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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女頻 長甯帝軍

第四百零八章 不舍長安

長甯帝軍 知白 3739 2024-01-31 01:12

  那人穿長街而來,留下來斷後的流雲會兄弟接不住他一刀。

  于是風回去了。

  風是名字,但不是一個人的名字。

  斷舍離,風雪刃都不是一個人的名字。

  若其中一人死去,還會有人被選中,成為這個名字的擁有者,繼承的是這個名字的驕傲。

  所以風說,我應無愧風之名。

  那年在江南道乙子營大營裡,風像是一個孤獨的舞者,一藏便是數年,大營外的那片樹林中,他用自己的命來宣告,風這個名字的擁有者都擔當得起風之名。

  這小小的福田縣城裡,風抽出自己的長刀迎面走向抱刀的那個人,和上一個風一樣,他們都是流雲會少年團出身,東主葉流雲教導他們的時候讓他們記住的最深刻的東西,就是情義重生死輕,最大情義是陛下,其次是兄弟。

  所以流雲會才會在江湖勢力之中一家獨大也格格不入,本就不是典型的江湖客。

  兩個人都用刀,刀相同但刀法不同,就正如筆相同,但字不一樣,有的人手裡握着筆可寫春秋天下,有的人握着筆寫出來的不過是流水賬,尋常人看筆法,隻看寫出來的字順眼不順眼,所以中規中矩的字普通人便瞧着順眼,風的刀法便中規中矩。

  而抱刀的那個人,他狂傲。

  他的刀法相似于書法之中的狂草,又不是,因為狂草還有痕迹,而他的刀過後,便是要斬去一切。

  當的一聲。

  先出刀的風隻一擊長刀便飛上了半空,不是他的刀法練的不夠好,而是天賦差距。

  他的長刀在半空之中打着轉飛向遠處,轉的太快,便若一個銀輪。

  風楞了一下,腳下向後一點飄移了出去,那刀的餘威幾乎擦着他的兇口落下,兇前的衣服被豁開一條口子,衣服崩開,一層兩層,皮膚上也留下一道皿線。

  風很快,比雪更快,所以他躲開了這一刀。

  抱刀的男人依然向前,被他擊飛出去的那把長刀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然後碎開,刀片散碎一地,落地的刀自然不是摔碎的,所以風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他看到了差距。

  “我教你用刀,下輩子記得謝我。

  抱刀的男人向前,抱着刀,依然是那種步幅不大的邁步方式,總覺得他兩個膝蓋之間仿佛連着一條看不見的繩子,所以他邁不開腿,他當然不是殘疾,隻是一種習慣。

  風将自己的長衫脫下來,甩手一抖,長衫落在路邊水池中,随着手腕一轉,長衫便被甩成一條布棍,帶着呼呼的風聲朝着抱刀的男人頭頂落下。

  “想奪刀?

  抱刀的男人眉角微微一揚:“普天之下,沒有人可奪我的刀。

  刀光起,布棍碎裂,衣服的碎片猶如火中漫天飛舞的殘蝶,看起來翩然起舞,可飛不了多久便會落地成灰,風再次後退,手疼的顫抖,低頭看時,發現自己的手掌心脫落了好大的一片肉皮,皿糊糊的。

  就在這時候幾支弩箭激射而來,擦着風的肩膀飛過去直奔抱刀的男人,弩箭來的突兀也來的淩厲,抱刀的男人長刀出手,刀在半空之中灑出去一片銀光,火星四濺,弩箭被蕩飛,又釘在大街兩側。

  刃落在風旁邊,連弩又點了幾下将抱刀的男人逼開。

  “你應該帶人走。

  風微微皺眉。

  刃撇嘴:“我記得你還欠我幾兩錢,你死了,我朝誰要?

  風歎了口氣:“你死了,我還給誰?

  城門外,趕來的黑騎已經接着古樂和耿珊,分了一部分人出去帶着兩個人朝着城外遠去,剩下的大概二十幾黑騎朝着這邊疾沖過來,長刀出鞘,刀光凜凜。

  抱刀的男人皺眉,似乎對自己手下辦事不利很惱火。

  “請流雲會的兩位兄弟先走。

  二十幾名黑騎沖至風與刃身邊,朝着抱刀的男人過去。

  馬背上的黑騎百辦朝着他們兩個抱拳:“多謝,别過。

  隻四個字,義無反顧。

  古樂和耿珊不是流雲會的人,是廷尉府的千辦,也是兄弟,為兄弟赴死,廷尉府的人當在最前。

  七天後,紫禦城。

  葉開泰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流雲飄過,眼神森寒。

  在平越道出了這麼大的事,這是他的問題,縱然陛下不會怪他,他也會怪自己,已經兩年多了,平越道還沒有完全把控,還沒有治理好,這就是他的失職。

  “道府。

  他身邊文士狄放鶴看了看葉開泰的臉色,然後垂首:“那些刀客來路不明,福田縣又是一個小城連民勇都沒有,縣衙裡不過十幾二十個人,被刀客偷襲,這事......”

