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能感覺到,似乎有一股冷風過境,整個監牢都有冰冷寒意,之前吵嚷的聲音沒了,有一股肅殺之氣在湧動。
魏希莊保持這個姿勢不動,臉色緊繃。
不知道過了多久,整個監牢似乎松了口氣,氣息也沒那麼冷肅,一個衛士跑過來,道:“大人,田都督走了。”
魏希莊神色可見的輕松,看着周正笑道:“虛驚一場,喝茶喝茶。”
周正知道他這是在掩飾緊張,等那個衛士走了,低聲問道:“田爾耕有這麼可怕?”
魏希莊放下茶杯,臉色多少有些晦澀,看着周正道:“你最好不要惹到他,這個人,行事太下作,手段狠辣,無所不用其極,沒皮沒臉……總之,得罪了他,生不如死,不是吓唬你,我親眼看到了很多人……”
周正知道閹黨都是些什麼貨色,倒也不意外,站起來道:“走,見見李忠。”
魏希莊一怔,道:“李忠?哦,李實那個手下,你不說我都忘記了,我帶你去。”
魏希莊拿起刀,向着監牢裡走去。
沒走幾步,魏希莊就問道:“那就是一個不起眼的太監,死活沒人管的,你找他做什麼?”
“到了就知道了。”周正道。
“賣什麼關子啊……”魏希莊嘟囔一聲,帶着周正,迅速來到一個牢房前。
牢房裡,李忠蓬頭垢面,坐在那正發呆,一看到周正與魏希莊來了,連忙跑過來,抓住欄杆拼命往外擠,急聲喊道:“周禦史,魏大人,我知道錯了知道錯了,你放過我吧,你們要多少銀子我都給……”
很顯然,李忠已經知道李實的事了。
周正看向魏希莊。
魏希莊咳嗽一聲,道:“這老小子不老實,我昨天帶他去見李實了。”
李忠不管這些,目光盯着周正,一臉的求生欲,道:“周禦史,銀子銀子,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給你做,求你留我一命……”
李忠到底不是李實,他在宮裡極其不顯眼,就算死在外面,除了李實怕也沒人多問半句。
“想保命?”周正看着李忠,淡淡道。
李忠拼命點頭,幾乎要哭出來,道:“是是是,什麼條件你說,隻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做,我不想死……”
周正看着他的驚慌模樣,道:“我要你寫一份效忠書。”
李忠想也不想,急聲道:“我寫我寫,快給我筆墨。”
魏希莊若有所悟,一面命人去取,一面低聲與周正道:“你要他盯着李實?沒必要,他那個徒弟,如夫人更合适。”
周正湊近一點,低聲道:“我要送他去一個地方。”
魏希莊疑惑,道:“哪裡?”
周正的眼神深邃,目光幽幽,道:“十王府。”
魏希莊怔了怔,不明白了。
十王府,也就是大明藩王未就藩之前住的地方,現在還住着瑞王,惠王等人,當然,也包括當今天子唯一的弟弟,信王朱由檢。
一個衛士很快拿來筆墨,李忠幾乎是搶過去,趴在地上寫。
周正看着他,道:“我說你寫。”
李忠鋪好紙,弄好墨,連連點頭。
周正開始說話,李忠仿若無所覺,倒是魏希莊神色微驚,因為周正的話裡涉及了‘不忠’,是對皇帝的‘不忠’,有必要寫這些嗎?
魏希莊想不通,但也懶得多想,轉向李忠,等他快寫完了,冷哼一聲,道:“這件事隻有我們三個人知道,你若是敢有違逆,我活剝了你!”
李忠哪敢反抗,寫好效忠書,遞給周正,滿臉堆笑的道:“是是,周禦史,魏大人,小人從今天起就是二位的狗,你們讓我往東絕不敢往西,讓我咬誰我就咬誰……”
周正接過來看了眼,等墨幹,道:“你先給我們盯着李實,他要有什麼動作,立刻告訴我們。”
李忠隻是楞了下,連忙道:“是是,他隻要有任何動作,我立刻告訴二位大人!”
李忠落在周正與魏希莊手裡,李實也是,在李忠看來,李實也與他一樣,無非就是作用大小不一樣。
周正沒有告訴李忠接下來的安排,轉身道:“過幾天,就會放你出去。”
魏希莊自然也不想理會他,與周正走了。
李忠趴在欄杆上,急聲喊道:“周禦史,魏大人,我都聽你們的,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
周正出來的時候,上官姐弟已經在外面等着了。
臨走前,魏希莊囑咐周正,道:“銀子抓緊準備好,我急用。”
魏希莊在魏忠賢身前,大概就是‘弄銀子外一無是處’的印象,如果銀子都弄不到,就徹底邊緣化了。
周正點點頭,道:“晚上我們再到李實那邊商量一下,明面上做的滴水不漏,不能讓外面看出來。”
吞并李實的家産不能暴力,明目張膽的吞,否則不知道引出多大的風波來,必須明面上遮住所有人的眼。
魏希莊也是這個意思,道:“嗯,晚上我們再說。”
周正快步出了北鎮撫司獄,彙合上官姐弟,一邊走一邊道:“人已經見過了,下面的事情,你們自己準備,我先回都察院了。”
上官烈一副很想與周正交流的表情,被她姐拉到身後。
上官清俏臉平靜,行禮道:“上官清多謝公子。”
周正随意的嗯了聲,匆匆趕向都察院。
剛剛走進浙江道的廊庑,姚童順就跑過來,急色道:“李禦史喊你,快去。”
周正神色微緊,邊走邊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姚童順看了眼裡面,道:“聽說柳本溪的調任的位置被人搶了,柳本溪不走了。”
周正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這與我有什麼關系?”
姚童順道:“不知道為什麼,有人傳言是你從中作梗,柳本溪鬧到了李禦史那。”
周正眉頭皺了下,對着姚童順擺了擺手,走向李恒秉的班房。
柳本溪激烈,憤怒的聲音傳出來,近乎怒吼:“李大人,我就想知道,我的調令為什麼無緣無故的被取消?是有人從中作梗,還是有人要搶我的位置,總得有個說法吧?”
周正神色不動,走到了門檻前。
李恒秉面無表情,看着周正,淡淡道:“進來吧。”
柳本溪轉頭看着周正進來,頓時冷哼一聲,臉色森寒。
擋人财路如殺人父母,這官路,更勝一籌!
周正進來,仿若什麼也不知道,擡手道:“李大人。”
李恒秉的神色越發陰抑,沒有了以前那種威嚴從容,有種生人勿進的冷漠氣息在無時無刻的散發,
李恒秉沒有說話,目光看向柳本溪。
柳本溪本就一臉怒容,一見李恒秉的目光,猛的轉向周正,道:“周征雲,我問你,我的調令,是不是你從中阻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