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色是個好勝的人,所以她明知道有些話會傷到人卻還是說了,然後她發現她傷不到沈茶顔,反而是被自己的話把她自己傷的像個小醜,在那個瞬間她覺得自己一定很醜。
“對不起。
”
沁色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後說道:“我沒想這樣,我隻是......”
茶爺并不在意,她轉身看向孟無離:“以後跟着小姨生活怎麼樣?
你缺了些快樂,小孩子不能活在太陰郁的環境,應該快樂起來。
”
孟無離雖然很小,可卻很認真的在思考,然後搖了搖頭,像個大人一樣說道:“小姨是個好人,我看的出來,雖然你說送我禮物但卻忘記帶了,我還是覺得小姨是個好人,你笑起來很好看,我娘就很少笑,其實她笑起來也很好看,特别好看。
”
他看向沁色,走過去,拉住沁色的手,然後回頭看向茶爺:“小姨,我得和我娘在一起,她說我是男子漢,我知道我還不是,我還不能保護她,但我可以陪着她,你說我缺了些快樂,小姨......如果我不在我娘親身邊的話,應該會更不快樂吧,我覺得我娘親應該就是不在很重要的人身邊,所以她才不快樂。
”
沁色的肩膀猛的一顫。
茶爺起身,扭頭,覺得眼睛有些微微發疼。
“無離,你已經是個男子漢了。
”
茶爺大步離開。
有些人,看起來成熟,看起來有閱曆,但真的不如一個孩子。
沁色蹲下來緊緊的抱着孟無離,抱的很緊。
“是娘親不好,對你不夠好。
”
“那你以後就對我好呗。
”
孟無離擡起白白肉肉的小手在沁色後背上輕輕的拍着:“其實我覺得娘親已經對我可好了,娘親是對自己不夠好,我每次睡醒的時候都看到你沒睡,你哄我的時候說小孩子不能熬夜,熬夜不好,不會長高,大人熬夜就好麼?
你難道不想長高了嗎?
”
沁色一邊流眼淚一邊說道:“以後娘親再也不熬夜了。
”
“哪有人不喜歡睡覺的。
”
孟無離道:“娘你不睡覺,是因為睡不着吧,我可以教你,你學我,我每次睡前就想着要去什麼好玩的地方,大部分時候都是一個特别漂亮的園子,有好看的花兒和蝴蝶,蜜蜂,我在園子裡使勁兒跑都跑不動盡頭......蝴蝶就是你給我講的樣子,蜜蜂也是你給我講的樣子。
”
他并沒有見過蝴蝶,也沒有見過蜜蜂,甚至沒有見過什麼漂亮的花兒。
他一出生就在冰湖莊園,那裡冷到哪怕是夏天也看不到花兒盛放,然後他跟着沁色一路往北走,到了冰原城之後就更看不到什麼蝴蝶蜜蜂,這裡是雪山,雪山上除了積雪之外就是灰黑色的石頭,冰原城是石頭城,灰黑色的城,除了灰黑色和白色之外的所有的色彩都是在他的想象中才有。
“對不起。
”
沁色蹲在那嚎啕大哭。
樓頂。
陳冉的護指都快勒破了,這一夜發箭太多,弓弦把護指磨的好像随時都要被切開,那是厚厚的牛皮,黑武人好像完全不畏懼死亡,不斷的沖擊不斷的有人死有人傷,可卻就是沒有停下來。
終于熬到了天色将明,寒冷的地方太陽總是會升起的更晚,于是人便更加覺得煎熬,他們已經厮殺了大半夜,當太陽把光芒灑在這的時候人們看到,冰原宮外邊的屍體已
經多到幾乎把空地覆蓋,這樣持續不斷的猛攻依然沒有将冰原宮攻破,因為阻擋他們的是千錘百煉的大甯戰兵,是沈冷的親兵。
“天亮。
”
陳冉揉了揉眼睛,黑武人暫緩了進攻,他們的體力和精力也都有巨大的消耗,需要補充。
茶爺拎着不少幹糧爬上來,把幹糧分了,扔給陳冉一包:“沒事吧?
”
“沒什麼事,幾乎沒多大傷亡,我們居高臨下。
”
陳冉指了指外邊:“黑武士兵已經換下去了,大哥你看,新上來的都是身穿白衣白甲的士兵,應該就是劍門白騎,他們用大馬革的手下跟咱們耗了一夜,以為我們已經精疲力盡,所以要輪到他們上來了。
”
茶爺嗯了一聲:“怎麼樣?
”
陳冉搖頭:“我沒事。
”
他往兩側看了看兄弟們,那些臉色有些黑但看起來依然樂觀的漢子們同時笑起來,有人笑道:“将軍你看個啥,我們哪個不比你持久,你都沒事我們當然也沒事啊。
”
“就是,比持久将軍你不行啊。
”
陳冉啐了一口:“滾蛋,都特麼老實點,夫人在這呢。
”
他壓低聲音對茶爺說道:“不過得像個法子了,這樣強度的進攻我們扛上三天三夜問題不大,可敵人的兵力多到可以打五天五夜甚至十天十夜,人數太多了,我們一夜殺大幾百人,這麼殺下去,我們大概也會累死......”