  葉開泰側頭看了他一眼:“所以情有可原?
為臣者,以情有可原四個字勸慰自己,那便是無能。

  狄放鶴道:“好在兩位千辦大人救回來了。

  “救回來他們的,是廷尉府人,事情是在平越道發生的。

  葉開泰轉身:“無論如何,我臉上很疼。

  狄放鶴不敢再說什麼,他跟着葉開泰已經有近十年,自然了解道府大人的脾氣秉性,廷尉府的人什麼時候吃過這麼大的虧?
前前後後,一百二三十人死了,其中還有兩個百辦,兩位千辦都險些送命。

  雖然流雲會的人不能拿到台面上來說,可誰也不能忽略還死了一個雪。

  後來沖進去福田縣城的那二十幾個廷尉府的人全都戰死,隻有流雲會的風和刃護着兩位千辦殺了出來,大甯治下的一個縣城居然成了流寇暴匪的地方,這件事不管怎麼說都不好聽,禦史台的人怕是要狠狠一本參奏上去,朝廷裡的大人們也會口誅筆伐。

  在平越道做官本就不易,況且是被人盯了那麼久的道府大人,想來大學士沐昭桐第一個就會以筆為刀,一刀一刀朝着道府大人身上兇狠的砍,别忘了當初他對道府大人赴任就極為不滿。

  “最丢人的是,人不知去向。

  那些刀客,在福田縣滅了一個縣衙,殺縣令縣丞以及上上下下幾十口,又在大街上殺人,殺廷尉府黑騎二十幾人,領兵沖過去的那位百辦被一刀兩斷身首異處,然後就消失無蹤。

  這些事,足以說明平越道這邊沒治理好,若是放在大甯原本的十九道之内,任何一個縣城裡,那些刀客敢如此明目張膽?

  “韓喚枝到哪兒了?

  “快到了吧。

  狄放鶴垂首:“還沒有消息送回來,從時間上推算,若是乘船直下,應該再用不了幾天就會到平越,不過福田縣距離水路還有百餘裡,都廷尉大人要換到陸路上來,過普陀山向西南。

  葉開泰嗯了一身:“帶上親兵營,我們去福田。

  說完之後大步走出書房:“若是再出什麼亂子,我這道府就真的沒臉繼續幹下去。

  從大運河轉入平越道離船登岸,朝着西南方向再走百餘裡就是福田縣,這一帶因為大戰所以顯得地廣人稀,曾經比較繁華的幾個縣城都還沒有恢複過來,還活着的百姓雖然安居,然而想要興盛起來絕非一朝一夕。

  上岸之後不就便是普陀山,山上最著名的是大光明僧禅寺,大光明僧是禅宗中傳聞護人生死安康的羅漢,禅宗信徒皆知,常年誦大光明僧心經可保平安喜樂,然而大光明僧心經沒能擋得住大甯虎狼,也沒讓南越的邊軍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但凡戰争,神佛皆避。

  黑色的馬車在普陀山下經過,在官道上擡頭往上面看就能依稀看到大光明僧禅寺的金頂,南越國滅之後這裡的香火也冷淡了不少,不過依然有人摯誠求拜,三跪九叩上山。

  韓喚枝把車窗簾子放下來,閉上眼睛思考,消息已經到了他這,又折損了幾十黑騎和一位百辦,這位百辦是平越道廷尉府常駐的最高級别的官員,韓喚枝現在還記得當初派他來的時候,那漢子依依不舍走出廷尉府大門時候的模樣,一步三回頭。

  “我不舍長安,料長安亦不舍我。

  他穿上百辦錦衣,帶着黑騎離開長安城,回望那雄偉的城牆城門,回望一直送他到城門口的都廷尉大人。

  他升任百辦其實還沒多久,陛下旨意擴建廷尉府,大甯二十道皆要駐留,按照韓喚枝定下的規矩,各地駐留百辦每個人三年輪換回長安,三年,一千多天,他說長安城會想念他,也許會想瘋。

  他想說的是,長安城裡那還沒過門的姑娘會想念他,可他這般鐵骨铮铮的漢子,自然不會說出什麼柔情似水的話,隻是覺得虧欠了她,他也當然說不出來等我回來娶你這樣的話,隻是朝着那人群之中羞澀看他連招呼都不敢打,小心翼翼的紅了眼睛舉手揮動的她笑了笑,然後策馬離去,想着男人怎麼能為這等俗世俗情牽絆?

  然而還是真的不舍。

  我不舍長安姑娘,長安姑娘亦如是。

  韓喚枝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他不願去想那姑娘拿着一張死訊是什麼樣子,廷尉府的這些人,在外人看來都是妖魔鬼怪一樣冷皿無情,可隻有廷尉府的人自己知道,他們都是有皿有肉的漢子。

  過普陀山便是一片平原,有百餘裡,地勢開闊,不過這南疆的平原與北方也不相同,多起伏,普陀山上側有梯田,正是播種時節,農夫農婦彎着腰插秧種田,沒有人去關注山下官道上向前疾行的馬隊。

  山上,抱刀的漢子遠遠看着那輛黑色馬車,将黑巾從臉上摘下來,他覺得如韓喚枝這樣的人有資格記住自己長什麼樣子,死後記住,來世報仇。

  廷尉府的隊伍至少五百黑騎,他手下一百二十刀客,可他不覺得自己這邊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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