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并不了大明的高層朝局,尤其是這些閹黨大佬們錯綜複雜的關系。
又好一陣子,周正閃爍的雙眼一定,看向牢門,低聲道:“不論如何,這件事還得在崔呈秀身上終結。”
想通了這些,周正輕吐一口氣,事情,還沒有那麼遭。
他對現在的處境早有所料,布置足了後手。如果崔呈秀還是舍不得辭官,周正就給足他壓力!
周正被轉去大理寺,要被定案,削除功名的消息漸漸傳出去,引來了不少動靜。
楊四少這會兒正在一青樓喝酒,他是聽到消息,十分暢快的來的。
他身旁坐着的是錢中庭,這位都察院的佥都禦史,前不久躲出京,知道新皇繼位才匆匆跑回來。
楊四少喝着酒,看着廳中舞女翩翩起舞,神情暢快,惬意的不行,浮腫的雙眼也消了一些,滿臉的興奮。
周正這個麻煩,終于是被他給消滅了!再幾天他三叔楊湖緻就會到京,他有這個功勞,在楊家的地位将大大提升!
錢中庭看着他的表情,側頭笑着道:“四少,這周征雲要是被革除功名,永不叙用,那咱們的麻煩就沒了。”
楊四少看着舞,臉上帶笑,語氣卻冷漠的道:“革除功名就算了?我已經找好了人,他一出京,直接弄死,找個沒人的地界埋了。”
錢中庭臉色微僵,他不喜歡這種草莽手段,還是陪着笑,道:“那都是四少說了算。”
楊四少瞥了他一眼,道:“怎麼?看上什麼位置,想要我幫你運作?”
錢中庭滿臉堆笑,道:“讓四少見笑。我聽說,刑部右侍郎空缺,我的資曆恰好合适,但我是都察院一系,想要調遷有些困難,還得四少幫忙。”
楊四少浮腫的雙眼有一絲冷笑,臉上卻笑容更多,道:“好說,我與崔堂官還是有些交情的,等周征雲的事情了結了,我給你走動一番。”
錢中庭連忙道:“謝四少。”
楊四少看着跳舞的一個女子,喉嚨動了下,雙眼閃動光芒,道:“你是佥都禦史,周征雲原本是你們的人,将案子給我做實了,我要他永遠翻不了身!”
錢中庭神色一沉,道:“四少放心,這一次是内閣屬意,誰都阻擋不了!我這就回去,弄個三司會審,不止要定成鐵案,還要他永遠翻不了案!”
三司會審,基本上就是大明司法體系的終審,沒有足夠的理由,皇帝都不能輕易翻案。
“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楊四少盯着那跳舞的名妓,雙眼發着幽幽綠光的說道。
錢中庭也看出來了,不敢打擾,站起來說了一句便走了。
幾乎同一時刻,胡清鄭的府邸,迎來了一個客人。
胡清鄭不喜歡這個人,卻又不得不招待。
這是他的大舅子,胡清鄭向來懼内,這個大舅哥又霸道,就更不喜歡打交道了。
這位大舅哥叫做曾友鍊,他站在胡家的客廳裡,瞪着眼看着胡清鄭,沉聲道:“你老實告訴我,那周征雲手裡到底有多少東西?閹黨真的要是将他革除功名,永不叙用,他會不會不顧一切的跳出來,與閹黨魚死網破?”
曾友鍊以及他背後的人自然不關心周正的生死,他們在擔心是,周正已經到了絕境,他會不會拉着崔呈秀一起死?
崔呈秀在閹黨地位十分重要,要是他倒了,不說牽累多少人,魏忠賢若是大怒,再興大獄,他們這些人受得住嗎?
新黨昨天怕的是閹黨惱羞成怒,今天怕的是周正破釜沉舟,兩頭都怕。
胡清鄭看着大舅哥,胖臉皺成一團,道:“我跟他也不熟,哪裡知道。”
曾友鍊臉色大怒,道:“你去刑部見那周征雲,就什麼也沒有問出來嗎?”
胡清鄭縮着脖子,道:“沒有,他口風很緊。”
曾友鍊對這個妹夫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咬牙切齒的恨恨道:“那你還等什麼,想辦法去查清楚!要是那周征雲不惜一切拉崔呈秀下水,倒黴的可是我們!”
胡清鄭現在有些後悔沒有聽周正的話,要是早早辭官歸鄉,哪裡有這麼多破事!
胡清鄭胖臉動了動,慢吞吞的站起來,向外面走。
曾友鍊氣的又哼了一聲,跟着向外面,他的事情更多,更煩。
新黨是惶恐不安,生怕閹黨惱怒,牽累到他們。
作為另一個當事人的崔呈秀,則緊閉門戶,一天沒出門了。
崔呈麗站在門外,急的六神無主,看着身旁的何琦圖道:“大哥到底怎麼回事?那周征雲不是被抓去大理寺了嗎?一個死人有什麼可怕的!”
何琦圖張了下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位崔二爺,說聰明吧,有些地方他趕不上,說愚蠢吧,怎麼解釋也不會聽懂。
那周征雲手裡不知道握了多少東西,不說他背後的人,要是現在将他‘革除功名,永不叙用’,誰知道周征雲會怎麼發狂?将東西爆出來,他們崔家根本承受不起!
那不是簡單辭官了事的,那是要賠上身家性命,整個崔家的!
崔呈麗見何琦圖不肯說,轉身就擡手要敲門,他還沒拍上,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崔呈麗一見崔呈秀,大喜道:“哥,沒事了?”
崔呈秀看都沒看他,轉向何琦圖,道:“明天中午去将周正從大理寺帶出來,我去見一下元輔。”
何琦圖還沒說話,崔呈麗卻急了,道:“哥,那周正那麼可惡,怎麼能帶出來,直接讓大理寺判刑不就得了?”
崔呈秀轉向他,表情平靜的可怕,道:“我明天會上書辭官,三天内離京,你收拾一下,跟我一起走。”
崔呈麗雙眼大睜,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崔呈秀即将調任兵部尚書,越過明年就可能會入閣,問鼎首輔寶座就在眼前,怎麼突然就要辭官了?
崔呈秀沒有解釋什麼,與何琦圖道:“讓人看着他,将首尾都處理幹淨,你也辭官,随我一起走。”
這次輪到何琦圖驚色莫名,不知道如何接話了。
不止崔呈秀要辭官,他居然也要跟着走?
事情,危機到這種關頭了嗎?一個小小的周正,怎麼就能将堂堂的崔呈秀逼迫到如此境地?
崔呈秀說完就大步出府,沒有多餘的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