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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我始終恨你

長甯帝軍 知白 4027 2024-01-31 01:12

  夜深人靜,南理國皇帝趙德實在是睡不着,看着那邊同樣睡不着的沈冷忍不住問了一句:“所謂大國,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沈冷看着窗外,點了點頭:“是。

  趙德忍不住又問:“那大國所宣稱的維持正義公理,安天下民心,哪裡有不公不正之事,大國便會直接幹預,這些都是扯淡的?

  沈冷想了想,點頭:“是。

  趙德歎了口氣:“果然南越就是這樣被滅國的。

  沈冷把視線從窗外收回來:“我也會問我自己,這樣做是否秉持正義之心,不管我給自己找幾分借口,終究不是,國與國之間的博弈,哪裡有什麼正義不正義的,人有正邪,事有正邪,可是......我終究是甯人,是甯軍武将。

  趙德感覺兇口裡憋悶之極:“朕聽聞當初南越皇帝楊玉是想聯合各國以抗大甯,根本就不是如傳聞之中那鬼扯的什麼幾隻山羊吃了白菜,也就隻有尋常百姓覺得可信,覺得大甯那樣就霸氣,那時候楊玉也曾經寫信給朕,隻是因為遠隔千山萬水,朕連回信都懶得回。

  沈冷道:“求立國皇帝阮騰淵是給楊玉回了信的,并且信誓旦旦的說一旦南越國被大甯攻擊,雖然隔着大海,可求立定然會全力以赴馳援南越,這話,你信嗎?

  “不信。

  趙德沉默了一會兒,自嘲的笑了笑:“這個世界上最虛僞的一群人,其實就是權力最大的那一群人,如阮騰淵,如楊玉,亦如朕,當然也包括你們大甯的那位皇帝陛下。

  “他不一樣。

  沈冷道:“他已經不需要太多虛僞。

  趙德沉思片刻,覺得有道理。

  “你殺了窕國太子,這窕國之内也不是沒有皿性之人,若他們殺你料來也不是什麼難事,朕聽聞皇帝施換最疼愛的便是太子施長華,他現在悲傷之際且有群臣勸阻你還安全着,若他緩過神來,未必不敢殺你,況且殺你也不隻是明面上一個法子,這裡畢竟是窕國。

  沈冷笑了笑:“你說,我是不是挺讨厭的?

  趙德楞了一下,心說怎麼問出這麼幼稚膚淺的問題,可他很認真的回答:“非常讨厭。

  沈冷靠着椅子安安靜靜的坐了一會兒,眼神有些恍惚:“當初跟着先生學習這些東西的時候,我便想着自己一定用不到......不曾想用到的時候,竟是沒有一點心理壓力,我殺施長華,一半出于為大甯考慮一半出于私心,私心之事不必多說,事關大甯,其實很簡單。

  他看了趙德一眼:“我問你一件事,大甯在海上能不能有十成把握擊敗求立?

  趙德認真的想了想,他不了解大甯的實力,想着沈冷這般行事風格便是大甯的風格,多半擊敗求立還是沒問題的,于是點了點頭:“應該能吧。

  “能,但不一定。

  沈冷道:“大甯水師如今初具規模,可總兵力加起來不過六萬餘人,縱然之前和求立人一戰近乎全殲求立北海水師,殺敵超過三萬,可求立的水師加起來依然要超過十萬人,船隻規模也強于大甯,在陸地上交手,我若說大甯可以輕松滅掉五個求立也不為過,可在海上,諸多變數,求立一直就是靠海戰吃飯的,大甯不是。

  “窕國這邊看似對大甯很親近,但若大甯與求立的海戰敗了,窕國的态度自然就會變,據我所知,太子施長華與求立那邊始終都在談判,若他即位,便會改善兩國關系......”

  沈冷緩了一口氣:“我殺施長華,窕國的人暫且不會直接殺了我,我不殺施長華,施長華也會殺我......隻有殺了我,窕國與大甯的關系才會變得惡化起來,他才能收拾了施東城,雖然這麼選擇有些短視,可對他來說卻極有利,坐穩皇位之後再去求變也為時不晚,可我和施東城是終究要死的。

  沈冷看向趙德:“縱然是你現在身陷囚籠,你就死心了嗎?

  趙德沉默,搖頭。

  “我也一樣,我怎麼能讓想殺我的人一直惦記着我的腦袋。

  沈冷站起來走到窗口,他不怕把這些事說給趙德聽,趙德已經不是皇帝了,而是囚徒,如果他是個聰明人就會明白沈冷能保住他的命。

  沈冷看向趙德:“我能把你從南理抓到這來,将來滅求立之後,我也能把你送回去繼續做皇帝,哪怕你們南理國已經有了新的皇帝也沒關系,求立若滅,大甯的戰兵就能在這片陸地上橫行無忌。

  趙德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該不該信這個瘋子的話,在他眼裡沈冷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似乎甯人都是瘋子。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如果皇帝施換鐵了心要殺你呢?
一個施東城是護不住你的。

  “施東城更想殺我。

  沈冷輕輕哼了一聲:“隻不過都壓着性子而已,皇帝也還在猶豫,他在思考利弊,而這全都要看着海上的戰局,大甯勝了,他殺我就等于向大甯宣戰,雖然我隻不過是個五品将軍而已,可大甯皇帝從來都不講理,也無需講理,大甯可以打别人,别人不能打大甯,一直就是這麼不講理,龍虎山上那位真人贊美過多少次大甯皇帝陛下仁德寬厚,怕是私下裡自己都不信......施換要殺我的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我殺了他兒子的那一瞬間,是我最危險的瞬間。

  趙德搖頭:“可他終究是死了兒子,他始終是皇帝,殺你不難。

  沈冷道:“你小看了施東城。

  “嗯?

