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聽着,點頭道:“我有準備。”
周清荔看着這個兒子,十多年過去了,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铤而走險,事事偏激小禦史了。
他輕輕點頭,歎氣道:“你這條路不好走,若是放在宋朝,王安石還能全身而退,安穩而終。将來,我們周家怕是要步張太嶽後塵了。”
宋朝不管有多少可恨可憐之處,但對于士大夫,真的是寬容到了極點。反觀明朝,張居正死了,還開棺戮屍,抄家滅族。
周正雙眼微冷,道:“爹你放心,我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的。”
周清荔默默一陣,道:“将你大哥放在工部是合适的,他性子沖動,放在别的位置,還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到了這個位置,你未必護得住。”
周正聽着周清荔的話,心裡也是思索。
是否線放的有些長,一不小心将他拉下水?
看着周正的思索神色,周清荔擺了擺手,道:“你剛剛加封國公,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事。先過好年,其他的,你回京之後再說。”
周正點頭,笑着道:“也是,先過年再說。”
兩父子說完這些,話題就轉的輕松了。
周清荔很關心幾個孩子,想留在身邊教導,尤其是周德悭,小家夥性子太跳脫,事事以周正為榜樣,周清荔擔心他過猶不及,根基不牢。
周丁氏,與上官清妯娌則在忙活,一邊收拾一邊準備着過年事宜。
周正在天津衛還沒有清閑兩天,各處來‘拜年’的人就陸續登門。
能上門的,莫不都是周正一系的大将,周正不得不見見。
這些人,無非是來顯示一下存在感,以及希望對他們的未來有所預期。
周正這邊不安靜,京城更不太平。
京察的餘波越演越烈,那些别罷黜的官吏,發動身後的關系,将楊嗣昌打為‘邪黨’,瘋狂彈劾。
周延儒一邊保着楊嗣昌,一邊插手中低層官吏,想要夯實根基,彌補這個薄弱環節。
其他人也不手軟,各種勢力都撲上來,權力這等東西最能動人心,不管在朝還在在野,都在瘋狂運作。
原本壓力巨大的南直隸,瞬間輕松,壓力瘋湧着向京城。
現在朝廷的勢力,基本上涵蓋了所有階層,周延儒倒是有本事,見招拆招,拉攏打壓,禍水東引玩的是爐火純青。
年關剛過,還不到元宵節,一道爆炸性的消息在京城傳開。
漠西蒙古突然寇關,進攻甘肅鎮,被秦良玉擋了回去。趙率教,曹變蛟等人上書兵部,是否要出關反擊。
周延儒等人不知兵,詢問楊嗣昌,李邦華,兩人是諱莫如深,不肯開口。
周延儒隻得派人去天津衛,詢問周正的意思。
周家客廳裡,陳演,範文景坐在下首,恭謹又忐忑。
周正上完茶,看着兩人道:“你們擔心我發兵?”
陳演慣性縮頭,不肯答話。
範文景隻得硬着頭皮,道:“定國公,我朝百餘年未曾出關,若是敗了,後果不可想象。即便勝了,戰事也會沒完沒了,我大明,經不起折騰。”
鴕鳥戰術。
周正看着他,道:“這是元輔的态度?朝廷的态度嗎?”
範文景猶豫片刻,道:“不是。元輔的意思,朝廷裡知兵的,莫過于定國公,定國公的的決定,将會是朝廷的決定。”
甩鍋?
周正神色不動,沉吟片刻,道:“我已經下令給秦良玉,曹變蛟,滿桂,命他們擇機出兵,給我打回去。另外,我也去信漠南,漠北蒙古,要他們配合作戰。”
範文景聽着面露驚色,道:“定國公,他們能聽話嗎?”
周正神色平淡,道:“漠西蒙古一來是想要出其不備,入關劫掠一番。二來,就是試探。這兩個目的不管達成不達成,他們都不會寇關太久,還沒有實力。至于漠南,漠北,他們已經衰弱不堪,又面對漠西蒙古的逐步侵蝕,吞并,這次不聽話,下一次,我就讨伐他們!”
範文景聽出來了,周正明擺着早有計劃,心裡有些不安甯,道:“定國公,我朝的變法正在關鍵時刻,可不能被打擾。暫時,我們隐忍一番,過了幾年,再一舉反擊,如何?”
周正心知肚明,周延儒是不希望開戰的,這有損明朝的穩定,也會威脅他的權力。
周正拿起茶杯,道:“回去告訴元輔,這就是我的決定。另外,請楊閣老主持一下反腐的事情,李閣老去南直隸走一趟,錢閣老走一趟陝西,好好查一查軍隊吃空饷,克扣,貪污錢糧的事情。”
範文景聽着周正這些話,雲裡霧裡,有些不明白。
倒是陳演悄悄擡頭看了眼周正,又連忙低頭。
範文景到底經曆少,看不明白,陳演卻從中洞悉了一些東西。
這些都是閣臣,偏向于中立,調走了他們,内閣就剩下周延儒等人,這日後的是非功過,都可以往周延儒等人頭上套。
這,可能是一個陷阱,根本沒有什麼漠西蒙古寇關!
陳演心裡有種種猜測,卻不敢宣之于口。
範文景眼見周正意已決,沉吟一陣,道:“定國公,甘肅鎮遠離京師,路途遙遠,錢糧供給是一個大問題,若是長期對峙,恐真的會出現大變故,要萬分小心啊。”
周正知道,絕大部分人都不希望他開戰,誰又能知道,漠西蒙古現在極其的脆弱,是強弩之末,若是能一戰而定,或許他們會向曆史上臣服于滿清一樣臣服于明朝。
即便不能,一戰之後,漠西蒙古也會遠離,不會與明朝過多糾纏。
周正也沒辦法說服他們,放下茶杯,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等等他們的消息。”
範文景心裡輕歎,也沒有其他辦法,隻得道:“元輔希望定國公早日回京,仔細商讨,從長計議。”
周正點頭,道:“元宵之後就回京。”
範文景沒有再多說,站起來,行禮告辭。
周正目送他們離去,再次拿起茶杯。
劉六轍進來,道:“二少爺,兵部那邊的信,說是按照他們的估計,最多來了五千人,不足為慮。”
周正接過來看了眼,是兵部軍情處的分析。
周正看了一陣子,輕輕點頭,道:“他們的推測不是沒有道理,讓曹變蛟,滿桂練練兵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