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不明白。”
左含玫到底還是一位文人,對于一些計謀什麼的确實不甚敏感。就算是嶽斯良如此提點,他還完全不着要領。
“好吧,那我就說的再明白一點,日本人想要搞親善,想多拉攏有影響力的人,顯然明鏡禅師也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内。”
嶽斯良歎了一口氣如是說到,就在三天前徐莊的窦天寶再一次傳來了情報,隻不過這次傳來的情報有些不同,這是一份鬼子印發的傳單。
傳單的主旨思想倒是不難猜,無非又是鼓吹“中日親善”,可讓嶽斯良難以釋懷的是,這傳單上寫的很清楚,要在各個方面,各個領域進行親善,這其中就包括了文化。甚至還提出了要請中國人到日本進行文化交流。
傳單上說的“請中國人到日本”,自然不會是請平頭老百姓,哪能請誰呢?肯定是要請在社會上具有影響力的人。
如果真的讓鬼子的陰謀成功,“請”一批有影響力的人去了日本,那對于面見的抗日情緒将是摧毀性的打擊!
“不會吧?怎麼可能呢?明鏡禅師隐居在紫雲山,這中間還有晉綏軍混成三旅在,杜宗祥怎麼可能允許日本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動明鏡大師?”
左含玫有些不相信的說到,可沒有想到的是,嶽斯良聽到左含玫說出“晉綏軍”這三個字,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對!晉綏軍!陳繼廣!”
嶽斯良這激烈的反應把左含玫給吓了一跳,剛想問嶽斯良是怎麼了,卻見對方根本就不理他轉身就來到了地圖牆前,眼睛就像是鏡頭一般咔的一下定格在了馬莊。
“馬莊,陳繼廣就駐紮在馬莊,以前隻是想着馬莊紅樹坡一線是簡莊的屏障,我怎麼就沒有想過,過了紅樹坡之後離紫雲山會這麼近!”
“團長,您怎麼了?紅樹坡和紫雲山的直線距離确實很近,可這中間隔着一條懸崖,根本就過不去呀。”
剛剛解散新兵連的張馳也在團部裡,上一次圍繞陳繼廣問題開會時是沒有他的,所以他并不知道這當中太多的内情,現在聽嶽斯良提到紅樹坡和紫雲山這兩個地名,故而隻是實事求是的說出自己的想法,可在他說完之後,他卻驚訝的注意到,政委、副團長和參謀長都是陷入了思考的表情。
“地圖上沒有畫着路,不代表就沒有路。玉頰先生,很抱歉今天的采訪到此結束,接下來需要你回避一下,我們有很重要的軍事會議要開。”
左含玫點了點頭表示理解,雖然無比想要知道嶽斯良究竟發現了什麼,可這個時候她還是選擇按捺下了自己的好奇心。
......
獲鹿縣城,據點指揮室之内。
“大佐,這裡是由徐途遠和森五郎聯合發來的報告,請您過目。”
藤野不緊不慢氣度從容的接過了報告,和從前不同,升官之後的藤野變得從容的起來,似乎永遠都不會大聲的喊叫,也很少嚴厲的斥責下屬,但士兵們見到他總會下意識的畏懼。
他在平時的生活中也都深居簡出,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條毒蛇,永遠都在藏在黑暗中盤算着自己的計劃,并随時準備用迅猛的一擊來殺死敵人。
“很好,徐和森都做的很不錯。隻要陳繼廣接受了皇軍的恩惠,那他就一定是逃不掉的,等待的最終結局就是倒向我們。
不過在這之前,似乎還可以先做一件更重要的事。陳繼廣的布防,對于我們來說已經是形同虛設,我們可以趁着這個時候繞過晉綏軍的防線,去迎接大日本帝國的朋友。”
藤野不疾不徐的說着,好像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說給自己的輔官聽。
“大佐,我有一事不明,既然晉綏軍已經出現了漏洞,我們為什麼不抓住這個戰機,去偷襲晉綏軍的指揮部?”