  趙德一怔:“不過是個不被待見的皇子,有什麼需要重視的?

  沈冷往外看了看,如今這窕國都城裡,怕是揚泰票号上挂牌的那些殺手都來了吧,這麼多年經營,揚泰票号不管是在當初的南越還是大甯,又或是求立,仗着強大的财力收買下來的江湖客有多少?
隻怕連施東城自己都記不住的,這些人說起來是烏合之衆,可他們有他們的價值。

  趙德思前想後,為什麼沈冷會說自己小看了施東城?
他知道施東城這個人,很多年前就被窕國皇帝施換送去了大甯做質子,隻有最不被重視最不讓人喜歡的孩子才會被送出去,施換送走這個兒子的時候應該已經想到了,這個兒子送過去死了也就死了,不心疼。

  施東城難道想不到這一點?

  他就是死了别人也不心疼的那個人,在大甯處處小心翼翼戰戰兢兢,說起來,他真的無異于去送死,大甯皇帝隻是沒把他當回事而已,若當回事的話他真的就能安安穩穩?
真當大甯皇帝不知道,侵擾海疆的除了求立人還有假扮成求立人的窕國人。

  再者就是施東城會做人,他不遺餘力的拉進窕國和大甯的關系,不遺餘力的為大甯海事操心費力,能獲取多少情報都如數上交給廷尉府,從不會以此來談條件,這就足以說明他比施長華聰明的多。

  施換有八個兒子,長子也是太子施長華已經死了,七子是個殘疾還有點傻,八子年幼,另外的五個兒子這幾年來全死了,諸多意外,諸多災厄,可若說和施長華沒關系,誰信?

  如今皇帝能選的隻有兩個人了,一個是施東城,一個是還年幼的老八施元德,天家的事,向來最冷酷無情,選了老八施元德的話,施東城會安安心心本本分分的接受?

  皇城。

  施東城跪在皇帝床前端着一碗藥哀求着,已經求了好一會兒,可皇帝看都不看他一眼。

  “父親,我知道父親不喜歡我,覺得我身體裡的皿液不純淨,當初把我送到大甯的時候父親一定也想着,若回不來了,便回不來了吧......可父親不能因為不喜歡我而糟蹋自己的身體,若不是我來送藥父親應該就喝了吧?
這碗藥兒子放在這,以後我讓内侍把藥送過來,希望父親把藥喝了,不喜歡我,我就少出現,待日後大甯派遣的使臣過來處置沈冷之後,兒子就會和大甯的使臣一塊回去。

  施東城站起來把藥碗放下,轉身往外走。

  “你是恨我的,對不對?

  皇帝忽然問了一句。

  一個沒有自稱兒臣,一個沒有自稱朕。

  此時此刻,還是父子。

  “是。

  施東城的回答很簡單直接,沒有絲毫遮掩。

  “誰生了我,我沒得選。

  施東城回頭看了看已經坐起來的皇帝:“誰是我母親沒得選,誰是我父親也沒得選,如何活着看似也沒得選,母親因為出身卑微所以始終活的像個奴隸,有好結果嗎?
你憐憫過嗎?
是母親做過對不起你的事還是我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都沒有,隻是因為你不喜歡,所以......我憑什麼不能恨你?

  他呵呵笑了笑:“可我終究是兒子,想殺你,得忍着。

  施換臉色一變,沉默很久之後歎了口氣:“我若讓你以後輔佐元德,你會不會殺了他?

  “你問過施長華嗎?

  施東城反問。

  施換冷笑起來:“我知道你是不能的,你想做皇帝!
可我永遠不會把皇位交給你,兒子啊,那為父就是有一個選擇了。

  施東城也冷笑:“殺我?

  施換朝着外面喊了一聲:“來人!

  施東城往外看了看,沒人進來,又看了看皇帝:“失望嗎?

  施東城又走回去,挨着皇帝坐下來:“父親,我之前就已經替你想好了,你唯有殺了我,然後你努力的多活幾年才能把江山交給長大的元德,你問我會不會輔佐他,若你一開始選的就是元德,我會,但你一開始選的是施長華,所以讓我再甘心情願的做個奴才等到元德長大接手江山?
你真的很天真,父親啊,外面那些朝臣都沒有一個如你這樣天真的。

  他拍了拍皇帝的肩膀:“我始終恨你,但不會殺你,母親說過,别去傷害你父親畢竟是你父親,父親這個稱呼就能讓你為所欲為?
你活着吧,可你那些忠心耿耿的朝臣已經期待着我即位了,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我和大甯走的近,他們害怕,他們沒得選了。

  施東城往外走:“我知道你這兩天安排了人去殺沈冷,朝廷裡也有人要殺沈冷,可父親你忘了,經營殺手生意是我的本行啊......朝中死了幾個人,宮裡也死了幾個人,我是擔心你身體還沒好受不了所以沒讓人告訴你。

  他從懷裡取出來一份名單扔在地上:“已經死了的,和馬上要死的都在這了,你自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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