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清鄭看着周正的手指頭,神色大怒,道:“一千兩也不行!”
周正不理會他,道:“反正我之前的假是批了。”
周正從京城回來就一直告假,都察院那邊本就不想周正去,自然配合的批了。
所以,周正目前還是告假的狀态。
胡清鄭小眼睛圓瞪,道:“你明天一定去上班,不然我真的帶人去抓你!”
胡清鄭之前因為躲避彈劾太康伯張國紀稱病告假,現在上面找到他,要他讓周正回去,胡清鄭是不得不照辦。
周正說完就自顧的繼續的逛着九江閣,完全沒有聽到胡清鄭的話。
胡清鄭氣的不行,但知道這件事逼不來,也不能真的去抓周正,跟着周正身後,擦着頭上的汗,道:“你就去一次,去了就立馬離開,其他的,我保證再也不管了……”
周正與劉六轍道:“對了,再顧些人,最好是那種落地秀才的,人品要好,吃苦耐勞,三五個這樣。”
劉六轍也仿佛沒有看到胡清鄭,嗯嗯點頭,配合着道:“二少爺,我記下了,待會兒就找牙行。”
周正走了幾步,又道:“四周再種些樹,最好是梧桐,松柏也行,梅花,梅花,種一片,桃花,還有竹子……”
劉六轍眨了眨眼,道:“可是我們的地方并不大,種不下那麼多吧?”
周正認真的環顧一眼,道:“倒也是,那就梅花,桃花吧,梧桐少種幾課。”
“诶好。”劉六轍記下。
胡清鄭看着,胖臉皺成一團,道:“你倒是給句話,我回去不好辦啊……”
胡清鄭本來就一身麻煩,加上周正這一件,看似升官,實則如坐針氈,片刻沒安甯,要不是舍不得面子,早就辭官了。
周正剛要說話,一個錦衣校尉飛奔而來,瞥了眼周正身邊兩人,走近他耳邊低聲道:“周禦史,魏大人讓你找個地方,他要見你。”
周正已經猜到魏希莊抓到那楊七少了,沉吟一聲,道:“周氏牙行。”
那校尉記下這個名字,道:“小人告辭。”
周正看着他離去,瞥向胡清鄭,道:“還要不要我去?”
胡清鄭看着那錦衣校尉的背影,臉上越發愁苦。
周正與錦衣衛走的這麼近,他要是回去了,胡清鄭可能會更難做!
“告假吧,難就硬着頭皮告。”周正道。
現在的朝局就是一灘渾水,沒有一個幹淨之地,要麼随波逐流,要麼就隻能遠離。
想在裡面做事是不可能,就是混吃等死都難如登天。
胡清鄭瞥了他一眼,心裡忽然有些羨慕周正,他要是這樣保留官職還不用上班該多好?
周正看了眼胡清鄭便離開九江閣,前往周氏牙行。
周氏牙行雖然是周正與魏希莊的共同産業,但兩人幾乎都沒去過,外人絕對想不到他們會在那裡碰頭。
現在對周正來說依舊不安全,他帶着人,七拐八折,小心翼翼的才來到周氏牙行。
魏希莊比他還謹慎,坐在牙行二樓,看了眼窗外,這才歎了口氣的與周正道:“老周,麻煩來了。”
魏希莊以往幾乎不做什麼事,除了弄銀子外就感覺不到壓力,現在那麼多人齊齊找他,快壓的他喘不過氣來了。
周正坐在他對面,給他倒了杯茶,道:“風險是與收獲并存,扛過這一陣,你會得到你意想不到的收獲。”
魏希莊一愣,轉過頭,道:“什麼收獲?”
魏希莊隻顧着報複,根本沒有想過其他。
周正喝着茶,目光幽幽的道:“圍繞着鹽課的人吞噬了大明不知道多少銀子,這一次,應該吐一些出來了。”
魏希莊想起了周正之前與他說過的話,雙眼一亮,湊近一點,道:“具體怎麼做?”
周正放下茶杯,道:“什麼也不做,等正主上門,然後,獅子大開口!”
魏希莊聽着,忽然道:“那楊七少我不會放的!”
周正一笑,看着他道:“不但楊七少不用放,那楊九少,他們也會自動給你送來。”
魏希莊神色一振,道:“當真?”
周正道:“隻要你扛得住,不出十天。”
魏希莊眼前又浮現了那日楊九少威脅他的場景,心裡的怒火騰騰而起,臉色發狠,咬牙道:“十天,好,沒問題!”
周正看着魏希莊的表情,擔心他堅持不住,不動聲色的道:“如果堅持不住就跟我說,就算現在收手,咱們也能獲得極大的好處。”
魏希莊臉角繃直,哼了聲,道:“隻要能弄死那楊九少,别說十天,二十天我也能等!”
