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問韓喚枝:“他們就不怕把這大甯折騰的千瘡百孔?
”
韓喚枝回答說:“幾年前陛下曾經問我,這天下大不大,我回答說很大,可陛下說......這天下可供開疆拓土之地就那麼多,内外加起來也就勉強夠朕一個人折騰的,哪裡還有别人折騰的地方。
”
說完之後韓喚枝若有深意的看了沈冷一眼:“你覺得他們是在折騰大甯?
”
沈冷皺眉。
韓喚枝笑了笑:“是陛下在給大甯治病。
”
換了一輛馬車之後韓喚枝的心情一直不好,他很懷念他的馬車,雖然沒有再和沈冷提及馬車二字,可沈冷看得出來,韓喚枝隻是在等那個時間。
隊伍出了秦嶺之後便進入可沁草原,這是一片東西狹窄南北很長的草場,這片草場向北一直延伸出去,一直連接到北方那片真正是牛羊遍地的草原,那廣袤之地便是韓喚枝女人的家,如今那個已經穩坐大埃斤之位的女子可能也在思念着他。
可沁草原的草并不适合放牧,這片草原有三分之二是人力種出來的,西疆之外的沙漠像是無所不能吞噬的惡魔,風是惡魔的先鋒軍,風到了,沙漠就到了,幾百年前沙漠以每年十幾裡的速度讓沃野變荒蕪,大甯立國之後,開國皇帝宣布要在西疆做兩件大事......第一,打通楚沒有修完的半壁路,第二,治理荒沙。
西疆三郡十二縣的百姓被動員起來,開始了治理沙漠的戰争,這一戰的敵人是大自然,然而不管敵人是誰,強大與否,最終打赢了的當然是大甯,隻能是大甯。
用了差不多二十幾年的時間,這三郡十二縣的百姓硬生生把荒漠變成了草場,雖然不适合放牧,可卻成功阻止了沙漠向中原侵略的步伐。
零零散散的能在草原上看到小群的牛羊,優哉遊哉。
即便是這樣,李帆兒也興奮的不得了,從連綿大山之中走了多日突然開闊起來,而且還能見到牛羊,她好像立刻就忘記了之前的不愉快,歡快的沖進草原裡去看牛羊吃草,她覺得牛羊好新奇,牛羊覺得她好白癡。
當地的郡縣官員迎接而來,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
草原上的姑娘們穿着民族服裝轉了起來,舞姿優美而又不失豪邁,也就隻有草原兒女才能舞出這般風采,奶酒奶茶,還有一鍋一鍋炖的咕嘟咕嘟冒泡的牛羊肉。
當地郡縣官員不得不小心應對,畢竟迎親隊伍裡有一位親王,一位世子,一位縣主,還有廷尉府都廷尉,吏部侍郎,以及幾位四五品的将軍,莫說親王一家,就說是沈冷他們的軍銜品級也遠高于這些地方官。
陳冉站在沈冷身後看着那載歌載舞的草原姑娘歎道:“大甯之内,九十六族,九十五個民族能歌善舞。
”
沈冷:“你們也可以進去跳,但不準騷擾人家姑娘。
”
陳冉想了想:“别了,我怕姑娘們把我搶回去。
”
副将王根棟是個老實人,想到之前聽的傳聞忍不住問了一句:“我聽說這草原上白天熱晚上冷,現在季節正好,再過陣子就能冷的拿不出手,放屁的時候能看到一股白煙從褲子裡噴出來。
”
陳冉想了想那畫面,真美。
坐在沈冷旁邊的孟長安忍不住嘴角一勾,草原上會不會冷到放屁都能看到他不知道,反正北疆是......已經有半年的時間沒有回北疆了,真的有些想念。
吃飽喝足,隊伍在草原上休整了一天之後繼續趕路,曆時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到了西疆重甲所在之地。
鳳凰台。
人都說西疆大将軍談九州是四方大将軍之中最穩重的一個,不苟言笑,飽讀詩書,行事風格一闆一眼,還有人說談九州是四位大将軍之中武藝最差的一個,甚至可能他就不會武藝,這說法也不是空穴來風,傳聞談九州領兵二十五年,沒人見過他出手。
可不管怎麼說,他訓練的重甲,可讓西域臣服。
趁着陸王他們和大将軍談九州寒暄之際,陳冉壓低聲音問了問沈冷:“楊大哥已經很久沒見過了,之前問過你,你也不肯說,我有些擔心。
”
很少有人注意到沈冷身邊少了一個楊七寶。
“他沒事。
”
沈冷隻是不肯說:“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見到他。
”
接下來的安排就很程序化,很豐盛的迎接午宴,然後是大将軍帶着陸王等人參觀西疆重甲大營,第二天的安排是去西府武庫參觀新兵訓練,韓喚枝沈冷孟長安他們自然是要随行的。
西疆國門之外。
一支行商隊伍的首領清點了一下人數,發現少了六七人,于是惱火起來:“我說過了,雖然我收了你們的銀子保護你們的安全,可你們若是不聽我的安排私自離隊,死了也就死了,這西域之地諸多流寇,遠不似大甯之内那般太平,且風沙就要到了,走散的人我是肯定不等的。
”
剩下的商人檢查發現,自己手下人一個不少,是一支半路加進來的行商隊伍不見了,那六七個人看着也不像是做生意的,在這茫茫之地,丢了人想找都找不到。
距離行商隊伍大概七八裡的地方,楊七寶将遮擋住口鼻的紗巾往下拉了拉,趴在沙丘上看着遠處那浩蕩而來的隊伍。
“果然不出将軍所料。
”
他帶着的都是沈冷手下的斥候,精銳之中的精銳。
“吐蕃國不過是送親而已,何必如此勞師動衆?
