與做法,讓老朽汗顔,空讀了一輩子書,卻半點實用皆無,還不如一個年輕人……”
另一個老者接話,道:“我比你強,我借給了征雲小友幾十卷書,就擺在那,喏,你看……”
“你個老不修,你這個我也有,敝掃自珍,将來要是一把火燒了,或不小心失傳,我看你老臉往哪擱……”
“可不是,從古至今,損失了多少好書,都是這個脾性害的,我有藏書八百卷,征雲,你要是想要,就去我府上抄錄,我可不是邱老頭……”
“你這叫什麼話?就你有藏書,我有三千卷,征雲,不用你抄,我親自給你抄一份……”
“抄什麼抄,征雲,你去我府上看,看上什麼書盡管拿,反正都在我腦子裡了,想拿多少拿多少……”
韓铖聽着幾個老頭又較勁,笑着與周正道:“别理他們,九月十六開業?”
周正之前已經與他們通過氣,連忙道:“對,九月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