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次他們回來不是乘坐的東海水師大船,而是一艘普通的民船,現在的後果可想而知,而動手的人在明知道孟長安他們乘坐的是一艘水師戰艦的情況下還是動了手,其兇悍可見一斑。
又何止是兇悍,還有執行力一樣的令人震撼。
茶爺緩步走到孟長安身邊,看着那艘逐漸沉沒下去的船微微皺眉。
“冷子現在應該在面對很危險的事。
”
她說。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不會有人來想殺了他們。
孟長安點了點頭:“我知道。
”
高小樣走過來道:“我已經放出去信号,附近如果有票号的人會很快過來,這些日子咱們一直都在船上,看來消息太閉塞了。
”
“暫時停船,派人向附近地方官府通報。
”
沈冷看向水師五品将軍林繼海:“讓他們調派船隻過來。
”
“是!
”
林繼海應了一聲,轉身去吩咐人。
大船在南平江上下錨,所有水師戰兵全都處于臨戰狀态,戰船上的弩車全都裝填好,随時都能擊發,全船的弓箭手都上了甲闆嚴陣以待。
大概半個時辰之後,一艘小船從遠處過來,船上的人揮舞着一面天機票号的商隊旗幟,水師的蜈蚣快船過去先檢查了一下才把人放過來。
登船的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幾歲的中年男人,小跑着上來,俯身道:“我是天機票号周定縣分号掌櫃孫茂賢,請問是哪位發的信号。
”
高小樣把身上的腰牌遞過去,孫茂賢接過來看了看,連忙再次俯身:“大掌櫃。
”
高小樣嗯了一聲,詢問了一下最近什麼情況,孫茂賢得知大船被襲擊之後也吓了一跳,連忙把最近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
“票号被陷害了。
”
高小樣看向茶爺:“怎麼有些人的膽子突然之間就大了起來?
”
正說着,又有幾艘船靠近過來,看旗号是官船,當地官府的人在得到消息之後立刻派人過來,縣令縣丞聽說是東疆刀兵大将軍遇襲,船上還有他的家眷,更有一位公主殿下,吓得頭皮都炸了,用最快的速度趕來。
“安排你們的船,在大船前後戒備,陸路通知沿途官府嚴查,通知各官補碼頭嚴查。
”
孟長安道:“你們的船保護這艘大船從這一直到前邊安陽郡,到了安陽郡之後我會請調安陽郡水師的船隊護送,現在有勞你們了。
”
孟長安交代了一句,然後看向沈茶顔:“家裡人你帶去長安,我現在下船去找冷子,不到長安不要下船。
”
“那你小心些,到了長安我會進宮見陛下說明你情況,然後盡快趕回來和你們彙合。
”
茶爺道:“見着冷子告訴他一聲,不用擔心我們。
”
茶爺這樣的果斷讓孟長安有些欣慰,她不争不搶,明明那麼想想見沈冷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她知道自己去不如孟長安去。
“我知道。
”
孟長安回頭看了一眼:“親兵隊,跟我下船。
”
百餘名親兵應了一聲,立刻整理所有人的裝備跟着孟長安下船去了。
西園縣,碼頭
。
沈冷坐在棧橋上舒展了一下雙臂,找東西擦了擦手上的皿,那個中了箭還沒死的絡腮胡他已經盡力救治了一下,上了藥也包紮了傷口,能不能救回來就聽天由命了。
“現在怎麼辦?
”
二本道人道:“咱們的馬也被殺了。
”
他側頭看了看,茶攤那邊,他們綁在木樁上的戰馬也都被那些人退走的時候用弓箭射死了,皿流滿地。
“等等吧。
”
沈冷的視線也從戰馬那邊收回來:“不出意外的話冉子一會兒就會到了,衛藍和赫連冬暖接手那邊之後,冉子應該會盡快趕來。
”
二本道人有些擔憂:“冉子他們半路上不會遇到什麼危險吧,這些人看起來沒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
“不會。
”
沈冷道:“他們的隊伍規模不會輕易超過百人,超過的話就容易暴露,如果百人規模和我的親兵交手,赢不了,他們也沒有把握對一個戰鬥經驗豐富的百人隊伍突襲,他們應該有自知之明。
”
二本道人看了看火已經逐漸在熄滅的蘆葦蕩那邊:“可他們一樣也是兵吧。
”
沈冷點了點頭:“是,就算不是兵,也是按照大甯戰兵訓練标準訓練出來的。
”
對方退走的時候還能從容的在蘆葦蕩裡布置一個火藥包,而且用的是極精巧的手法,沈冷推測是用一根細線連接着火藥包的引信,大甯武工坊制造的火藥包為了減少自爆的可能,也為了制作簡便一些,引信需要明火點燃才行,對方顯然改動了,把引信改成差不多如同火鐮一樣,他往前走的時候腿撞斷了那根細線,火藥包的銀線被火鐮點燃。
如果不是對火器極為熟悉的話,他們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内布置好。
“回去之後派人往京畿道,問問澹台草野查出來什麼沒有。
”
沈冷吐出一口氣濁氣:“他們這麼大張旗鼓的,難道就真的一點兒都不怕?