”
一個親兵放下千裡眼:“看起來隊伍連綿不盡,不低于十萬之數。
”
“若不止這一路呢?
”
楊七寶冷哼了一聲:“送個閨女出嫁,需要動用幾十萬大軍嗎?
之前有情報說,與大甯靠近的三個西域小國被吐蕃欺負,三國與吐蕃針鋒相對劍拔弩張,你們看看,吐蕃國大軍就這麼明目張膽的從這小國之内穿過,哪裡是敵對的樣子。
”
“咱們可以回去了。
”
楊七寶從沙丘上滑下去:“盡快将消息送回大甯。
”
遠處吐蕃國大軍之中,一個看起來猶如王闊海一般壯碩的漢子坐在駝背上懶洋洋的似乎快要睡着了,他沒有穿着甲胄,身上衣服也穿的邋裡邋遢,背後挂着一把彎刀。
“塔木陀。
”
另外一個看起來三十幾歲的吐蕃國将軍笑道:“你打起精神來,馬上就要到甯國了。
”
“有什麼需要我打起精神來的?
”
塔木陀眯着眼睛哼了一聲:“我倒是真想見識一下所謂的西疆重甲有多了不起,甯人自大,一直說陸戰無敵,那是沒有與我吐蕃大軍碰到過。
”
“你可别莽撞。
”
名字叫括善的吐蕃國将軍道:“陛下和國師吩咐過不止一次,我們不是來與大甯開戰的。
”
“看心情咯。
”
塔木陀伸了個懶腰:“萬一心情好,就把大甯打下來獻給陛下,難道陛下還能罵我?
”
括善哈哈大笑:“到時候随便選幾個甯國的公主給你做小老婆,随便你怎麼玩。
”
塔木陀眼神一亮:“我聽聞甯人女子個個溫婉,皮膚白的好像凝脂一樣,還說她們說話輕聲輕語,征服起來極有快意,想想看,若真是那般瘦小,玩起來應該挺有意思,就怕一不小心給幹死了。
”
“哈哈哈哈。
”
括善大笑。
就在這時候忽然聽到一陣号角聲,那是斥候的示警。
“什麼事?
”
括善舉起千裡眼往遠處看了看,沙丘之間,有幾個黑影縱馬遠去。
“不用理會,幾個小毛賊而已。
”
括善放下千裡眼:“分一個百人隊出去,把那幾個小賊的人頭給我割回來。
”
随着一聲呼嘯,一支騎兵百人隊朝着楊七寶他們撤退的方向追了過去。
大甯西疆。
西疆重甲所在之地名為鳳凰台,可距離西邊邊疆還有大概四百裡左右,迎親隊伍要在鳳凰台停留,直到吐蕃國那邊的送親隊伍靠近國門再過去也不遲,按照與吐蕃國的約定,送親隊伍要到大甯邊城石子海。
石子海城的位置很特别,邊城之外就是霍拓國與車遲國的接壤處,三國之中霍拓國最大車遲國最小,可車遲國背後還有一個貼護國,原本三國互相牽制,可最近因為吐蕃咄咄逼人,三國的态度發生轉變,表面上看起來已經擰成了一股繩。
這三個小國聯合派使臣前往大甯,試圖勸說皇帝陛下不要答應吐蕃國的請求,他們擔心一旦吐蕃與大甯聯姻,等到将來吐蕃吞滅三國的時候大甯就會袖手旁觀。
總之,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的。
石子海是一座石頭城,其中駐軍一千二百,領兵之人,叫白小歌。
白小歌站在城牆上看着遠處,有一隊斥候從城外歸來,城門打開,斥候縱馬入城,片刻之後,斥候隊正便快步登上城牆,跑到白小歌身邊後俯身一拜:“将軍,吐蕃國的大軍已經快到了,穿過霍拓國而來,看來三國聯合向大甯求援的事是假的,應立即上報。
”
白小歌哦了一聲,懶散的擺了擺手:“你下去吧,我會上報給大将軍。
”
“對了将軍。
”
斥候隊正道:“我們喬裝深入霍拓國内,發現了吐蕃國大軍蹤迹的時候,還發現了又另外一支斥候隊伍也在附近,雖然是行商打扮,可屬下看得出來,那作風完全就是咱們大甯的斥候。
”
“還有别人?
”
白小歌眼神一凜:“在何方位?
”
隊正伸手往西南方向一指:“那邊,比屬下慢了些,應該再過半個時辰會回來,不出意外的話他們也應走咱們的石子海回大甯,隻是不知道是哪邊的兄弟。
”
白小歌嗯了一聲:“你下去吧。
”
等斥候隊正走了,白小歌招手:“召集親兵隊,随我出城。
”
他嘴角一勾,寒意盡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