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鎮江的禦史辦公過程,基本和通州一樣,沒出什麼大事,依舊是吊刷刑事案卷、查看核對錢糧、考察風土人情、官吏作風等項,幾乎乏善可陳,不多贅述。
往西進金陵,轉眼之間,雍樂十六年的秋天也到來,真是閑時光陰易過。
經曆了家族鬥争、縣府院鄉會殿六層考試,翰林院與都察院的賈琮,又外出曆練至今,不僅年歲漸長,面目愈成熟穩重,有少年老成之風,且眼界漸開,見識愈多,辦事更加練達了。
走完了科舉跻身朝堂之路,他正在官場升級的路線上奔跑。
從鎮江走金陵的路程中,賈琮收到了邸報、家人和各方來信。
邸報上載的,在生僻字居多、引經據典的背後,賈琮看出了劉知遠、賈斯文、閻銘他們戰得不可開交,劉知遠的奏折在邸報上看不見,由錦衣衛提交,皇帝是不公開的,但從兩淮都轉鹽運使、巡鹽禦史筆下,足以猜測一二。
暫時帶領河道同知的賈芸,說了三件事,第一是工作按部就班地進行着,第二是那個仲尹武力人品都不錯,希望賈琮收做家丁,第三是新來的王仁,胃口不小,幹擾了他的工作。
賈琮倉促之間,剝奪了辜同知三個月的政治權力,按理說此事是很大的,足以讓藩台、臬台檢舉他,說他以私人親信插手,但是,賈琮的治河八疏通過了,江蘇地方,就不敢輕舉妄動,皇帝正倚重賈琮,這不是往槍口撞嗎?
這時候風向對他們不利!
讓賈芸管理,不是賈芸的工作能力很強,而是品德好,能保證治河更加順利,至于那個王仁,讓他暈乎了一陣子,也可以收網了……
另外就是王應麟他們的來信,說了些朝中風向,剩下的是家人,迎春探春的婚事,已經多次被提及了,賈琮隻回,容他回去再商議。
賈政選的是一個鎮守茜香國的守制大人的兒子,是政治聯姻,據說與賈家有過一點點交往,可是不止遠隔重洋,探春怕聽沒聽說過。
賈赦倒不提及孫紹祖,但是言語之中,顯得很倉促,不外乎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之類的言辭。
艙房之中,管潮生趁妙玉不注意,把寶钗的書信移到一邊。
妙玉發覺了,“那是誰的?
我看看。
”
等看到封面上自稱的“蘅蕪君”,她趕忙丢開了,對于寶钗黛玉,妙玉能平等相交,賈琮正妻的書信,她不好意思看的。
“你想看嗎?
”賈琮笑着拿過來。
妙玉微笑不說話,這個她嫉妒不起來,反而有些無顔,然而若是賈琮亂搞别的女人,比如進煙花楚館,她就覺得有點不是滋味,“我和她是朋友,不是給我的密信,我怎麼能看。
”
賈琮欣賞地看了妙玉好久,這時候他發覺喜歡上了妙玉的那點個性,一開始她的性子很難相處,也不知道這種改變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不知不覺,這個厭世的高冷美女,既保留了超然氣質,還有了煙火氣。
看她這樣慢慢轉變和保留的過程,或許也是一種享受?
在低俗的欲壑難填裡面翻滾良久,偶爾能和她來一段身處物外的高雅交流,不也很好嗎?
生活是燦爛多彩的,也是複雜繁瑣的,賈琮的一個幸運,就是他有了這些各不相同的女子,每一個都是不可複制的。
寶钗的書信寫得文采飛揚,端莊大氣,就連叙述思念,也是使用引經據典來委婉表達,賈琮看完也不禁長歎。
到了金陵,照例是一幫官員來接官亭迎接,賈琮比較累,筵席也沒有參加,更沒有去行轅,敷衍塞則地走完了這個形式,便徑直去了石頭城的賈家宅院。
賈琮這個随便而無心的舉動,讓應天府知府等人惴惴不安了一個晚上,難道要找他們的茬了?
還是禮物送得不夠?
……
金陵石頭城乃吳國孫權時期所建,憑借長江天險,挨近清涼山,現今的裡面有賈家古宅,但進出之人稀少,規模也比京城兩公府小了好幾個檔次,然而在金陵也屬于望族豪宅了。
賈琮對這些宅子很陌生,雖然是第二次到金陵,但還是第一次來這裡,他此時想的,不是老家怎樣,而是秦家怎樣了?
秦家也是祖籍金陵,落葉歸根,主人死了,必須回祖籍安葬,據秦鐘書信說,他們在金陵長幹裡。
金陵城池的高大兇圍,僅次于燕京,周長二十五公裡,城牆上有烽火台,明朝後期來華的利瑪窦在日記中說“它足以比拟歐洲任何繁華階段的大都市,是東方城市的翹楚”。
門房回禀了看房的管理人,賈琮進去在西跨院的廂房住下,依舊叫孫福找來了時文集,批閱時文這種一本萬利的事情,賈琮很願意做,次日批完之後,就署名,叫人拿去書坊賣。
長途旅行不是玩的,妙玉也很累,賈琮讓她歇下,最後是鴛鴦進來了,幾月不見,愈發高挑娴熟,笑道:“爺有什麼吩咐,就跟我說。
”
賈家在金陵看房的,就是鴛鴦父母金彩夫婦,現在他們老兩口各自得病死了,自然輪到鴛鴦來管,賈琮不得不慰問一下:“你父母下葬的時候,京城那邊遠,都沒人問。
既然你是這邊的管家,多拿點錢,修葺一下也不妨事,畢竟你們金家,是幾代的家生奴才了。
”
說完,賈琮困頓地半眯着眼,靠在椅子上。
鴛鴦點點頭,心道:“琮爺真是累,操碎了心……”
其實賈琮正賞心悅目地看着她呢,在丫頭之中,鴛鴦也是上等的,不然閱女無數的賈赦,也不會看上她了。
……
忠順王爺淩決初看完賈斯文他們遞上來的書信,焦躁地在書房左轉右轉:“劉知遠一通亂搞,淮揚變得亂糟糟的,本王得動本參他們……參賈琮……”
高文起道:“王爺說的是,劉公公不能參,去了賈琮出謀劃策,劉知遠也就動不了王爺的金庫了。
”
當朝藩王不封藩之國,吸取明朝的教訓。
也就不能在領土揮霍蹂躏,但是每年王爺們的銀子,還是從國庫撥出一筆,隻不過沒有上過百萬。
明朝的王爺,動辄開支上百萬銀子,後期養這些宗室,就需要八百萬,敲骨吸髓,不滅亡,才是沒有天理。
而大順的王爺,皇帝與宗人府管得較嚴,但是一插手朝政,淩決初就安排了自己的小金庫,如今小金庫有危險,當然是十分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