周正看着他的表情,片刻,道:“我已經找人上書朝廷,整頓鹽政,從上面再給他們一點壓力。”
魏希莊心裡已急不可耐,道:“你怎麼做我不管,十天之後,我要看到那楊九少!”
周正嗯了聲,湊近一點,低聲道:“那楊七少關在诏獄也不安全,你想個辦法,悄悄替換出來,别讓人偷走了。他要是沒了,咱們就前功盡棄!”
魏希莊神色一變,似乎想到了某種可能,轉頭向外面大聲道:“來人,送我回去。”
說完,他低聲道:“侯國興,客光先等人在诏獄比我權力大,我這就去回去,将那楊七少換出來,關到别的地方。”
“小心,謹慎。”周正肅色道。魏希莊在北鎮撫司的權力并不大,要想不動聲色的狸貓換太子,須要費一番手腳。
魏希莊臉上有些急,答應一聲,就催促着錦衣校尉擡他回去。
周正見他走了,坐在原地,拿起茶杯,腦海裡依舊在飛速思索着這件事。
楊九少在淮安府不知死活的将魏希莊逼回京城,楊七少在京城更是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這兩人到了現在都是小事情,後面要發生的才是重頭戲!
周正盤算,怎麼才能利益最大化,同時全身而退。
想從鹽課上下分一塊肉,那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在周正與魏希莊商量着的時候,田珍疏的奏本已經到了乾清宮。
天啟如往常一樣,批示‘詳議’後,下發到通政使司,而後轉去戶部。
沒有任何意外,這道奏本,石沉大海,沒有激起一點浪花。
魏希莊回到北鎮撫司獄的時候,楊七少還在,他連忙安排,要将楊七少換出去。
北鎮撫司獄不動聲色的進進出出,楊七少被裹在一群屍體中擡了出去,然後被孟賀州等人悄悄帶走。
魏希莊這才安心,在北鎮撫司獄待了一陣子,再次出來,找了個地方藏起來。
周正沒回周府,周府現在肯定也很熱鬧。
他在京城走着,想要再拜訪幾個人。
不知道是他運氣不好,還是這些人在躲着他,周正一個沒見到。
别人找他,他找别人,來回轉圈圈。
“人找人的遊戲嗎?”
周正走的腳酸疼,不自覺的歎了口氣。
劉六轍剛要接話,忽然神色微緊,低聲道:“二少爺,那萬掌櫃在附近。”
周正剛要問,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胭脂味,不遠處萬千椫捂着嘴,眼神帶笑的走了過來。
周正皺眉,他不喜歡這樣的官場掮客。
萬千椫走過來,放下嘴上的手巾,越發的細聲細氣的道:“周禦史,真是巧。”
周正知道,這也是個說客,直接道:“人不在我手裡,我也沒辦法決定,萬掌櫃怕是找錯人了。”
萬千椫意味深長的笑着,道:“這個我當然知道,不過是想周禦史給魏都督帶個話。”
魏希莊剛剛抓了楊七少,該知道的還沒有全知道,現在的開價,并不是周正的心裡價位。
周正直接搖頭,道:“魏都督不聯系我我也找不到他,萬掌櫃找錯人了。”
萬千椫仿佛沒有聽到周正的連翻拒絕,笑道:“不管什麼事情都好說,隻要魏都督提條件,都好商量。”
這就是試探了,一點具體的條件都沒有,簡直等于白說。
這才剛開始,彼此都在相互試探,遠沒有到真正開條件的時候。
“我記下了。”周正淡淡道。
萬千椫這才滿意一笑,看着周正,道:“之前我答應你的銀子,書籍等,這幾天就到。”
周正仿佛才記得這事,臉上第一次有了笑容,道:“那就麻煩萬掌櫃了。”
萬千椫笑呵呵的道:“不麻煩,我萬千椫言出必行,這幾天一直在準備着。”
如果是一個正常聲音周正還能接受,但這個,實在接受不能。
忍着想吐的惡心感,周正道:“如果沒事,在下就告辭了。”
眼見周正要走,萬千椫又笑着道:“周禦史,上次楊七少的人不守約定,按照規矩我是要有所補償的,有什麼要求盡管直說。這些是規矩,萬某人的聲譽還是要的,周禦史莫要推辭。”
周正看着萬千椫,臉上慢慢浮現笑容,故作思忖的道:“我想給幾個人捐個功名。”
劉六轍,成經濟,甚至是上官父子,周正都想給他們捐個功名,功名,在這個時候還是很有用的。
萬千椫十分果斷的道:“這好辦,銀子我出。”
實則捐功名,一個人最多就幾百兩的樣子,如果是送入國子監,可能就幾十兩,上百兩。
“我想黃維懷無罪釋放。”周正接着道。
黃維懷是一些人構陷周正的關鍵,這個人要是被他救出來,那些人的計劃就徹底落空了。
萬千椫是調查過周正的,自然也知道黃維懷的事,神色微僵,表情有些凝重的思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