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邈親自趕到襄贲,與孫策見面。面對孫策的指責,他非常坦率,攻打睢陽是奉命行事,不得不去,并非我的本意。袁譚是兖州刺史,何颙是當年好友,于情于理,我都無法拒絕。袁譚、何颙都在你的大營裡,你可以問他們。如果有一言不實,我甯願接受任何處置。你如果想要陳留,我把陳留給你。你想要我的命,我人就在這兒,随你處置。
張邈話一出口,張超的臉色就變了。
孫策笑了。他打量了張邈片刻,緩緩站起,走到張邈面前,繞着他轉了半圈。“誰給你出的主意?”
張邈很坦然。“辛佐治。”
孫策早就猜到了可能是辛毗,他隻是順便問一句,看看張邈有沒有其他謀士。張邈的能力很一般,但他人品還不錯,八廚的名聲在外,仇人不多,朋友不少。韓馥被袁紹排擠出冀州,第一時間就來投他。曹操在外征戰,也将家屬托付給他。可見江湖救急的義氣還是有的。
奪這樣一個人的地盤,尤其是在他已經認慫的情況下,實在沒有必要。張邈做陳留太守對他更有利,可以充當一個戰略緩沖區,遮護颍川、陳國,向西還可以遮護洛陽。真要奪過來,反而有與袁紹面對面,逼着袁紹決戰的危險。
“他人呢?”
“回颍川養傷了,也許會去南陽求醫。”
“他倒是看得開,把南陽本草堂當他的療養院了。”孫策嘀咕了一句,擺擺手,讓人請袁譚、何颙來。張邈見狀,松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這一關算是過了,更是對辛毗佩服得五體投地。不愧是和孫策較量了這麼久的對手,他對孫策太了解了。
孫策将雙方交戰的事輕輕揭過,話題一轉。“我想去看看襄贲的蓼藍和染绀種植,還想看看你們的染料作坊,方便嗎?”
“方便,随時都可以。”張邈笑道:“如果你能安排幾個人,幫我們改進一下工藝,那我就感激不盡了。荊州、豫州的客戶要求高,我聽農戶們說,他們覺得陳留的染料不夠純,不願出高價。”
“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提議,回頭我和他們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這方面的人才。”
“現成的人才難找,但隻要找到願意做這件事的人,其他的都好辦。陳留有現成的作坊,隻是缺少識文斷字的讀書人,不知道怎麼去試。其實最合适的人就是道士,那些會煉丹的道士不僅有學問,而且見多識廣,對物性也比一般的讀書人熟悉,改進染料最方便了。”
孫策驚訝地看着張邈,連連點頭。他覺得張邈這個建議非常靠譜,立刻讓人把卻儉找了來。卻儉曾經在陽城山修道,煉過丹,和煉丹的道士也熟悉。他那個傷藥就是道士們的傑作,現在已經是軍中不可或缺的良藥。由他來主持這件事簡直再合适不過了,陽城山就在颍川境内,來回也就是半個月時間。
卻儉聽了張邈的建議,原本沒什麼興趣,但張邈開出了一個讓他難以拒絕的條件:如果改進成功,卻儉及所有幫忙的人可以在額外獲得的利潤中分成,賣得越多,分得越多,粗粗算一下,即使按目前的産量計算,一年也有百金左右。如果染料的品質提高,銷路拓寬,收益會更豐厚。煉丹就是燒錢,每年多百餘金,卻儉手頭就寬裕多了。
對長生大業有利,卻儉很爽快的答應了。
時間不長,袁譚和何颙趕來了,見張邈和孫策談笑風生,他們都很驚訝。聽了事情的經過,得知辛毗狀态尚可,袁譚總算松了一口氣。
——
文醜手搭在衛士的肩上,緩緩走出大帳,坐在一旁的胡床上,看着侍從騎士較武。
徐盛正和劉虎比矛法。劉虎的武功很不錯,擅使長矛,和徐盛交手十餘回,不分勝負。其他人有的在叫好,有的在叫罵,不一而足。
馬超帶着龐德等人趕了過來,見文醜坐在一旁,大步流星的趕了過來。他用馬鞭敲打着手心,上下打量了文醜片刻,笑嘻嘻地說道:“你命還真硬啊,流了那麼多皿都沒死。”
文醜瞅瞅馬超,向龐德點頭緻意。他是龐德從俘虜營裡撈出來的,要是按馬超的想法,他當時就死了。後來一路輾轉,也多虧龐德照料,否則他也很難撐過來。
龐德微微颌首,并不作聲。
“唉,他們大多和你交過手,說你武功不錯。等你傷好了,我們交交手?”
文醜皺了皺眉。“我聽說你也受傷了。”
馬超滿不在乎。“那點皮肉傷,算不了什麼,肯定比你好得快。”
“行啊,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想與你們公平較量一回。”文醜說着,轉頭看向正在比武的徐盛等人,言語間露出幾分兇狠和不甘。他是倉促之下遇襲,輸得太冤枉。
“要想公平較量,隻有一個辦法。”孫策從一旁走了過來,大聲說道:“你為我效力,就有機會和他們任何一個人公平較量,包括我在内,都沒問題。”
馬超連忙站直了身體,收起嬉皮笑臉,躬身緻意。“将軍。”
衆人也紛紛過來行禮。文醜愣了片刻,也慢慢站了起來。孫策走到面前,上下打量了文醜兩眼。“氣色不錯,看樣子是挺過來了。怎麼,輸得不服?”
文醜冷笑一聲:“以一敵十五,換了将軍,你能服嗎?”
“那我們兩百多人破你兩千多騎,你也不服?”
文醜語塞,臉皮有些脹紅。
“你是将領,不是普通的武士,那是戰場,不是校武場,哪來的公平可言?”孫翊将手裡的胡床架好,送到孫策身後。孫策兩個大腿都受了傷,還沒好利索,不能久站。他慢慢坐了下來,将兩條腿伸直。“要公平比武,隻有一個可能,像他們一樣成為我的部下。你如果不願與袁紹對陣,我可以安排你到别的戰場。”
“如果我不願意呢?”
孫策擡起眼皮,瞥了文醜一眼。“那就砍了你。難不成我花了那麼多錢,費心費力的治好你,還讓你有機會與我為敵?”
文醜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眼神也變得兇惡起來。孫策不以為然。“聽說你曾祖明帝時還做過護烏桓校尉,怎麼越混越回去了,居然要跟着劉和混,就不怕給先人丢臉?”
文醜愣了片刻,眼中的兇惡漸漸散去,隻剩下濃濃的惆怅和無奈。