輔官栗原輝有些奇怪的問到,在他看來混成三旅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敵人,有幾千兵力擺在那裡。這麼大好的機會不去為了消滅敵人而努力,反而去綁架一個和尚,讓他很不理解。
“栗原君,你不懂的。戰争可是一門學問,在軍事上中國這個敵人并不強大。隻要我們傾盡全力,他們的軍隊就會不堪一擊。
可真實情況是我們不能傾盡全力,不能把所有的國力都在這片貧窮的土地上耗盡。在中國,誅心要比殺人具有更大的威力。
隻有讓中國人發自内心的接受我們,認同我們的統治,那戰争才算是真正的結束。這一次我的計劃獲得了勇男大人的支持,如果可以的話,把中國的和尚接到東京,再把交流的過程拍成影片,這對于中國人的沖擊将會無法估量。
真的可以說是萬幸,我們的國家和中國一樣都是笃信佛陀。如果是西方的基督國家,肯定沒有辦法能讓中國人這麼認同。要知道,1840年之後的幾次沖突,有很大一部分因素就來源于教堂。”
藤野敏郎在學校期間的成績一隻很不錯,這都要歸功于他的博聞強記,同時愛讀書的他對于中國這個鄰國的曆史和時事都有着一定的了解。
“原來是這樣,想必有森中隊長出手,我們的目的是一定會達成的。”
栗原聽藤野這麼說完,也是笑着追捧了兩句。雖然跟随藤野的時間不長,但是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長官有着淵博的學問,想着自己好好的跟随藤野,一定能學到很多的東西。
不過讓栗原沒有想到的是,藤野似乎并沒有很樂觀。
“也難說,森雖然很優秀,但有一群暗處的敵人也不得不防備,雖然沒有晉綏軍那麼強大,雖然現在看起來他們好像是很虛弱,可他們仍然有着很巨大的能量。”
藤野所指的正是八路軍,更确切的說就是嶽斯良和他的424團。盡管這幾個月來424團幾乎沒有搞出什麼大動作,可是藤野不會忘記南嶂一戰中他們所展現出來的戰鬥力。
“我要給森五郎再發一份電報,告誡他一定不要發生變故,這可是我精心策劃的一場親善,我絕對不允許它發生什麼變故!”
......
井陉礦區,老陳莊。
自從陳繼廣“攻下”馬莊,黃太又換防到了徐莊之後,誰也不知道森五郎和他的日本兵去了哪裡。實際上,他們悄悄的駐防到了這裡。
現在的老陳莊,除了表面上的僞軍以外,内裡都是森五郎那一個中隊的鬼子兵。
莊子軍營中心的訓練場上,大約有一個小隊的日本兵正在接受着特殊的訓練。他們當中有一部分衣服脫得精光之剩下一個兜裆布,正盤腿坐在地上,承受着别人一桶一桶的往身上澆冷水。
雖說時令已經快要到了夏天,可深井之中打上來的水還是拔涼拔涼的,這樣的水澆在身上那劇烈的溫度變化足以讓人窒息昏厥,可就是如此這些鬼子竟還是堅持了下來。
而在訓練場的另一側,一群鬼子兵則是用很快的速度攀折高低杠,甚至有的士兵能夠做到在一根根空隙巨大的高低杠間如履平地一般。
“森中隊長,帝國的士真可以稱得上是天下無敵。”
站在訓練場的邊緣,徐途遠歎為觀止的說着。雖然并沒有見過晉綏軍或是中央軍訓練,可就現在這些日軍表現出來的能力,簡直可以比得上是演義小說之中的俠客。
“呵,徐桑。我所訓練出來的這些士兵,放在全世界也可以說不輸于任何國家。過去一百年的曆史,雖然西方人向我們展現了他們的強大。
可是日俄戰争中也讓我們看到了白人并不是無敵的!事實證明,隻要擁有和他們一樣的武器,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士兵就能勝過任何國家,我現在訓練士兵的方法,就是我們日本訓練忍者的方法。
我要讓這些忍者拿上現代的武器,讓他們展現出最了不起的殺人能力!讓西方人知道我們的傳統是多麼的偉大,也隻有堅守我們的傳統,才能實現真正意義上的‘*****’。”
森五郎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閃過的盡是瘋狂,而徐途遠盡管沒有去過歐洲,卻也見識過北洋時代的西洋人在中國是多麼的高傲。此時聽到森五郎這麼說,他不禁也心潮澎湃了起來。
隻是兩人都不知道,此時此刻在歐洲發生的又是一場什麼樣的軍事革命,那種屬于大縱深戰場的集團軍作戰,将煉就出來的是一個無比高效細緻的軍事系統。像這種特種作戰的小隊精兵,要是扔到正面戰場上就無異于是找死。
“中隊長,大佐閣下的電報。”
正在兩人熱切交談的時候,通訊兵帶着藤野的命令走了過來。快速的看過之後,森五郎興奮的笑了起來。
“太好了,終于要出發了,我早就準備好了,這一次我要親自拜訪一下那位大師。”
徐途遠也是滿臉堆笑,畢竟這個計劃的最初雛形可是由他向藤野提出來的,要是最後這個計劃成功了,并為實現“王道樂土”立下大功的話,他的那份功勞也一定是少不了的。
“我我這裡,就祝中隊長馬到成功了。”
“馬到成功?”
森五郎重複了一句,眼中充滿疑惑的看着徐途遠。徐這才反應過來森五郎還聽不懂中國的成語,轉而用日語說出了森五郎熟悉的祝福。
“祝中隊長武運昌隆。”
“哈哈哈哈......”
這下才換來森五郎滿意的大笑,唇上的仁丹胡都像是一隻不老實的蒼蠅一般亂動。
而此時,就在紫雲山上的紫雲寺中,體格幹瘦的老僧明鏡虔誠的做完了功課之後,起身親自到前院足足撞了九下鐘,召喚過來一寺的十二個和尚。
“衆位師弟、徒兒,我想了很久,這山門從今天就此關閉,爾等也該各自散去。咱們這寺院,注定該受這修羅餓鬼之劫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