”
二本道人點了點頭:“我現在也開始覺得他們做事毫無顧忌,想怎麼幹就怎麼幹,一點兒避諱都沒有。
”
與此同時,京畿道。
甲子營大營校場,澹台草野的臉色鐵青,他站在高台上怒視着下邊跪着的那些人,大概有三百餘人被綁着按跪在那,一個個頭都不敢擡起來。
“從前幾年武工坊開始批量制造火藥包開始就不斷的定期送往甲子營。
”
澹台草野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已經沙啞,他的憤就在爆炸的邊緣。
“四年,甲子營武庫裡能追查到的這四年的賬目就有那麼多對不上的。
”
他從高台上跳下去,一腳把跪在最前邊的那個人踹翻:“你是武庫的主簿,所有武庫的賬目都是你保管,現在你跟我說完全不知情?
”
主簿鄧耀臉色慘白,掙紮着起來又跪好:“卑職确實是疏忽了,每月例行檢查隻是核對賬目,沒有親自認真清點庫存,以至于出了這麼大的纰漏,卑職輕慢懈怠,卑職認罪。
”
“你倒是認罪的輕巧,認一個輕慢懈怠之罪就完了?
”
澹台草野的眼睛都紅了:“連弩,對不上賬目的遺失了至少有數千,箱子好端端的擺在那,可是靠裡邊的箱子全都是空的,弩箭也一樣,堆在外邊的箱子是滿的,裡邊的箱子空了多少現
在都沒有清點出來!
”
“皮甲少了也至少有數千件,還有制式橫刀,還有匕首,還有各種兵器甲械,丢失的東西能裝備多少人,你告訴我!
”
鄧耀不斷的用頭撞擊着地面:“将軍,卑職真的隻是疏于查實,每一次清點庫存都是讓手下人去做,他們盜賣武庫裡的東西卑職确實沒有參與其中,将軍可以嚴查,卑職從沒有拿過一個銅錢的黑心錢,卑職确實隻是懈怠了啊。
”
“你以為懶就罪不至死了?
”
澹台草野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火藥包現在查實的丢失了上百個,你自己想想,這百十個火藥包如果在長安城裡,哪怕是在一座縣城裡都炸了,會有多少人死!
”
跟着他過來查案的廷尉府副都廷尉方白鏡拉了拉他:“先息怒,别氣壞了自己。
”
澹台草野看了方白鏡一眼:“這麼多年持續盜賣武庫裡的東西,居然沒有人舉報出來,可見後勤這邊已經糜爛到了什麼地步,現在安城縣豬場伏擊安國公的那些人死光了,也就變得死無對證,要想查清楚到底涉及到了多大的官員一時半會兒根本就查不清楚。
”
方白鏡點了點頭:“我已經派人把案情通報廷尉府......現在有件事我倒是想不明白。
”
他拉着澹台草野走到一邊壓低聲音說道:“對方不惜暴露火藥包,這是不是一步臭棋,又或者是故意為之?
暴露了火藥包,我們必然嚴查甲子營武庫,所以查到這些蛀蟲也是必然,他們就什麼都不怕?
”
澹台草野道:“他們是斷了線的,現在我們能想到的最大罪名是什麼?
是盜賣,而不是謀逆,所以看似是暴露了武庫的案子,可實際上,卻把更大的罪名遮掩了。
”
方白鏡道:“我安排人繼續查,看看能不能查出來那些被盜走的東西賣到什麼地方了。
”
“查不出來的。
”
澹台草野一腳踹在高台木樁上,小腿粗的木樁直接被他踹斷了。
“這個案子越來牽扯的人越多,案情越來越大,到最後我就都怕牽扯出來私兵謀逆,丢失了幾千近萬件皮甲,連弩,橫刀,這些東西就能讓一萬人具備大甯戰兵的戰力。
”
“一萬人......”
方白鏡想了想都頭皮發麻,這一萬人的兵力聽起來沒有那麼恐怖,可大甯盛世,一萬人的隊伍突然發難的話造成的影響會有多大?
澹台草野長長吐出一口氣:“要死人的,要死很多人的。
”
方白鏡道:“陛下的怒火......”
方白鏡拍了拍澹台草野的肩膀:“緩一緩,這些人全都押送到長安,甲子營廷尉府分衙的人我也在查,可是他們無權調查武庫,他們是負責軍紀的,現在有沒有人被滲透還不好說。
”
澹台草野點了點頭,然後啐了一口:“媽的,頭大的要死。
”
他轉身看向那些被按跪在那的人:“全都押起來,我的親兵營負責看守,沒有軍令随意靠近這些人的,可直接射殺!
”
“呼!
”
他的親兵營應了一聲,押着那些人下去。
“這麼大的案子。
”
方白鏡道:“現在得盡快查出來那一萬人到底在哪兒,那就是一顆巨大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開的火藥包啊,這裡還是京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