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六轍又看了眼四周,扶着周正上馬車,道:“我,孟賀州都查了,要是動起來,可以随時拉他下馬。”
周正掀開馬車簾子,道:“不着急,我在兵部還沒有站穩,等等再動手。”
劉六轍應了一聲,這才大聲道:“二少爺,老爺在府裡等很久了,我們回府吧。”
周正的馬車還沒動,各處衙門不知道多少人還在注視着。
周正,在他們很多人眼裡是個麻煩人物。哪怕那些事情已經過去快十年,卻還是沒有多少人願意周正回來。
即便朝廷換了一茬又一茬,可當初的事情,依舊曆曆在目。
一個敢說真話的人,比那些口腹蜜劍更可怕。
“多事之秋啊……”
不知道多少人發出這樣的感慨,在各部大衙門回蕩不休。
周正這個舉人晉級兵部侍郎,固然受人矚目,卻也不是唯一的。
另一個舉人,在周正之前,已經晉升為兵部左侍郎,那就是陳新甲!
這個人不同于曹文诏,盧象升等将星,他是文武兼備,無論軍事,政務都極其出衆。
他是萬曆三十六年的舉人,資曆厚實,得到楊嗣昌賞識,舉薦為兵部左侍郎,就在周正入京前半個月。
今天不在,周正沒有見到。
周正坐在馬車上,搖搖晃晃的回府,心裡還在想着楊嗣昌。
這個人能力确實出衆,任由他擔任兵部尚書,沒有建虜的掣肘,或許真的能夠剿滅亂匪。
這個,可不符合周正計劃。
與劉六轍說的,指的就是這個人!
周正比預計回府的時間晚了很多,早過了周府準備的飯點。
但周府的一群人,還是一直在等着,隻有幾個孩子餓了才吃點東西。
福伯等人在門口等着周正,一見他回來,一面驚喜的讓人向裡面報信,一面迎着周正道:“二少爺,累了吧?老爺與親家們可等了好久了。”
周正笑着打着招呼,腳步向裡面去。
果然,一到後院偏庁,就看到滿滿當當的坐滿了人,不止有周家的親家,還有一些比較近的人。
一見周正回來,幾乎所有人都站起來,笑呵呵的迎接。
周清荔,丁棉自然坐着不動,上官勳本能的想要站起來,猛的想起身份,有些勉強的坐着沒動。
周正挨個打招呼,走進去,擡手向着周清荔等人。
周清荔看着周正回來,臉上也帶着笑容,站起來道:“先去洗一洗,我們這邊就開飯。”
周正應了聲,告了聲罪,回轉他的房間。
剛出偏庁,外面一個小家夥就扭扭捏捏的跑向周正,奶聲奶氣的喊道:“爹……”
周正雙眼一睜,連忙彎腰将小德慎抱起來,用臉蹭着他的小臉,笑着道:“有沒有想爹?”
小家夥小手扒拉着周正的臉,小腦袋拼命往後縮。
上官清從不遠處走過來,輕聲道:“先給我吧,洗澡水已經準備好了。”
周正看了她一眼,抱着兒子向前走,道:“家裡沒什麼事吧?”
上官清走在周正身邊,道:“沒事。”
周正抖了抖懷裡的小家夥,逗弄着,道:“我暫時不走了,不要擔心。”
上官清轉頭看着周正的側臉,輕聲道:“外面比京城好。”
周正一怔,看着上官清認真的神色,笑着道:“以前是,現在不是。”
上官清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周正沒有解釋,看着懷裡的小家夥,道:“兒子,跟爹一起洗澡好不好?”
小家夥用力的推着周正靠近的臉,咿呀呀的看着上官清,小臉都是求救之色。
周正哈哈大笑,抱着他回屋。
周正洗完澡,就抱着小家夥回到後廳,與一群人吃飯。
飯桌上,關注點自然是周正。
周正擒獲了高迎祥,解除了明朝上下的心腹大患,令朝野安定下來,又升任兵部侍郎,話題自是離不開他。
周正說着這大半年的經曆,重點是高迎祥,随口點評了幾句。
丁棉放下筷子,道:“征雲說的不錯,流寇确實是我大明的心腹之患,一時半會兒怕是剿除不盡,一些親朋好友都來信問我的想法,很是憂心忡忡。”
明朝士林對流寇是極其看不上眼的,因為這些流寇算不上什麼‘義軍’,幹的都是打家劫舍,劫掠士紳,徹徹底底的匪盜勾搭,士人怎麼會喜歡?
這也是高迎祥,以及後來的李自成,張獻忠始終是流寇,無法成為‘起義’的原因。
這一點,也注定他們不可能推翻大明後,能夠建立一個嶄新的朝代。
他們從骨子裡,不具備這樣的格局,能力與條件。
周清荔站的更高一點,輕歎道:“這流寇剿了十幾年,越剿越大,之前朝野忐忑不安,恐懼亡國,也就現在稍微安定一點。”
在座的都知道崇祯皇帝哭訴宗廟以及下罪己诏的事,默默無聲點頭。
衆人很快跳過這個壓抑的話題,轉向了周正即将履新兵部的事。
周正說了一些想法,以及要帶進去的人,令在座的都很滿意,因為有他們家的人在裡面。
一頓飯賓主盡歡,直到半夜。
客人走了,周正父子坐在涼亭裡,看着皎潔月色,喝着茶,說着朝野的事情。
周清荔道:“楊嗣昌還是很有能力的一個人,他比張鳳翼更為銳意進取,你這次能擒獲高迎祥,也有楊嗣昌早先布置的原因。”
周正點頭,要說明末大臣的能力與格局,楊嗣昌絕對能進前三,尤其是那‘十面張網’之策,差點就剿除了匪患,确實比其他人更有銳氣與魄力。
那準備的數十萬的錢糧,就是為了他的剿匪之策的先期準備!
周清荔看了周正一眼,道:“不過,此人行事相當霸道,隻任用他熟悉的人,其他人都是外人,極力打擊,排除異己。你在兵部,少不了受他的排擠。他近來很得聖心,你要謹慎行事。”
周正這才說話,道:“出宮的路上,我們達成默契,彼此互不幹涉。”
周清荔神色微異,他沒想到,周正這剛入京,居然就與楊嗣昌達成了默契!
周清荔知道這裡有事情,沒有多問,道:“那最好。你現在是兵部侍郎,每逢三九是要入朝的,你在朝堂上切莫再沖動,皇上的脾氣越發有些收不住,不要當他是先帝。”
周正嗯了一聲,道:“我打算着重對山東,天津衛,遼東進行整肅,沒空理會朝廷,先韬光養晦。”
周清荔喝了口茶,道:“你現在是兵部侍郎,若是出京巡視,必然攜尚方寶劍,遼東巡撫,山東巡撫都要歸你節制,确實可以好好做些事情,不過也要小心,這些封疆大吏沒一個吃素的。”
周正心裡已經在對遼東的一系列人事思忖着如何布局,聽着便道:“知道,我會謹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