陳冉看向茶爺:“現在最合理的做法,我們繼續堅守,再到了晚上大哥你趁着天黑帶孟長安的孩子先走,人少目标小,隻要運氣好就能出去,走密道出去。
”
茶爺擡起手指了指密道那個方向,一眼看過去全都是人,冰原城本來就不大,此時有幾千人湧進來,連點空隙都快沒有了,這樣的一座城堡平日裡有個幾百人就已經不少,現在幾千人擁擠在這,想悄悄溜出去除非那些人全都瞎了。
“我的武藝再好也擋不住漫天的箭。
”
茶爺道:“我在這可以殺進來的劍門高手,但我出去就會被幾百個人瞄準。
”
陳冉道:“那就再想個法子,既然出不去,那就把房子造的更牢靠一些,趁着黑武人還沒有進攻,我一會兒分派弟兄們去在這房子裡拆一些牆,把所有的門窗都封上,壘死,然後,如果我們一層二層守不住了,那我們退到哪兒去。
”
陳冉指了指冰原宮最高處。
“要想上到最高處隻能走樓梯,我讓親兵營堵在樓梯裡,他們想殺進來也難,把防守的面積縮小,隻有樓梯那麼大的地方,黑武人辦法不多。
”
其實陳冉并沒有這麼放松,他不知道還要守多久,最後如果放棄了一層和二層的話,那麼也必将放棄武器庫和糧食庫。
“堅持到斷回來。
”
茶爺緩緩吐出一口氣:“隻有堅持到斷帶着咱們大甯邊軍來。
”
陳冉嗯了一聲:“算計着日子,斷來回最少要跑十幾天。
”
他沒有繼續往下說,被兄弟們聽到了的話會影響士氣。
這不是正常的軍事行動。
所以他們路過格底城和蘇拉城的時候,不可能調動這兩地的大甯邊軍,大将軍武新宇不在這邊,沒有武新宇的指示,格底城和蘇拉城的守軍也不能輕易擅自離開,軍律就是軍律,國法就是國法。
所以斷去的不是格底城也不是蘇拉城,如果去那兩個地
方的話來回有七八天就差不多,可沒把握......斷去的是三眼虎山關,王闊海在那。
“看!
”
陳冉身邊的親兵指了指:“劍門白騎準備上來了。
”
經過一夜的進攻,黑武人應該也在不停的想辦法攻破冰原宮,劍門白騎一晚上也沒有閑着,他們從其他地方拆掉了不少門闆當做巨盾,然後砍了一棵很粗的樹當做攻城錘,至少幾十名健壯的白騎士兵扛着這根粗重的木頭正在往前移動,更多的人則擡着門闆為他們遮擋。
“夠狠的。
”
陳冉擡起手在嘴角抹了一下,然後擡起頭看向高處,那裡是沁色最後的準備,最高處有準備好了的很多油桶,如果将油桶砸下來的話就能暫時将黑武人擊退,可是油桶隻有那麼多,一旦點燃,冰原宮有可能被引燃,房子裡的人除了等着被燒死之外再無别的出路。
那是最後的辦法了。
“去拆牆!
”
陳冉喊了一聲:“搬城磚過來砸。
”
可就在這時候,黑武人的後隊好像忽然就亂了似的,已經往前移動的白騎聽到了号令後又緩緩的退了回去,然後就看到大隊大隊的白騎開始城下沖,那個為首的白騎将軍都下去了,出城的路并不是很寬,所以隊伍顯得有些擁擠。
陳冉往更遠處看了看,發現山下冒起來一股一股的黑煙,從位置判斷應該是黑武人在山下的哨所營地,進山的第一道哨卡邊上就是營地,應該是被燒了,黑煙滾滾。
“我們的人來了?
”
陳冉楞了一下:“難道是我們的人在往上攻?
”
茶爺看了看高處,然後迅速的縱掠上去,站在高處往山下看,能看到有一隊黑甲正從燒着了的營地裡撤出去,那片營地已經全都燒了起來,火焰如浪。
“是我們的人。
”
茶爺朝着陳冉喊:“不過退走了。
”
“我們的人?
”
陳冉還是有些不可思議,不可能是斷找回來的救兵,他算過,從這跑到三眼虎山關就算跑死幾匹馬,晝夜不休的跑過去也得五天,然後就算王闊海沒有耽擱一息的時間立刻帶着隊伍趕過來,那可不是單人獨騎而是隊伍,隊伍的行進速度比斷去最少要慢一天半以上,然而這隻是最好的估算,事實上,斷不可能五天跑到三眼虎山關,王闊海也不可能帶着隊伍同樣的時間趕到。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人,誰的隊伍,可是他們襲擾了黑武人,以至于白騎退了下去。
陳冉悄悄松了口氣,然後回身喊道:“去拆牆,把門堵死!
”
茶爺從高處下來,走到半路的時候看到沁色站在一個窗口也看着外邊,孟無離就拉着她的手站在旁邊。
沁色回頭看向茶爺,眼睛有些微微發紅。
“孟長安的人。
”
她笑起來,笑着笑着就哭了。
茶爺一怔,她沒有看出來那支隊伍是孟長安的人。
沁色卻很笃定,她彎腰把孟無離抱起來,指向窗外:“你父親的兵,你父親派兵來接我們了,他是當世第一大英雄。
”
茶爺歎了口氣道:“雖然你是在和無離說他爹,我這個時候插嘴有些不禮貌......孟長安啊,最多算是當世第二大英雄。
”
孟無離回頭:“那誰是天下第一大英雄?
”
茶爺理所當然的說道:“你小姨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